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帶著冒尖的胡茬的刺感。
傅令元側頭看她。
兩人的距離很近。
他眼神無聲,阮舒鳳眸也平靜。
彼此的眼眸深處都藏有某種未表露出來的情緒。
林璞有點沒有眼色,忽然詢問:“姐,你是想吃獼猴桃呢?還是蘋果?或者櫻桃?”
阮舒聞言別開臉。
傅令元站直身體。
“算了,我都給你洗一點。”林璞兀自嘀咕,拿了兩顆獼猴桃兩個蘋果和一些櫻桃,走進洗手間。
裏頭傳出衝洗東西的嘩嘩水聲。
隔兩秒,阮舒先出聲:“三哥什麼時候從靖灃回來的?”
“傍晚。”傅令元回得簡潔。
阮舒瞥一眼他抄兜的手:“不是打石膏麼?怎麼這麼快拆了?”
傅令元從口袋裏伸出原本受傷的那隻右手,翻了翻掌麵,勾唇:“又沒有骨折。我不過是打著玩兒。”
阮舒:“……”抬眸瞅他,抿了一下嘴唇。
“想說什麼?”傅令元看穿她的yu言又止。
阮舒頓了頓,說:“林妙芙跑出去,不知道去哪兒,你能不能——”
“不能。”傅令元冷冷地打斷。
阮舒蹙了下眉:“你還沒聽完我要說的是什麼。”
“不需要聽完。”傅令元湊近她,稍稍壓低聲音,“你明明憎惡林家不是麼?還要管林妙芙做什麼?她是林家的女兒,不是你的妹妹。你不應該是個講親情的女人。”
他的眼睛黑黑的,洞悉一切般注視著她。
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如此一針見血地戳穿。
即便當年她害了林家三個人,眾人也隻以為她是貪圖林家的家業才如此。他是第一個指出她憎惡林家的人。
阮舒的心尖一抖,悄然攥了攥手指——她在他麵前暴、露太多對林家的真實情緒了……
“我不是在和林妙芙講親情。”她閉了一下眼,收斂心緒,再睜開時,眼神寡淡如水,偏偏唇邊掛出一抹淡淡輕嘲的笑意,“林妙芙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剩下的牽掛。”
又是這個代名詞“她”。別人或許聽不懂,但傅令元並非第一次從她口中聽聞,自然知道是她稱呼莊佩妤的方式。
上一回她主動提起她和莊佩妤的過往時,他便確認,她對莊佩妤這位母親的感情……是複雜的。
洗手間裏的水聲在這時停下來。
傅令元和阮舒彼此收聲沉默。
林璞拿著洗好的水果走出來,似剛記起來般,詢問傅令元:“姐夫,既然你來了,能不能邦忙找找三姐?她傷了二姐之後就跑出去了,大晚上的,她一個女人,也不知道上哪裏去了。”
阮舒聞言斂瞳看了林璞一眼。
傅令元則注視著阮舒,唇際一挑,回答林璞:“她在警察局。”
阮舒一怔。
“怎麼在警察局?”林璞狐疑。
傅令元輕嗤,嗓音微冷:“故意傷人。她不在警察局能在哪。”
林璞愣怔,猜測:“是姐夫你……”
“嗯。”傅令元坦然承認,“我是打算起訴她的。我老婆的手都被劃了那麼深的口子,流那麼多的血,難道因為她是小姨子就可以算了?如果反應慢一點,劃到的可就不是手了,而是丟命。”
說這番話時,他的視線依舊直直籠罩在阮舒身、上,薄薄的唇微勾著,講出的話冷冰冰,最後兩個字的語氣更是壓重。
阮舒垂了垂眼簾。
丟命麼……
想想當時的情況,林妙芙確實是被她關紅了眼。
嗬。
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殺她的……
“晚點再來看你。”傅令元抬臂看了看表,邁步離開病房。
過道上,九思和二筒都在。
“傅先生。”
傅令元在他們麵前站定很長一會兒,走之前對九思道:“以後再跟她緊一點吧。”
病房裏,林璞從傅令元離開的背影收回視線,問:“姐,姐夫真的要去處置三姐?”
阮舒不作回應。
林璞好奇:“其實我不明白,三姐之前是做了什麼事,你要關她三天禁閉那麼嚴重。”
阮舒淡漠地掀了掀眼皮:“今天謝謝你。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家了。”
“我先給姐你削好水果。”林璞笑了笑,不管不顧地拿起水果刀和蘋果開始動手。
阮舒也未強石-更地趕他,想起來問:“你爸找你說什麼了?”
“噢,他說在外麵給我買了套房子,讓我先搬出去住。”林璞削得很認真,蘋果皮連成一整條,沒有斷。
阮舒聞言不免露一抹諷意。
先前還為了接林璞回家,不惜和王毓芬吵架;如今為了未出生的孩子,趕大兒子出家門。看來林承誌是無法權衡林璞和王毓芬的和平共處。
不過……
阮舒不著痕跡地觀察林璞。
假若王毓芬這一胎真順利生下個兒子,林璞在林承誌心中的地位,豈不是大打折扣?林璞心裏完全沒有想法麼?
林璞把兩個蘋果都削好,又給其中一顆獼猴桃剝好皮,並切好片,最後再加上那些櫻桃,擺好盤,插上牙簽,放在阮舒床頭觸手可及的位置:“行了,姐,可以吃了。”
“謝謝。”阮舒抬了抬手臂,沒什麼力氣的樣子。
林璞捏了根牙簽,猜測她伸手的方向,邦她插了獼猴桃。
阮舒正準備接過。
林璞卻是趁她不備,直接將獼猴桃送進她的齒關。
未及她反應,他又快速地抽回牙簽,一邊倒退著走,一邊笑眯眯地對她揮手道別:“姐,我明天再來看你。幸虧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門關上,病房裏隻剩她一人。
阮舒微蹙眉心,將嘴裏的獼猴桃吐了出來,丟進垃圾桶。
……
她未曾想到,傅令元所說的“晚點再來”,會真的來。
因為是在醫院裏,所以阮舒睡得比以往又要淺,半睡半醒間,敏感的察覺有開門的輕微動靜。
她幾乎是馬上睜開眼,正見傅令元的臉逆著房裏的燈光,輪廓鮮明。
“不好意思,又吵醒你了。”他關好門,並落了鎖。
阮舒抬眉:“你來幹什麼?”
傅令元行至沙發前,褪著外套,偏頭看她:“當然是來睡覺。”
阮舒:“……”
“睡覺不是應該回家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