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安靜。
還是安靜。
好幾秒褚翹才出聲:“你給個理由。”
語調平平,聽不出她此時此刻太多的情緒。
但她從未用如斯語調和她說過話,其實已經充分說明問題了。
或許早有心理準備,阮舒還是比較淡定的,淡定地說:“阮雙燕是自殺,已毋庸置疑,無需多言。剩下的掩埋屍體問題,和隋潤芝無關,是莊家以前的老仆人做的。如果褚警官找得到,那就盡管去緝拿歸案,已經和莊家沒有關係。”
安靜。
又是安靜。
安靜得能聽見褚翹在調整呼吸。
頃刻她問:“如果我不願意結案呢?”
口吻儼然壓抑著某種情緒。
阮舒仍然平靜:“如果褚警官不願意結案,褚警官的上級自然會讓你結案。”
褚翹先是再一陣長久的沉默,最後開口:“算你們莊家有能耐!”
大有撂話的意味兒。
阮舒以為她會就此掛掉電話。
結果並沒有。
“和隋潤芝無關,是以前的老仆人埋的?這個說法是誰告訴你的?隋潤芝?還是你自己編的?想結案,要麼隋潤芝,要麼你,必須有一個來警察局就非法埋屍錄口供,光跟我私人在電話裏說是沒用的。”褚翹沒有對她遮掩她此時的不高興。
阮舒未過多猶豫:“我去。”
“警察局見。”褚翹稍加一頓,嗓音悶悶的,和一開始剛接起電話時形成極大的反差。
收了線,阮舒握緊手機,單隻手支在膝蓋上,掌心撐著額頭,盯著被單的花紋,發了會兒呆,然後才起床洗漱。
莊爻比她早起,已在後花園晨練結束。
阮舒見狀有些羞愧——住房車那會兒還會每天早上在沙灘上跑步,入住莊宅之後的這四個月,習慣反而沒有堅持下來。
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她這個從出生便在海城過活的人,頗為不適應江城冬日的幹冷嚴寒。
吃早餐的時候左右發現少了個人。
阮舒用眼神詢問莊爻。
莊爻如實相告:“昨天把那份莊荒年倒騰的古董文物的清單給他之後沒多久,他就走了。”
阮舒真正關心的可並非聞野的去向,而是——
“隋家的條件?”
“在我看來,他已經默許了。”莊爻笑。
阮舒蹙眉:“沒讓他在我麵前親口以阮雙燕的名義做出保證,我就是不放心。”
“姐,你別太難為他了。”莊爻的神色沉肅兩分,“不管是阮雙燕還是莊家,都是他的雷區。”
“就好像榮叔是你的雷區?”阮舒脫口而出。
莊爻的表情立時就變了。
阮舒反笑了笑,做出一個安撫的手勢:“行了,我的錯,不影響你吃早飯的心情。”
簡直就是姐姐安慰弟弟的語氣。
莊爻注視她今日未著妝的素淨麵容,會心一笑。
…………
早餐結束後,阮舒拾掇一番,在莊爻和榮一的陪同下前往警察局。
褚翹早早便安排了一個警員來接他們。
不過除此之外並沒有給她特殊待遇。
被帶進問供室之前,莊爻攔了一下阮舒:“姐,以你莊家家主的身份,根本沒必要這樣受委屈。不用來,讓人去打一聲招呼,這事直接就能結。”
阮舒淡淡搖頭:“沒關係。這是我欠褚警官的。”
她態度堅持,莊爻瞧得分明,最終未再勸阻。
原本期待著能在問供室裏和褚翹麵對麵,就像之前褚翹到莊宅去,在書房裏和她麵對麵那般。
然而負責問供的是兩張陌生的麵孔,褚翹並沒有出現。
口供錄得非常順利,她告知得雖然有些含糊不清,但兩位警員明顯被交待過類似過過樣子就成,所以沒有較真,更沒有為難她。
結束後,阮舒從問供室出來。
依舊沒看見褚翹。
她詢問兩位警員:“褚警官人呢?”
兩位警員回答得簡單:“翹姐另外有事在忙。”
“哪裏方便我等她忙完?”阮舒問。
兩位警員遲疑住。
“麻煩你們幫我轉告她,我有事找她。你們這裏有沒有會客室之類的地方?現在你們先帶我過去等。”阮舒的口吻頗有些強勢。
兩位警員沒有拒絕,帶著她前往。
隻是未料想,在某一段的過道上就遇到褚翹了。
褚翹在和身邊的人說話,留意到她後,驀地頓住身形:“小阮子,你還沒走?”
這稱呼這語氣一出來,阮舒便心中有數褚翹沒有生她的氣,或者說,之前在電話裏的氣已經消了。
正好,阮舒現在的注意力不在褚翹身上,而是與褚翹同行的那位——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月不見的馬以。
她此時此刻按照一貫的,在外人麵前戴著黑超,圍巾也包裹得嚴實,其實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具體麵容。
但馬以依舊第一時間認出了她。
他像她一樣,沒出聲,黑邊眼鏡後的目光盯著她。
褚翹敏銳地察覺他們氣氛的異常,視線不由在二人之間徘徊。
兩三秒後,阮舒率先摘下黑超,衝馬以微彎唇角,主動打招呼:“好久不見,馬醫生。”
馬以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腳,這才也出聲:“好久不見。”
…………
五分鍾後,會客室。
褚翹離開之前,先將阮舒拉到一旁,瞥了一眼坐在沙發裏的馬以的背影,再轉眸回來,表情前所未有地認真且嚴肅:“快先告訴我,你和專家真的隻是朋友?”
馬上她又追加著強調:“不止現在是朋友,以前也隻是朋友?”
阮舒:“……”很久沒有想翻白眼的衝動了。
她忍下,故意嚇唬她:“不是。”
“那還曾經有過什麼關係?”褚翹果真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且附贈悲痛欲絕的眼神,“前女友和前男友?”
這是最理所當然也符合常理的猜測。
阮舒沒繼續逗她,很快公布正確答案,以安她的心:“病人和醫生。”
褚翹愣怔。
阮舒稍加解釋:“你應該知道,他在海城有個心理谘詢室?”
褚翹一頓一頓地栽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