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一緊抿住唇,推開車門下車。
這是一個較矮的山坡,遠處就是河,遠遠望去,到處是躺著的屍體,有沈言池的手下,有敵對殺手。
顯然,這裏經曆過一場血腥的廝殺。
她本以為是來一場詐輸之戰,可顯然,這就是一場真實的廝殺,而木之繁這邊還落了下風。
追殺這麼多天還有這麼多人,無名組織的存在莫非就是盯著沈言池一個,不用做別的事?
全死了麼?
沈言池一被帶走,他的手下就死掉這麼多。
“看看有沒有活的。”喬知一出聲,一群手下立刻四散開來。
橫著一具具屍體死相都是恐怖至極,喬知一用手捂住唇,無法冷靜,這個手下是曾經替她開過車門,這個手下是曾經在追殺中擋在她麵前的……
全死了。
都死了。
“木之繁!”喬知一顫聲地大喊,“你在不在?木之繁!”
他不能再出事了,他是沈言池的兄弟。
她越過一具具鮮血淋漓、四肢不全的屍體往前走去,忽然,一隻布滿鮮血的手從一棵大樹後麵伸出來。
“一姐……”
木之繁虛弱的聲音傳來。
“……”
喬知一驚住,連忙伸手將木之繁從樹後麵拉出來。
餘光中,她瞥到一個人影,她迅速擋在木之繁的身前,往那邊望去,卻什麼人都沒見到,隻見到一片衣角。
她想追過去,木之繁靠在她的身上痛苦地呻吟。
奇怪,那人站的地方應該不是自己人,那為什麼不朝她們開槍?是沒槍麼?還是因為對方都撤了,所以不再攻擊她們。
她剛隻掃了一眼,什麼都沒看清。
木之繁正痛苦地厲害。
喬知一將他的手臂擱到自己的肩上,吃力地扶著他走到一旁,“你還好嗎?”
他的臉色蒼白,一身全是鮮血,根本看不出哪裏受了傷,哪裏是好的。
“還好,就是腿中了一槍。”木之繁說道,一雙眼睛泛紅,聲音沙啞地道,“我想去救沈少,對方他媽人太多了……他被帶走了,一姐,我去救他,我去救他!”
“我去救他就行,我讓人先送你回去療傷。”
“不行,我要去救……我這條命都是BOSS給的,我一定要自己去救他。”木之繁紅著眼睛說道,聲音因疼痛而變得顫抖,一向玩世不恭、痞氣十足的臉上這一刻卻全是執著,“電腦,電腦有帶嗎?”
“帶了,在車上!”
喬知一說道,吃力地扶著木之繁坐到車上。
木之繁擦了擦手就在電腦上操作起來,檢查定位,手指在顫抖。
喬知一坐在一旁拿起醫藥箱,不問任何話,就直接將木之繁腿上的子彈給挖出來,連提醒他都沒提醒一聲。
木之繁痛得大叫,“啊——”
“長痛不如短痛,幸好子彈不在大動脈上。”
喬知一說道,然後拿起藥給他的傷口灑上去,痛得木之繁又是一頓大叫,喬知一的手上也全沾上血,她拿起紗布給他做了簡單的包紮。
“怎麼回事,怎麼定位到這就不動了?”
木之繁忽然連痛也顧不上了,緊張地問道?
“怎麼可能,之前我看一直在動的。”喬知一立刻抬起臉來,愕然地說道。
因為定位在移動,而路線又必須經過這個地方,所以她才選擇先來和木之繁彙合。
“真的不動了!為什麼停在這個地方,這是什麼地方?是已經把沈少抓到巢穴了麼?”木之繁緊張地問道,“一姐,我們趕快去,趕緊去!那幫孫子心狠手辣,沈少落到他們手裏還不知道會受多少苦。”
喬知一抬眸看向電腦屏幕,隻一眼,她手中的紗布便掉落下去,臉上一片蒼白。
“怎麼了,一姐?”
木之繁不解地看向他。
“是大海。”
喬知一呆呆地看著屏幕,聲音已經沒了任何語氣和波瀾,如死水一般。
“……”
“是我們之前呆的那個海邊。”
那裏,不可能是無名組織的巢穴。
這隻能說明,定位被扔進了海裏。
定位芯片被植入沈言池的身體,隻有兩個可能,如果不是破皮取出芯片扔了,就是沈言池……被扔進大海。
不管怎麼樣,計劃都失敗了。
“……”
聞言,木之繁的臉色更加白得可怕。
怎麼可能,把芯片都植入身體裏了,怎麼還能被發現,這不可能的!
喬知一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回到這個海邊,不是和沈言池回憶,更不是建造回憶,而是去找他的存在。
而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找,更不敢找了。
她一個人坐在漁民房的門口,呆呆地望著前麵,看著木之繁拖著重傷的腿和手下們在海邊翻找著。
等沈家的人手一到,就會下海尋人。
如果是下海尋,那存活的機率就已經沒了。
“……”
喬知一坐在門口,一顆心髒已經痛到沒有感覺,她望著遠處的茫茫大海,忽然覺得難過都是費力的奢侈,她不想再難過哭泣了。
她冷靜。
她很冷靜。
沒關係,若真是找到屍體,死就死了吧,沒事,她來陪他,她馬上去陪他。
這三年來,她已經受夠了這仇恨和愛情的煎熬,現在能有個解脫也不錯。
為什麼非逼著他活著,為什麼非逼著自己活著。
喬知一就這麼想著,整個人格外平靜。
“丫頭,他不會真死了吧?”王媽坐在裏邊的床上,慢慢站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到喬知一身邊。
木之繁把所有的人都帶了過來,王媽也隻能跟著他們。
“死就死吧。”喬知一坐在門檻上,淡淡地說道,整個人平靜得可怕。
三年後,他們過得那麼反複,幾乎沒過上真正的開心日子。
說好的一起麵對,他還是把她拋下了。
沒關係,他拋不下她太遠的,她等一個答案,馬上就會去追他。
“……”王媽錯愕地看向喬知一,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她不是最在乎沈言池麼,在乎到連家仇都不管了。
“王媽,沈言池很在乎你有沒有原諒他,你原諒他了嗎?”喬知一抬起眸看向王媽,一張美麗蒼白的臉上格外平靜,沒有一點情緒起伏。
“知一……”
她怔怔地看著喬知一,臉上露出擔心。
“你原諒了嗎?”
喬知一想知道答案。
這樣,她追到沈言池的時候可以告訴他。
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聞言,王媽的目光黯了黯,靠著門口,說道,“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原不原諒的,沈言池這個人我看不透,明知道是毒藥也吃了,明知道落在那些人手裏不會有好下場,他還來換我……他不是沈家的頭目麼,怎麼這麼傻?”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孩子。
太傻了。
喬知一定定地看著王媽,是,沈言池是這個世界上最傻最傻的人,沒有人比他更傻了,沒有人比他更極端更不要命的了。
“王媽,你給沈言池下的毒是什麼?算了,不重要了……”
喬知一說道。
還管什麼毒,管什麼記憶反複,這些已經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我買的是老鼠藥。”王媽說道,她這種老太太還能買到什麼禁品毒藥。
“……”
老鼠藥麼,老鼠藥不會讓沈言池變成那樣的。
算了。
不重要了。
一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管身體還有什麼病呢。
喬知一想著,就這麼坐在門口,望著遠處,望著他們在尋找。
忽然,一陣刹車聲響起。
遠遠的,喬知一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她連動都沒動一下,來的是敵是友都無所謂。
她真的沒什麼所謂了。
仇也好、殺戳也好……
無所謂了。
一群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匆匆跑到漁民房前,分開一條路,一個肅殺的身影從人群後走出來。
是沈雲霆。
他親自到了。
沈雲霆穿得一身西裝筆挺,氣場極強,在地上投下影子,他的一張臉陰沉到極點,右手握住手槍。
沈雲霆大步走到喬知一麵前,不由分說地便將槍口對準她,怒不可遏地吼道,“喬知一!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個省油的燈,我三年前就該殺了你!”
一向冷靜的沈雲霆也被逼出了脾氣。
不是喬知一,沈言池不會跑到國內來。
他一下飛機,就收到沈言池為了救喬知一家裏的一個保姆被抓走的消息。
那是他唯一看重的孫子!
就被這個女人給徹底毀了!
“……”
喬知一坐在那裏,眼睛甚至連抬也沒抬,隻是望著遠處的海麵,臉上沒有一點害怕,也沒了難過、痛苦。
“你幹什麼?”王媽被嚇到,害怕地看向沈雲霆。
沈雲霆見到王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吼道,“還有你!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讓我沈家的少爺把你救回來!我今天就殺了你們兩個!”
沈雲霆全然沒了當初那的麼客氣。
此刻,他渾身透著狂躁,一心要報仇。
說著,沈雲霆按下手槍上的保險。
本來平靜的喬知一聽到這話眼睫顫了顫,立刻從門檻上站起來,手上多出一把槍,槍口對準沈雲霆,清柔的音質此刻變成冷漠,“沈雲霆,你要殺要剮衝著我來!別想動她!”
說著,喬知一將王媽往後推了一把。
王媽一雙渾濁的眼睛裏情緒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