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
玄幻 武俠 都市 曆史 科幻 遊戲 女生 其他
首頁

504、似是故人來(3 / 3)

他的言語間依舊總挾帶對佛事之不敬。從第一次在姻緣樹下偶遇便如此,縱使此前前來打探事情,也算有求於一燈大師,也不曾完全收斂起來。

一燈大師仍不惱不怒,耐性道:“隻要活在這個世上,誰都逃不開俗世。修行之人各有各不同的目的,但追根究底,其實是為了超然。超然,便能既活於俗世,又不受俗世所累。”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似笑非笑,而但笑不語,未予置評。

默默地,又一次打量一燈大師。

眉毛濃密,本就比一般人長,距離上一次見麵,他可能是有所修剪,所以長度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還是稍加遮擋住眼睛,叫人並不容易看清楚他的眼神。

下巴的那一撮胡子,則給他添了不少仙風道骨之感。

傅令元指著桌上的棋局,轉了話題,好奇相詢:“大師之前有客人?”

“非也。”一燈大師笑笑,“是老僧自己,閑來喜歡擺擺未解棋局,偶有同好的客人,能夠下上一兩盤。”

傅令元眸子微眯一下:“那麼一燈大師今日這一局,豈不就是在等我?”

一燈大師沒有否認,但也不承認,一捋長須,反問:“施主若有興趣,可選擇黑子白子?”

傅令元饒有趣味,伸過手,從棋缽中取出一枚白子,勾唇,預告道:“我的棋藝和棋品都非常臭。”

這話不假。

圍棋這種需要心平靜氣的活動,原本是他一輩子都不會碰的,因為他心浮氣躁,因為他沒有耐性。

最早是小時候每次過年,回榮城的傅家老宅,傅鬆魁和褚翹的爺爺一見麵就窩進書房裏,邊在棋盤上廝殺對決,邊從各自的司職要事談到家裏長短。他和褚翹的婚事,就是某一年在棋盤上定下來的。

再後來,無意間結識了某個郝姓老大叔……

傅令元折眉,這段回憶及時止住,並未繼續飄散。

因此,說是耳濡目染也好,被強行逼迫的也罷,終學來了一手的臭棋。

傅鬆魁喜歡和老友鬥棋,某郝姓老大叔喜歡抓他下棋定性,陸振華喜歡自己的左右手對弈,這位一燈大師喜歡擺棋局會施主……

菲薄的唇微微一挑,傅令元不管不顧地先將自己的白子落下,落在一燈大師進門之前,他所想過的應對黑子的方式。

一燈大師並不介意誰先誰後,在他落子之後,稍加一忖,也落子。

接下來的情勢為,一燈大師所執黑子的前三步,完全如傅令元先前所料的那般。

而因為傅令元提前做了防備,所以三步之後,白子沒有如期陷入囫圇,卻也沒有占到優勢,依舊與黑子保持僵持的對峙之勢。

又輪到傅令元,他未馬上落子,乍看之下像是相較於之前,顯得謹慎認真。

一燈大師不催他,端起茶杯要啜。

但聽傅令元忽然說:“我要悔棋。”

不是打商量,不是征求意見,而是自己拿定了主意,理直氣壯地通知對手,丁點兒不好意思都沒有。

“我說過,我的棋藝和棋品都非常臭。”他重申,斜勾著唇角,看著一燈大師,等待一燈大師的反應。

一燈大師完全沒有生氣,微微含笑,眼神裏閃爍著疑似睿智的目光,非常寬容地點頭:“施主請隨意。”

傅令元聞言絲毫不客氣,也不猶豫,當即收回他先前的上一步棋,重新落子。

其實這樣並沒有令目前的局勢發生多大的改變。但他就是這麼做了。

一燈大師從容不迫地繼續落子。

棋子繼續下著。

每隔一陣子,傅令元就會悔一次棋,一燈大師也都同意。

直至兩個小時後,有小沙彌進來找一燈大師,棋局因此而暫且中止。

而至此為止棋盤上的結果是雙方的局勢和初始差不多,沒有改變,依舊僵持,依舊對峙。

下了等於沒下。

一燈大師捋著長須:“老僧很久沒有和人下這麼久,施主真是謙虛了,棋藝精湛。”

“大師這次的客套話,說得也太虛偽了。難道不是大師從頭到尾在讓著我,陪著我玩,才如此?”傅令元揚唇。

一燈大師笑笑:“施主第一個棋子出來,就能看出,曾經潛心過棋藝。”

不等傅令元再回應什麼,門外的栗青在這時出聲,通報道,“老大。雅小姐已經拜完佛。”

“嗯。”傅令元應著,站起,略略躬身,還算比較禮貌,“感謝大師今天願意抽出空,耽誤大師的時間陪我這個爛棋手。”

“老僧的榮幸。”一燈雙手合十,作禮,“歡迎施主下次再來找老僧切磋棋藝。”

“大師不嫌我煩便好。”傅令元似笑非笑,然後打了個手勢,“大師,請。”

一燈大師舉步,和傅令元偕同朝外走。

廊下,小雅正在趙十三的陪同下翩翩然而來,柔柔問候:“傅先生,一燈大師。”

傅令元走到小雅身側,手臂虛虛攬在她的肩膀上,問一燈大師:“小雅之前隨陸夫人來過寺裏吃齋,大師可還記得?”

一燈大師落目光到小雅身上,看了兩三秒後,才回答:“那次吃齋,陸夫人身邊該有兩位女施主。”

“一燈大師的記性真好。”傅令元誇讚,旋即道,“聽聞一燈大師擅長給人卜卦?幾個月前一燈大師曾給我提過一語。今天一燈大師看我和小雅,不知是否再有何指點?”

小雅側眸凝注傅令元,眼波漾漾,神情間微微有些羞澀,旋即看回一燈大師,目光裏飽含期待。

一燈大師卻是笑了笑:“卜卦需要看佛緣,今日時間過於倉促,老僧能力亦有限,眼下光從兩位施主的麵相,著實看不出太多東西。隻能等下次。”

聽得出,整句話的重點落在“時間倉促”。傅令元沒有強迫他:“是我疏忽,難為大師了。大師有事先去忙。我下次再來拜訪。”

“施主請便。”一燈大師雙手合十道別,帶著小沙彌離去。

傅令元目送他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

一旁的小雅發出輕輕的歎息:“一燈大師沒有空,有點遺憾。我剛剛在外麵幫傅先生您抽了支事業的上上簽,原本打算再問問一燈大師的。”

說罷,她把攥在手心裏的一張寫著簽文的紙展開,有些怯怯地往傅令元的麵前遞送:“傅先生,你要不要看看?解簽的師傅說,這是難得一遇的好簽。”

傅令元將原本虛虛搭在她肩頭的手臂放下,看也不看一眼,麵無表情一聲不吭地邁步就走。

栗青疾步跟隨在後。

小雅尷尬地定在原地。

趙十三頗為著急地提醒:“雅小姐,快點跟上吧。”

“好……”小雅嗓音低低,緩緩收起簽文紙,同時也收起神情間的落寞,自行重振精神。

這邊,傅令元快要走到千佛殿的正門,忽聽有人打招呼:“傅三,好久不見。”

嗓音耳熟。

傅令元應聲凝睛,眸子一眯。

焦洋已來到他的麵前:“你最近不是一會兒美國一會兒外地地到處跑?今天吹的什麼風,倒是把你給吹來了?”

他的身邊還跟著饒嬈。

饒嬈顯然並不高興見到傅令元,往焦洋的身後避了避。

傅令元的視線在焦洋新長出來的頭發上兜轉一圈,唇邊勾出嘲諷。

在這裏相遇,他沒有太過意外,因為栗青早就彙報過,焦洋自打頭發遭難之後,算是也盯上了臥佛寺。雖無法利用公職派遣警力,但一有空,就會前來。

“傅先生。”小雅溫柔的嗓音在這時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