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回去直接說。”陸振華阻了他。
傅令元的起身也確實失敗了,緩了兩口氣,表達感激:“謝謝舅舅,最後在我和‘S’之間,選擇了相信我。”
陸振華冷笑:“誰告訴你,我選擇相信你了?你還有什麼能讓我相信的?”
傅令元愣了一愣,幹涸的薄唇抿起:“既然如此,舅舅現在為什麼還留著我?不幹脆點殺了我?”
“你很想死?”
傅令元從陸振華的神情間讀出些許惱怒。
他費解。
他對現今的情況很是沒有底。
陸振華站定來床邊,那一瞬間的惱怒倒是稍縱即逝不再顯露,叫傅令元懷疑方才是否自己錯覺。
“你的命現在是我的。”陸振華說,“我讓你死你才能死。”
傅令元繃緊臉。
“以後沒有傅令元了。”陸振華又說,“你不是想改姓‘陸’?那就連名字一起改了。”
傅令元震了震。
“不樂意當陸家人?”陸振華隼眸眯起。
這是在繼續試探他……?傅令元心裏打鼓,回道:“我想改姓‘陸’,當陸家人一直以來也是我的願望。但我希望一切明明白白,現在的狀況,不清不楚,我不敢當陸家人。請舅舅明示。”
他的聲音難掩他目前身體的虛弱,講話的氣勢上倒丁點不落下,態度還依舊十分堅定,不顯山露水而又確確實實表現出了他受到的委屈和羞辱,自尊和氣節要求必須洗清楚冤屈。
陸振華又一次冷笑:“不管你過去是什麼身份,我可以不再追究。隻給你這僅有的一次機會,從頭到腳改作陸家人。否則,左右不過是一槍,讓你去死。”
傅令元心裏已經沒底到懸著的地步了。
他唯一能肯定是陸振華不會平白無故放過他,再惜才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但其餘的他什麼都猜測不到。
他回答不了。至少這表麵上看起來確實是活著的好機會。隻要能活著,就還有無限的可能和希望。可他又著實擔心自己入了陸振華的套。
明麵上他沒有讓自己沉默太久,表情堅毅地由陸振華的話裏摳字眼,再度強調:“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我一直都隻有一種身份,就是傅令元。”
陸振華聽出他在字眼上隻談及了“過去”和“現在”,也從他的表情讀出點意思,冷哼:“以後姓不姓陸,你還要考慮?”
傅令元唇線筆直:“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想稀裏糊塗,那樣即便得償所願改回了陸姓,往後也是提心吊膽。”
“真是後悔當年沒把你直接抱回來留去給了傅家!”陸振華的火氣昭然,但傅令元琢磨不明白他怎麼就從他的話突然提起這件事來了?
又聽陸振華撂話:“隨便你。今晚你要是沒下定決心當陸家人,那你就下去陪你母親。”
不等傅令元反應,他走了出去。
話裏話外均告訴說明,他並不打算給出傅令元想要的那個明明白白的解釋和理由。
兩名黑西保鏢在這之後很快又打著聽候差遣的名義進來監視。
傅令元盯著門口,眉頭緊鎖。
…………
法醫對屍體的判定結果裏,性別、年齡和體型特征等等,均與傅令元相符合,但是否就是傅令元本人,需要對傅令元的家屬進行DNA取樣以和這具屍體做對比。
褚翹哪裏敢直接去找傅丞?自然聯係傅夫人邦忙。本來為了不讓傅夫人擔心,她費盡心思想編造個理由,結果沒兩句話就被傅夫人揭穿:“是我們老三出事了?”
褚翹結束和傅夫人的交談,就來醫院監督阮舒吃晚飯。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傅媽媽也不願意驚動傅爸爸,所以會直接從清梨身、上取樣,快件加急寄來給我們的。終歸她們人在榮城,所以我們得多等上一天才能有結果。”
說完案情,她馬上安撫:“不過小阮子,相信我的直覺,傅三肯定命大,這屍體不會是傅三。”
“嗯,我也不相信。”阮舒淡淡一抿唇,告知,“阮春華現在也在靖灃。”
她不相信,一方麵因為原本主觀上她不希望往壞處想。另外一方麵,就是客觀上,從臥佛寺確認了一燈的閉關。雖然很可笑很嘲諷,但阮春華的動向確實是個指標。
“阮春華也在?”褚翹眉梢挑起。
…………
酒店。
傷口換藥的過程,之於傅令元而言,無疑等於再受一次酷刑。
為了讓自己分散注意力,他趁著這個空檔把腦子裏思緒完整地捋一遍——
關公廟起火,褚翹應該會借此機會找陸振華,就陸振華目前住在酒店,且還讓人保釋了楊醫生,陸振華的行蹤起碼在警方那裏是不再隱藏的。
他下落不明,褚翹等人一定在找他,結果必然是找不著他,連屍體都沒有。那麼一般就是從兩個方向考慮:第一,他順著河衝去海裏;第二,他被其他人捷足先登抓捕了。
以褚翹的能力,不至於還沒從蛛絲馬跡察覺第二種可能性偏大,也應該很快會懷疑到青門頭上。
此般之下,她卻沒有查來陸振華所住的酒店,或許因為陸振華采用了某種手段讓他們一時半會兒查不了,另外一種原因……
傅令元默默歎氣。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陸振華不僅沒殺他還給他治傷,褚翹他們多半也是認為他被關起來接受折磨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往外麵傳遞線索,讓褚翹他們盡快發現他在這裏。
“傅堂主,需不需要給你一塊毛巾,你先咬在嘴裏?”楊醫生見他齒關咬得太緊,出聲提議。
傅令元搖頭。
黑西保鏢給他擦臉上的汗。
“我用的藥比較猛。”楊醫生似乎想邦他減輕痛苦,順嘴和他聊了起來,“不過是我們楊家自己的配方,效果很好。”
“嗯。我知道。”傅令元早早就在黃桑手裏見識過了。
楊醫生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想著大概是從青門其他人口中已有耳聞,遂未覺任何不妥。
傅令元則也起了和他說話的興致:“楊醫生窩藏‘S’,竟然能得到我舅舅的赦免,著實叫我意外。看來我以後對楊家得更加敬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