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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不跟你廢話了!我要回家了!帶著我丈夫,我家大兒子,去找我小女兒了——
啟動發動機的瞬間,我看到林語輕站在我身後的大道上,似乎還想跟我說些什麼。因為他的表情猶豫了很久,才漸漸轉身,消失在那個好像永遠也不用跟我有交集的世界一樣……
***
“葉子!!!”
推開房門,我的女兒就像個小橡皮人一樣從餐桌上彈了起來。
胖嫂真給力,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葉子嘴裏還叼著個南瓜餅呢,油膩膩的小手摟著我的肩膀。
“媽媽……嗚嗚嗚,車禍好可怕,葉子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我說葉子不會的,媽媽和葉子都有好多好多人在保佑著。
來,讓媽媽看看葉子的小臉蛋。
“哎呦,額頭碰破了啊!沒事,咱們以後擦粉,還是漂亮的小公舉。
來,葉子看看這個是誰!”
我把江左易拽過來,可愛的安迪拽著狗帶,一步步把男人往正確的方向上拖。
“江叔叔?!”
“葉子……過來……”我看到江左易的眼睛裏有最難屏住的大滴淚水,就像剛剛無情的夜雨。
“江叔叔……我還以為,你已經不在了……”葉子張開小手撲過去,臉蛋貼在他沾濕的襯衫上:“爸爸告訴我說,以後,讓我跟你叫爸爸。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爸爸說,因為媽媽很愛你。
江叔叔,你不要再離開我媽媽了好麼?”
“不離開了,永遠……都不離開你們了。”
“葉子!!!”小零從江左易的肩膀上爬出來,腳底下踩著安迪的背。
“小零!!哇!媽媽你沒騙我,我真的見到小零了!”葉子從江左易的正麵往上爬,小零從背麵往上爬,兩個人就跟牛郎織女見麵似的,全都掛在江左易的身上!
一時間,整個房間裏所有的絕望都蛻變成了幸福和美滿。我想,我要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就要來臨了。
站起身,我揉了揉山路走算的腳踝。看著沙發上的葉瑾涼,我走過去,輕輕抱了抱他。
我說謝謝,謝謝你把我的人生還給我了。
他沒醒,雙眼閉著,袖口和領口都是血跡。胖嫂走過來,有點擔心地對我說:“葉先生進門就坐在那,也不吃東西也不喝水,我問他,他就說累了。”
這麼吵都不醒?也睡得太熟了吧。
我伸手去推推他:“葉瑾涼?你醒醒啊?”
“舒嵐……”他的臉色慘白,唇色淡淡的。睜開疲憊的眼睛,笑容竟是讓我心疼不已。
我已經忘了我有多久沒有心疼過他了。
突然之間,我絕對自己好殘忍。明明說好了要比一比,誰先不再愛對方,我竟然可以贏得這麼無恥!
說好了要給對手充分的尊重呢?
我抱著他的肩,試著將他扶起來。我摸了摸他冰冷的臉頰,又探探他的額頭。
我說你要不要緊?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是怎麼扛過來的啊!
“我答應過你,舒嵐,一定會把葉子帶回你身邊了……”葉瑾涼按住我的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其實我很想吻他一下的,不為別的,隻為了這個挽救了我和我家人的承諾。
“舒嵐,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守護你了,所以我很珍惜,我還能有……守護葉子的機會,所以我不可能讓她有事的。”
“瑾涼……”我的淚水滴在他的眼睛裏,一顆兩顆,就像海水一樣刺激了他的敏感和脆弱。
看著他的淚水一並奪出眼眶,我心想不管了,反正江左易跟孩子玩的嗨呢,況且也什麼都看不見。
我捧起葉瑾涼的臉頰,跪在沙發上剛想去吻他的額頭。隻見他突然就偏過臉,咳出大口的鮮血。
“瑾涼!”
我駭然尖叫,忘乎所以地扯開他的衣衫。一塊不知道能有多長的玻璃片,半個巴掌粗,直挺挺地插在他的胸腹上!
襯衫裏麵已經染得近乎褐色,隻是壓著黑色的外套,始終沒有被發現!!!
“葉瑾涼!!!”我捧著他的臉,無力地看著他從我的雙臂裏慢慢滑到。
四個小時的山路,兩三百裏的車程,他是怎麼撐著把葉子給我送到家裏的!
聽到我這裏的呼喊,江左易才帶著孩子和狗撲過來!
“怎麼回事!”
我哭得泣不成聲,葉子和小零也嚇哭了。安迪光叫,也說不明白個所以然。
江左易隻伸手摸了一把濕漉漉的鮮血也就明白了:“胖嫂!快點叫救護車!”
“舒嵐……”葉瑾涼拽住我的手,微微搖了下頭:“我之前……等你的時候就在想,如果來世還能再見到你,我不要那麼早就認識你……
這樣,我才有機會更珍惜得來不易的你。
你這樣的女人,適合追求,不適合……占有。”
我說葉瑾涼你別說話了好麼!救護車快到了,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
我們之間的承諾有那麼多,違背了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我拉開他的衣服,對著那駭人的傷口卻是無從下手!
“爸爸!爸爸你怎麼了……你不要葉子了麼!”葉子用兩隻小手像拔蘿卜一樣攥著葉瑾涼的一根指頭:“爸爸,你騙葉子麼?你說就算葉子有了新的家,新的生活,你也喜歡葉子的,也會給葉子講故事的。爸爸,我不要你走……你會好的是不是?等醫生來了,就能把你治好了是不是——”
葉子哭得太心碎了,哭著哭著就不哭了。
我知道她不再是葉子了。
葉瑾涼抬手掐了一下女兒的小臉蛋:“笑笑,謝謝你……替葉子送爸爸走。
她太弱小了,還是……不要讓她來告別了……”
“葉瑾涼你閉嘴啊!”我一手握著雪白的毛巾壓住他血如泉湧的傷口,一邊求他:“我也弱小,我也不要再看到任何死亡了!葉瑾涼你要是想讓我原諒你,你就不許死!
我不能……我騙你的,我從來沒有真的希望過你死去,我騙你的……對不起…….”
我說過麼?我說過那種混蛋的話麼?
我記得很清楚,就在得知江左易還活著的那天下午,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我親口對他說,這一次你洗不白了,要我原諒你,除非你去死吧。
我以為葉瑾涼已經出局了,再也沒有需要付出生命的機會了。
可是……
“舒嵐,別怪自己……”葉瑾涼的臉上血淚交織:“你想象不到我的痛……沒有你,我每天都活得很難過……
明知道該屬於自己的,卻永遠也不能屬於自己了,那種感覺……我不忍心告訴你有多疼。
笑笑……”他艱難地轉了下頭,目光落在冷血的少女臉上:“你……”
“我會保護葉子的,你安心走吧。”女孩說。
“我不要你保護葉子了,她應該學會麵對這世上所有無奈的痛苦和失落……笑笑,你是因為我……而來到這個世上的,就從今天開始,跟我一起走吧。
葉子該長大了,她有溫柔的媽媽,有強大的爸爸,還有疼愛她的小男朋友。
請讓她……學會麵對自己該有的人生,好麼?”
“好吧,你都不要命了……算了我也不要了。”女孩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然後漸漸趨於平靜,安和。
我握著葉瑾涼的手,說你為什麼要這樣,你還嫌我的心不夠碎麼!
“舒嵐,多餘的東西我都帶走。還有些……要留下的。”
他說:“把我的眼睛,給江左易吧…..”
***
“你怎麼還在辦公室?”我敲了兩下門就進去了,很霸道地,上手就把男人的筆記本給扣住了:“醫生說了,兩年之內都要注意用眼負荷。每天盯著電腦的時間不能超過三小時——”
“醫生還說你從第一個月就要在家保胎呢,你怎麼還出來溜達?”江左易把我輕輕按到椅子上:“公司有我在你還不放心?”
我說嗬嗬,我還真有點不太放心,你早晚把我賣得毛不剩一根呢。
“有點信心好不好。”男人表示很委屈:“江景之都下個月竣工,這幾天忙的厲害,你乖點先回家去。”
我抱著五個月的肚子,很無奈得說,你忘了今天是小零的生日了啊?
“男孩子,任他摸爬滾打的,過什麼生日。”江左易掀開電腦,劈裏啪啦打了一行郵件。
我卻從包裏拿出一份快遞,我說這是今早送過來的。上麵寫的是給小零的生日禮物,沒有寄件人。
“不是炸彈就行。”江左易說,是什麼拆開看看吧。
“我已經拆了,是四張銀河戰隊舞台劇的票。”
我說可不可能是學校的老師或者同學送的,這個舞台劇據說很火,場場爆滿。小零之前就說過自己很喜歡,幾年前來S市巡演的時候你和淩楠都在忙,壓根沒人陪他去……
“但是,這次我也沒聽他嚷嚷著要去啊。”我表示,我現在做事也很警惕了:“專門還去東方藝術中心查了一下,今晚八點的2號廳也沒聽說有演出。江左易,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江左易怔了一下,抬起頭。
“你說這快遞是誰送的?”
我搖頭,說我不知道。
“今天晚上八點的是麼?”江左易翻開裝票的信封,看了看後麵的簽字祝福語。突然唇角挑上了一絲有些詭異的笑容,我問他怎麼了,他什麼都沒說。
“今晚我早點處理好事情,咱們一起去吃晚餐,然後帶孩子去看演出。”
我聽到江左易都這麼說了,也就沒有再懷疑什麼了。
步入正軌的生活讓我一隻很安心,以至於這兩年來,愈發懂得信任和珍惜的可貴。
去幼兒園接孩子之前,我到醫院找李冬夜。她的小女兒已經快一歲半了,顏值高得逆天。都說女兒像爸爸嘛,說不定將來再繼承了杜辰風那樣的大長腿,都能當模特了。
“五個半月,男孩,很健康。但是考慮到你之前的流產病史,還是要多注意一下。盡量臥床。”大夫這樣跟我說。
“嵐嵐,我就說你不用太緊張嘛。小孩子這種,緣分來了的話,長得牢牢的呢。”李冬夜突然又問我,說你最近跟汪小飛聯係過了麼?
“恩,他不是在加拿大麼?”
“已經回來了,我跟你說,他還帶回來個金發碧眼的小妹妹呢。長得像洋娃娃一樣可愛!”
我說真的假的啊?我以為就算他要撩外國妞,那也得是個胸大屁股圓的姐姐類型吧。
“對上眼了連性別都不是問題好不好。”
插科打諢了幾句廢話,李冬夜問我江左易的眼睛現在怎麼樣。
“還好,”我說當時手術就算是挺成功的了,但是需要恢複適應很長一段時間。開始的時候一小時就要滴一次眼藥水,搞得他好像整天都在哭一樣:“現在漸漸的好多了,隻不過——”
我不願意多提江左易的眼睛,就如同我不願多提葉瑾涼一樣。
我想,他一輩子不能原諒自己的是在我那麼脆弱無助的狀態下,不分青紅皂白地背叛了我。而我一輩子不能原諒自己的是,在他孑然一身隻想傾盡保護的狀態下,對他說我希望他去死。
最後,他的代價是永遠失去了我,而我的代價是永遠失去了他。
可我覺得我還是輸了,因為他愛我愛到奉獻了整個生命,而我,卻連直視他的眼睛都沒有勇氣了。
我還會經常夢到葉瑾涼,無一例外的,都是小時候的事。
葬禮過後,我把他的遺物和遺產清算了一下,如數交給了他的姨媽。
那天我哭腫了眼睛,抱著人家說,我就是死也沒臉去見媽了。
我對不起沈心珮,我的一個女兒,拖進去了人家母子兩個的兩條命。
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他們都是那麼真心地愛著葉子的呢?
有時候我會偷偷去墓園看葉瑾涼,為什麼偷偷呢?因為我不願意讓江左易陪著我去。
兩年來,葉瑾涼就像我們兩人之間禁忌的話題。
我從沒提過讓他陪我去吊唁,他也不會主動問我。
有時候我會看到他對著鏡子發呆,跟自戀似的。那次我忍不住了,吼了他一聲說你在看什麼呢!
他說,他覺得這雙眼睛看起來好娘炮,一點不凶。
當時我就哭了,他就抱著我,抱了很久,後來我發現他好像也流淚了。
話說笑笑好像很久沒出來了。葉子變得越來越懂事,尤其是我懷孕了以後。
她叫江左易爸爸,但是有時候還會偷偷問我,說如果自己跟小零一樣叫江左易爸爸,那不就成兄妹了麼?
電視裏說,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我哭笑不得。
後來葉子還問我,說以後我要改名跟爸爸姓麼。
我說不用,江左易也說不用。後來這個話題,也就沒有人再提了。
總之,生活就是生活,沒有生離死別危機四伏的生活,已經足夠我僥幸了。
晚上我如約上了江左易的司機開過來的車,到學校把兩個孩子接上了。小零上一年級了,葉子還在學前班。跟蘇西航醫生的那兩個小魔鬼在同一所學校,不過人家兩個姑娘明年可就要上初中了。
當時我還挺奇怪的,兩個姑娘才十一歲吧?後來林語輕告訴我說,智商太爆表了,跳了兩級,現在準備禍害初中部學生去了。
我不求我的葉子和肚子裏的孩子將來能有多聰明,平安就好……
江左易的眼睛手術之後,安迪就徹底成了寵物狗了。
但是後來,我和江左易還是忍痛把它送去了培訓基地。
因為導盲犬有其使命和職責,培養一條像樣的,並不容易。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個失明患者暫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前夫給你換眼睛,導盲犬還是非常稀缺的。
“媽媽,我們晚上去哪給小零過生日啊。”葉子問我。
“媽媽,簡單點就好了,你肚子裏還有小寶寶,爸爸也很忙。”小零真是懂事得讓人感動,我說沒事,你爸爸都安排好了。
晚餐倒是不複雜,隻在商場裏的兒童主題餐廳裏點了一桌子漢堡薯條什麼的,也買了生日蛋糕。
卡通蠟燭歸小零,紮花的飄帶歸葉子,蛋糕——特麼都歸江左易!
我買單……嚶嚶嚶。
捏著手裏的四張戲票,我還是有點懵逼。我說江左易,你確定今晚有演出麼?我上網去查,怎麼查都沒查到有巡演啊。
江左易一臉神秘,手裏拖著小零,肩上扛著葉子。
說你別管了,肯定有的。
小零其實也有跟我一樣的疑惑,他說他四歲多的時候就想看這個演出,當時你們都沒帶他去。
“我下午那會兒跟同學說我今晚來看,人家還說我在夢遊呢。”
所以,當我們四個走進空無一人的觀眾席時,我差點就以為這是要演歌劇院的幽靈了呢。
我回憶了一下,貌似我已經跟江左易結過婚了好麼,他不會是故弄玄虛地又要來求婚求一次吧?
可就在這時,華麗的大屏幕雙向拉開。銀河戰隊的演員們齊齊到位。
整個劇不過四十五分鍾,葉子和小零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在我眼裏,就是一幫機器人打來打去而已,完全木有任何名堂。
等到快要謝幕的時候江左易才告訴我,這是因為有人花了大價錢雇了這支團隊,專門就在這一天為小零一個人演出。
我說行了我知道了,除了你還有誰能做這麼霸道總裁的事。
江左易搖頭,說這次還真不是他。
就在這時,舞台上的旁白說,下麵由銀河係什麼鬼斯卡德林納的什麼反正我沒聽懂,的最高院長為我們最英勇的戰士江零頒發又是什麼鬼的一級戰鬥英雄證書。
小零頓時興奮地跳了起來,拉著葉子說,我能帶她一起領獎麼!
“當然可以。”白發蒼蒼的老校長,當然這樁畫的就跟哈利波特裏的鄧布利多校長似的,穿著抹布一樣的鬥篷,眼鏡啊胡須啊惟妙惟肖的。
他推著輪椅,緩緩出現在舞台正中央。
小零打了個非常標準的禮,有點像進擊巨人裏麵,獻出我的心髒那樣的。
反正我隻知道現在的孩子都不看喜洋洋了,誰知道都什麼漫畫風格。
‘老校長’把證書頒發給男孩,用很具有舞台效果的變聲器說了好多我聽也聽不懂的宣誓語。
後來,我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似的,戳了戳江左易。我說,你其實……是不是猜到了這個人是誰。
“是。”
我說那就對了,狡猾的狐狸哪裏那麼容易就死啊!
“那你們,有再見過麼?”
“沒有。”江左易站起身來,輕輕拉住我的手臂。看著漸漸謝幕的舞台,輕歎了一聲:“人生本如戲啊,有些人該謝幕了,相見便不如不見了。”
江零站在舞台中央,手裏抱著個鬼證書。一張小臉在燈光下顯得又嚴肅又認真。
江左易衝他喊了一聲:“臭小子,現在該說什麼了!”
江零愣了一下,抓起我家葉子的手,單膝就給我點地了!
“葉子,我以銀河戰隊新晉一級戰鬥英雄的榮譽,向你求婚。我會永遠照顧你,守護你,疼愛你直到宇宙的盡頭。”
我直接就笑噴了,抬頭看看江左易,他的眼角竟然有淚。
我說你幹嘛?現在怎麼總那麼容易哭?娘炮一樣!
“我才沒有,隻是這眼睛……太不爭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