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
玄幻 武俠 都市 曆史 科幻 遊戲 女生 其他
首頁

第1章(2 / 3)

最後還是五糊爺定的奪。

“來路你個木頭鬼,這好的事,你想錯過?”

這是五糊爺一慣的作派,啥事兒到了他嘴裏,都是好事,就算爹死娘嫁人,他也能說得天花亂墜,讓你覺得八成人世上真就沒啥壞事。其實好事壞事,他自個壓根就不知曉,也不去想,他那張嘴,是說媒說慣了。

偏是來路愛聽,凡事隻要五糊說了,來路就聽。

事兒最終就這麼定了,拾糧到青石嶺當長工。

這事惹得東溝何家很不滿,東溝財主何大站在村巷裏罵:“來路,你個挨刀子的,吃著碗裏的巴望著鍋裏的,我何大哪些薄待你了?”來路咧咧牙,做出個很痛苦的表情,意思是拾糧要去,他也沒辦法。何大知道他的脾氣,罵了幾句,不罵了,衝兒子何樹槐說:“把工錢算了,往後,就是餓死也甭讓他進這個門!”

來路清楚,何家是舍不得他兒子拾糧,拾糧進何家這一年,他的眼力和苦心得到了何家上下的普遍認同,尤其東家何大,更是拿他當個寶,可惜,水家開得工錢高,而且,水二爺說了,要是拾糧能來,丫頭拾草的財禮,再加二石豆。

二石豆呀。

遠處的犛牛很安靜,遠比草灘上奔走的這一老一少悠然自得,聞見草灘上陌生的氣息,它們似乎抬了抬眼,衝這兩個闖入者巴望了一下,但很快便又被嶺頂的白雲和眼前瘋綠的大草灘吸引了。

對這兩個陌生來客,壓根就不屑一顧。

拾糧的驚訝一點也不過分,這是青石嶺獨有的白犛牛,純白,毛色整齊得就跟精心修剪過一樣,體格健壯,樣子也遠比嶺下或其他地方的犛牛要好看。據說肉更香,牛骨燉出的湯,滋陰壯陽,要是加上青石嶺頂的雪針菇,那味兒,香死個人哩。可惜拾糧沒吃過,五糊爺也沒吃過,這哪是他們這種草苗子吃的,能這麼遠遠望上一眼這些尊貴的畜牲,已是他們的福氣。

白犛牛,世上獨一無二哩。

要不,水家能發那大的財?

遠處,姊妹河嘩嘩的,水從青石嶺山澗間流出來,帶著雪域高原獨有的純淨,還有一年四季的清涼,流得那麼滋潤,那麼愜意。仿佛,終年累月,它從沒有過不順心的事。這點兒,讓草灘上的兩個人嫉妒。

遠遠望去,傍山依水的水家大院一片安詳,正午的陽光直直照下來,將山腳下的這座大宅子沐浴在祥和中,那青石砌起的兩丈高的宅基牆在陽光下發出青幽幽的光兒,青石牆中間,一道鋪滿碎石的坡道緩緩散開,將院門跟大草灘連在一起。那是進出院門的坡道。坡道兩旁,八棵碗口粗的青鬆如同八把綠傘,將豔麗的陽光擋在了草灘上,坡道終年便發出濕撲撲的光兒。順著基牆望上去,水家大院恍若青石嶺上的廟宇,青磚綠瓦,風格冷峻。

更是那帶著藏式風格的廊簷還有雕畫,越發讓這座宅院有了廟的空靈與神秘。不過它的確不是廟,它是青石嶺牧場主水二爺這輩子的傑作,比之東溝的財主何大,還有平陽川大商人仇達誠,水二爺的豪氣與爽氣可見一斑。

五糊爺還是低了頭走,路也不看,深一腳淺一腳,仿佛跟誰生氣似的。拾糧倒是走一步看三看,腦子裏漸漸將難心的事兒給忘了,忘了好,忘了他就可以一門心思投入到草灘上。草灘的確新奇,這也驚眼,那也稀怪,不過,看著看著,拾糧的目光就又沉了,心也跟著重起來。這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不該有的沉重,偏是拾糧這娃,天生心事就重,腦子裏,整天藏著稀奇古怪的事,還有想法。這就讓人破煩,不該想的事你偏要想,不該琢磨的道理你偏要琢磨,你這人,麻煩就比別人多多了。

拾糧這陣想的是,天呀,這闊的草灘,這等架勢的宅院,真就如五糊爺所說,會留下我拾糧?

不敢想,真是不敢想!拾糧惶惶地收起念頭,緊跟了幾步,再次攆上五糊爺,剛想問句啥,忽聽得耳邊一陣風響,一抬頭,一匹馬呼嘯而來。是一匹純種蒙古馬,草原上奔馳的那種。馬背上,是一頭戴氈帽身披藏袍的颯爽女子。女子俯身策馬,狀若一支離弦的箭,直直地朝拾糧和五糊爺撲來。

藏袍迎風飄起,恍若一麵獵獵的旗。這草灘,一下就成了她的世界!馬蹄聲聲中,天空驚起一股旋風,驚得拾糧張口就喊:“馬,馬――”

五糊爺正在撒尿,上路時喝的豆麵糊糊,一路上就是尿多。一聽拾糧又驚乍乍的,頭也沒回便罵:“喊魂啊,你個木頭鬼,馬也沒見過?”話還沒完,一股疾風撲他而來,那馬閃電一般,剛才還在幾十丈處,眨眼功夫,馬的鼻息已噴他臉上,等他抬頭,看清馬上的人,嚇得魂都出了竅,褲子也顧不上提,抖抖地說:“三……三……小姐。”姐字剛落地,馬鞭已衝他甩來,五糊爺跳個蹦子,躲開馬鞭,聲音扯直了喊:“三小姐,你可不敢打我呀,我是……”

就聽馬上的三小姐說:“又提著褲子在這兒放你的髒水,你個老五糊,真是不長記性。”

五糊爺這才記起剛才自個在撒尿,水家這草灘,是忌諱髒物的。為撒尿,五糊爺已挨過幾回鞭子,可腦子一忙,就把這禁忌給忘了。忙提了褲子說:“憋急了,我是憋急了嘛,再說,我這是給草灘上肥哩。”

啪一聲,鞭子甩在五糊爺左腳上,三小姐這次沒饒過五糊爺,若要不是這陣子五糊爺往他家跑得勤,怕是,這鞭子要甩他撒尿那物件上。五糊爺立刻疼得媽喲一聲,抱了腳狼嗥。

“再敢亂說,我把你的老鼻子甩下來!”

這話從馬背上那張漂亮的嘴裏罵下來,罵得五糊爺開了心,咧著老嘴笑了,罵得拾糧卻像是中了魔症,整個身子都僵在草叢中。

馬背上的人懶得看拾糧一眼,也懶得再理五糊爺,五糊爺還在抱著腳放老聲,明顯有裝的成分,生怕馬上再甩下來一鞭子,三小姐一甩鞭,一聲長嘶響過,棗紅馬破風而去。

就這一分鍾的工夫,拾糧的衣裳就濕透了,是汗濕透的,心像是讓鞭子掠到了空中,找不見了。目光呢,他哪還有目光啊。這一場旋風,把啥也給掠走了。

半天,拾糧才醒過神來,像是做了場夢般,追上五糊爺,顫驚驚地問:“馬上那丫頭,就是?”

“夾嘴!”五糊爺惡恨恨說了一聲。

跟所有的長工進門一樣,這一天的拾糧,著實經受了一番煎熬。甭看他是水二爺點名喊來的,真到了進院這一刻,水家還是拿出了自己的威嚴,美美地震了他一下。

水二爺端坐在太師椅上,正經得很。

一襲長袍裹住了他寬厚結實的身子,那身子,猛騰騰就像一頭牛,跟五糊爺的矮小和拾糧的瘦弱比起來,水二爺就顯出了長吃犛牛肉的優勢。腳上,是一雙青布圓口鞋,做得十分講究,一針一線都透出做鞋人的靈巧還有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