["安悅後來從心理老師那裏得知,這種傷害自己的病症叫做抑鬱症。如果嚴重,可以導致自殺。林森依舊那樣,不與別人交流。自從安悅知道之後,他也不與安悅講話了。那年的夏天無論再熱,他永遠都是穿著長袖的白襯衫,也不再打籃球了。
從那次以後,兩人雖然並沒有互相說話。但安悅卻在密切關注著林森的行為。
他不再傷害自己,但精神上明顯感覺出來了低沉。他開始上課睡覺,下課也睡覺。他拒絕與老師交流,更拒絕與安悅說一句話。安悅察覺出來林森對她的極度排斥。但稍微覺得心理安慰的是,他似乎不再傷害自己了。
就在安悅覺得慢慢放心下來的時候。
讓林森徹底崩潰的事情發生了。
2012年夏天的第三個歸宿假放假歸校。林森沒有來。接下來的第三天,林森也沒有來。安悅心急,在校沒有手機也不知道林森家中的電話,隻得去詢問老師。
安悅得知:“林森癱瘓多年的父親去世。母親卻在父親去世的第二天決然拋棄林森改嫁。”另外從一向溫文爾雅的老師口中說出了一句話:“林森的母親真不是個東西。多年來對林森父親不管不問。拿了他父親的保險金就走了,一分錢都沒留。隻剩下林森和他奶奶。”
安悅:“我想去看看他。老師您知道我與他關係最好。這時候我覺得他需要我這個朋友。”
“去吧。去吧。代老師好好勸勸他。”
林森家在城郊,拿著地址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一間平常人家的房子,但外麵掛著的白綢確是分外打眼。門未關,掩著。安悅輕輕一推,就看見了堂屋裏那黑色的棺木和靠在那上麵,臉色青白的林森。
他睜開眼睛來,說:“安悅,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那句話突然響起,與那夜晚上再見林森,安悅對其所說的話,重合在了一起。忽然就像是在心上撒上了一把釘子,堅刃部分深深紮進心窩。
醒來,安悅拿手機給李曦那丫頭發了短信。5秒之後,短信回了過來,她問:“你們要不要談談？這麼多年了,心結早就不似當初了。如果覺得可以談談,我負責約好時間。”
夢裏的情境許多都開始模糊了,但林森那雙孤獨的眼睛還記得非常清楚。
安悅扯了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應道:“好,是該有個了結了。”
約好與林森見麵的那天。安悅特意下了早班,開車前去公司不遠處的一家偏僻的咖啡店。地址是李曦那丫頭選好的。咖啡店安靜,是何談事。再加上隱蔽,可以方便不被熟人看見。安悅想,這次她總算是做了件周全的事情。
咖啡店玻璃上還粘著聖誕節的各種貼畫,玻璃窗裏兩邊分別放著一株不大不小的聖誕樹。因為這咖啡店背光,裏麵還點著暖黃色的燈光。林森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裏拿著一本磚頭大小的書,極有可能是一本關於法律的英文原著。今天他穿著一件長袖的白色襯衣,簡單的挽到手腕處。身旁兩棵翠綠的聖誕樹,映襯著那張曾經在安悅夢裏出現過成百上千次的麵孔和那雙幽深的瞳孔,一如回到了十七歲那年林森。
安悅落座,林森從書中抬起頭來。
桌上放了一杯楓糖的瑪奇朵和一杯溫水。林森抬手將那杯瑪奇朵推至安悅的跟前,自己的則是那杯溫水。
林森:“我不知道你現在還喜歡嗎？”
安悅很久之前就不怎麼愛吃甜的了。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的後槽牙爛了個不小的洞。牙醫說如果再繼續吃甜的東西,前麵的牙也會像那顆牙一樣。安悅沉吟了一番,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
“安悅,說實話。你主動開口找我,我很開心。”他將手中的那本磚頭塊大書放回桌上。安悅眯眼一瞧,是一本外文的詩集。
那本詩集,安悅看過。
而且,安悅還記得自己曾找了一首情詩親手抄下,給了林森。
咖啡屋裏響起一首安靜的古典音樂,玻璃窗外的法國梧桐樹在寒風中落下僅剩的幾片葉子。安悅陷入了沉思當中。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原諒我了嗎？”林森的聲音帶著沙啞感,讓人莫名生出了一種悲傷的情感。
原諒他嗎？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
安悅:“原諒嗎？我們之間如何談得上原諒不原諒？青春期的悸動而已。林森我承認我曾經喜歡過你,很喜歡過你。但那都是從前了。我也承認我是因為你和趙敏之在一起,才會死心。但死心就是死心了。我沒有辦法再去喜歡你。這是事實,我慎重思考過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