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口後,阮舒豎起耳朵,微微往後偏側臉,姿勢的緣故,隻能用眼角餘光隱約瞄到老嫗的身影,而無法仔細端詳老嫗的神情。
而這問題已算涉及老嫗的個人隱私。相比於在臥佛寺時兩人的接觸,著實算較為深入的話題。
她有點擔心,會不會打斷了老嫗交談的興致。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
老嫗誤會了她的意思:“阮小姐想學醫?”
“……”阮舒頓一下,說,“我沒潛質,也沒耐性。隻是一直看阿婆您一個人,從海城回來江城,也不見阿婆您的子女陪同。或許您可以帶個小徒弟在身邊,既可以有人傳承您的醫術,也可以和您做個伴兒。”
“多謝阮小姐關心。”老嫗語氣如常地微微笑,“子女有子女的活法,長大成人後離開父母身邊是常理。我一個人習慣了。至於這點技藝,不過傍身的生活工具,塵歸塵土歸土也無所謂。”
循著她話裏的意思,能肯定,她是有孩子的……而且照她的年齡,底下的孩子應該到孫字輩了……阮舒掂了掂心思,接著好奇:“阿婆的家人也學醫?”
“有的學,有的不學。各自興趣。並不強求。”
阮舒聞言故作恍然狀,唇角抿出淺淡的笑意:“看來我擔心過頭了,阿婆您家裏,還是有人繼續您的衣缽的。”
老嫗不置與否,也未接話。
這樣繼續旁敲側擊下去,好像怎麼都繞不到頭,聽不到想要的答案。此時屋裏隻有她們二人,或許……是個很好的挑明問話的機會……?
忖不過兩秒,阮舒有了決定,從床上坐起,目光筆直地直視老嫗,冷不丁發問:“不知道阿婆是否認識一個叫‘黃桑’的女人?”
老嫗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怔了怔,不解:“黃桑?”
她的反應非常自然,至少阮舒看不出假,當即顰眉——難道她的猜測是錯的?老嫗和黃桑並無關聯?
不對不對!還是那句話,老嫗和黃桑之間有太多巧合了!
那麼,應該是……
老嫗和黃桑不是直接的關係,而是通過第三個人產生的間接關係?
又或者……“黃桑”這個稱呼其實根本就不是黃桑的本名?
在第二種想法浮出腦海時,阮舒後知後覺自己在這件事上太固定思維、太理所當然了——傅令元告訴她什麼就一定是什麼麼?忘記他一直以來對她都是有所隱瞞都是不完全坦誠的麼?
定定不小心又有些翻滾的心緒,阮舒從“傅令元”收住,轉回正軌:黃桑帶著格格,既然是為躲避仇家,真的極大可能用的假名。
上麵兩種猜測均有可能,所以老嫗不認識“黃桑”,情有可原。
阮舒重新組織語言,本打算告訴老嫗,她曾在一個叫“黃桑”的女人那兒見過同款的祛疤除痕獨家秘方。
臨到嘴邊,她忽地意識過來,自己把“黃桑”挑到台麵來講,是個非常失策非常魯莽的行為——萬一……萬一老嫗他們就是黃桑所要躲避的仇家……?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她現在不是尚未摸透全局麵貌嗎?
阮舒登時脊背僵直,冒出不少冷汗,慶幸自己沒有禍從口出。
然,轉念,她又在想,黃桑和格格的安危與她丁點關係都沒有,她有什麼責任需要保密?她難道不應該先為自己著想,以此為突破口從老嫗這裏套取信息,助她進一步弄清楚聞野一方的情況?
腦海中有把聲音在質問她在譏嘲她:“從前的那個自私自利的你呢?!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品德高尚要顧慮他人難為自己了?追根究底,你其實就是為傅令元著想!你就是到現在還不忘幫傅令元!你就是犯賤犯賤犯賤!”
阮舒條件反射地打算用實際行動來反駁那把聲音。她驀地抓住老嫗的手臂,嚅喏:“阿婆,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