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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爺(1 / 1)

◇楊亮

大爺並不老,因為他根本就不是真大爺。我們叫他大爺,隻是我們願意叫。大爺留著胡子,從來不刮。大爺身體很弱,有點弱不禁風。大爺的背常常彎著。頭發長了也不理,很落魄的樣子。乃至一次去省圖書館聽報告,一門衛攔住他說:“40歲以上不準入內。”從此,我們便叫他大爺了。

大爺不喜歡動,雷打不動的那種。倒不是因為懶,隻是喜歡讀書,一讀就不願做別的事了。“大爺,打羽毛球去。”“不去。”“打籃球?”“不去!”“跑步?”“哎呀,少煩!”於是繼續坐著、躺著或趴著,一動不動,看四書五經、戰國策……持續幾個小時,有時也寫文章,更不願動了。

因為不動,身體就弱了。由夏轉秋的時候,大爺著涼感冒了,其他人卻好好的。藥一把把地吃也不見好。拖了一個多星期,大爺慌了。倒不是擔心自己的身體,隻是頭暈無法上課、讀書、寫文章,更心疼那一毛毛買藥的票子。我們告訴他要加強鍛煉,大爺就去跑步,每天晚上出去跑兩圈,身體也漸好了。病好了後,又不動了。

大爺性急。他專心致誌的時候,連番打攪他幾次,一隻鋼筆或者書、鞋子甚至錢包就會撲麵而來。看著大爺生氣的樣子,再沒有勇氣與他拌嘴,隻好尷尬地說一聲:“大爺,厲害呀!”笑笑,然後走開。其他時候大爺是溫和的,甚至很會開玩笑,因此人緣好,男生女生都喜歡和他聊天,都知道他叫大爺。

大爺表麵上很吝嗇,其實很大方,有求必應。但每次都要加上一句:“別忘了還啊!”大爺從不輕易求人,大有怕滴水之恩要湧泉相報的味道。

大爺文筆好,按他的說法,因為是大爺,社會閱曆比我們廣,因此感觸也較我們多。也許是這樣吧,誰知道呢。但無可否認,大爺的文章確實頂呱呱。寫花,寫草,寫自己的愛憎,寫對生活的感悟。這些東西就在我們的身邊又好像遙不可及,因此對他羨慕中又帶些許嫉妒。

大爺常給我們審稿。拿著鉛筆一點點的改,生怕遺漏掉一處錯誤。我們尊重大爺的意見,認真改過。改過了,再讓大爺看一遍。大爺滿意了,我們也就滿意了。有時大爺審稿過度,日日思,夜夜想。甚至夢話連篇:“你怎麼能這麼寫?這篇得換個題目!”我們好多人都聽過,聽了很感動,感動於大爺的敬業。

大爺酒量小,很容易醉。醉了就躺在床上唱,唱傷心的歌。唱完歌就給我們讀詩,自己寫的,很傷感。我們不知道大爺為什麼這麼傷感,隻知反正睡不著,就爭著安慰大爺,安慰不了就靜靜地聽,聽到睡著。

大爺曾說過不喝熱水,因此也不打水,找了個玻璃瓶子裝涼水喝。我們看不過,就偷偷將瓶中的涼水換成熱水,等涼了再給他喝。後來,大爺喝熱水了,當然也就打水,每天都打,我們倒輕快了。

大爺是117宿舍的一員。沒了他便不是完整的117。我們曾對大爺說過好多話:“大爺就是大爺,有深度。”“說你老,你還真倚老賣老。”“大爺,你要愛幼。”“大爺,為老不尊。”大爺也對我們說:“尊老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我是大爺,你們不可以不尊重我。”

大爺並不老,真的。他像我們一樣,年輕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