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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 3)

民國28年農曆四月初七,平陽川仇家二公子仇家遠越過姊妹河,站在了草灘上,這是兩個月裏他第三次把腳步送到青石嶺。眼前的大草灘,仇家遠原本熟悉不過,自打哥哥仇家寬娶了青石嶺水家二小姐水二梅,仇家跟水家成了親戚,平陽川通往青石嶺的路,便同時向他和水英英暢通。還沒去西安城讀書時,仇家遠隔三間五,就來嶺上一趟,他喜歡這裏的景色,也喜歡水家這個嬌生慣養的小丫頭,來了,就帶著水英英到草灘上騎馬,追野兔。盡管大人們爭爭吵吵,時不時還要鬧出一些矛盾,他跟水家三小姐,關係卻處得親密,向來驕橫刁蠻的水英英,到了他麵前,出奇的乖。

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自從離開平陽川去西安求學,他跟大草灘,是越來越生疏了。

如果不是幾個月前他意外地從西安回到涼州,怕是這腳步,再也邁不到姊妹河,邁不到這灘上。

世事如煙,世事如煙啊。

仇家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三公子仇家遠對著空茫茫的大草灘,忽然發起感慨。

跟家遠一同來的,還有平陽川仇家的小夥計三朵子。

仇家是平陽川有名的大商戶,祖父手上創下的仁義河經過將近五十年的風雨,已從一棵幼苗長成參天大樹,到了父親仇達誠手上,仁義河三個字已響遍千裏河西走廊。

東到西安城西到新疆都有仇家的貿易,仁義河的分號更是開遍了沙漠沿線。遠的不說,單是涼州城的仁字店和古浪縣城的義字店,每年賺進的銀子,就趕得上平陽川另外五家大商號的總和。這還不算,仇達城又在沙漠一帶開了兩家窯巷,做起了沿途一帶煤的生意。這生意是樁獨家買賣,盡管費心費力,可賺起銀子來一點不比其它生意少,甚至,漸漸成了仇家最賺錢的產業。

水英英一看到仇家遠,心就像草叢中藏著的兔子,猛就要跳出來。也不管三朵子怎麼看,丟開馬韁就往家遠跟前跑。見水英英大老遠地來迎他,仇家遠分外高興,遠遠地就喊起了她的名字。水英英跑過去,一把抓住家遠的手,嬌嗔道:“要來也不提前捎個信,叫人家心慌。”仇家遠臉一紅,水英英的話讓他緊張,他瞅一眼三朵子,像是要往開裏掙脫被英英抓住的手,嘴上說:“慌個啥,我又不是第一次來。”

水英英越發抓緊了他的手,半個身子依過去,甜甜地瞪他一眼,暗怪他沒明白她的話。

仇家遠被水英英的目光弄得不安,臉上火辣辣的,再次瞅瞅三朵子,道:“把馬牽好,頭裏走。”

三朵子暗暗笑了笑,牽了馬,快快地往前麵去了。

水英英的膽子就更大了,幾乎要把身子全部偎到仇家遠懷裏了,臉上的甜蜜更是濃得化不開。仇家遠躲了幾躲,沒躲開,索性由著她。看得出,他對英英的這份親密,是保持著警惕的。

太陽盡情地塗抹在大草灘上,映得兩張年輕的臉分外生動。來自平陽川的仇家遠這一天本來是有心事的,他到青石嶺來,是有重要的事情做。水英英的甜蜜和熱情感染了他,一時之間,他把心裏那堆事給忘了,兩個人說笑著,往草灘深處走。大草灘因為兩個年輕的身影,忽然間生動起來。

對青石嶺牧場主水二爺來說,這一天絕不是什麼好日子。

水二爺此生最不喜歡的,怕就是這個仇家遠。

每次聽說他要來,水二爺便早早傳下話,廚房不能做好的,院裏上下,不能跟他亂搭話,睡覺就在後院那間小客房睡,不能把他帶進水家招待尊貴客人的南院。凡此種種,表明水二爺十分反感仇家這個識書人。

早在仇家遠西安讀書時,水二爺就以為,學成歸來後仇家遠要子承父業,跟他哥哥也就是水二爺的女婿仇家寬一道,打理仇家的產業。

其實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仇家產業那麼大,仇達誠又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這些年更像是吃了什麼藥似的,渾身憋足了勁往錢前麵跑,生怕慢上半步,錢就到了水二爺或是東溝何大手裏。

水二爺雖是對親家仇達誠這種貪得無厭的掙錢方式心存不滿,但對仇家遠,還是希望他能規規矩矩去做一個商人。

不隻是水二爺,怕是所有的人,包括他父親仇達誠,也都這麼想。誰知仇家遠辜負了大家的期望,放著自家那麼大的生意不做,非要……

簡直是一個忤逆之子!這是三年前水二爺就扔下的一句話,三年來,水二爺的態度非但沒變,反而越發認定,仇家這個老二,是個敗家子!

更讓水二爺提心吊膽的,是仇家二公子跟他家英英那層隱隱約約的關係。

以前水二爺倒是不覺得,那時仇家遠小,英英更小,兩個人怎麼玩也不過火。但自從兩個月前仇家遠來青石嶺,水二爺就發現,英英這丫頭,不一樣了,具體哪兒不一樣,水二爺說不清,但他明顯感覺到,自家丫頭英英,目光裏有了東西,精於世故的水二爺很清楚那種東西,那是天底下女兒家長大的頭一個標誌,她懂得跟男人眉來眼去了。打那天起,水二爺心裏就不安,現在,這不安越發強烈,有時竟攪得他睡不著覺。

說不出口,真是說不出口,一想這事,水二爺就氣得要吐血。這兩個月,他明裏暗裏跟英英提過多次,可三丫頭英英跟她兩個姐姐截然不同,一點不拿他的話當個事,水二爺為此傷透腦筋。

她們的娘在生下寶兒不久便蹬腿走了,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將她們拉大,艱辛中他融入了太多父愛,尤其在三丫頭英英身上。

沒想竟將她養成了一隻隨時準備著往外飛的鳥!

“你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看見英英跟仇家二公子一前一後進院,水二爺鼻孔裏重重哼出一聲,拿眼示意管家老橛頭。

老橛頭趕忙上前,跟仇家遠打過招呼,一手牽了馬韁,一手指著後院,說了聲請。仇家遠遠遠看了一眼水二爺,想上前問安,卻見水二爺硬梗梗轉過脖子,很不屑地走開了。

仇家遠心中一暗,擔心這一趟,怕又要白跑。

平陽川仇家二公子仇家遠這一趟並不是為了水英英來,前兩趟也不是,跟水英英那份焦灼和熱烈相比,仇家二公子的目光,就淡得多。

不是說他沒覺察到水英英那目光,關鍵是那目光激不起他的共鳴,在他眼裏,水英英還是多年前那個小不點兒,一個成天掉在蜜罐裏隻知道撒嬌撒野的山裏野丫頭,這樣的野丫頭,仇家遠除了憐愛、同情,再沒別的。

他是一個有著遠大抱負的人,目前他又為某項偉大事業擔負著特殊使命,兒女情長,在他看來,就有點滑稽,而且輕薄。當然,對水英英,他也不能太冷淡,畢竟,他還想依賴水英英,去說服水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