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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 3)

&�a�b�曹藥師終究還是控製不住,把火撒在了拾糧頭上。

藥是分開采的,就是說誰種的藥誰領人采,在院裏分開曬。一開始,人們都往曹藥師這邊跑,尤其拴五子幾個,好像成心要給拾糧難堪。慢慢,情況就不一樣了,先是吳嫂狗狗幾個,接著,往狼老鴉台這邊來的人多起來,後來,竟連三小姐水英英也來了,三小姐一來,拾糧這邊的人氣,就比曹藥師那邊旺了許多。

這也罷了,反正水二爺又雇了不少幫工,曹藥師是不會擔心沒人跟著他采藥的。

但,誰也沒想到,嶺上會起閑話。

閑話一開始隻在幾個人中間傳,傳著傳著,就擋不住了,藥地裏,路上,曬場上,甚至院裏,幫工們隻要碰上頭,就都交頭接耳,神神秘秘議論。議論個啥,閑話。閑話是是非,閑話是禍根,閑話,是撒在當事人心上的一把鹽。

兩個藥師種的藥不一樣,曹藥師的藥個小,莖細,像是沒吃飽的娃,長得不精神。劉喜財的呢,肉厚,葉肥,那藥兒,一采到手裏,感覺就實騰騰的,讓人想起水二爺種的罌粟。這還不算,長地裏差別還不是太大,不細心還瞅不出,一曬院裏,讓風兒吹幾天,太陽曬幾天,這差別,一下就顯了出來,想遮掩都遮掩不掉。哪怕你不懂藥,哪怕你當它是草,還是一眼就能望出二者顯顯的差別。

這差別,最早是三小姐水英英發現的,不過她把話藏在了肚裏,沒跟任何人說,包括父親水二爺。

曹藥師臉上掛不住了,不是掛不住閑話,閑話他壓根就沒當回事,是掛不住這差別。

身為藥師的曹某人當然不會對院裏的景致視而不見,事實上他也在焦躁不安地觀察著,等待著,等待太陽把差別曬小,等待風兒把劉喜財的那點優勢吹走,這樣,越來越響的閑話,就都成了一個屁,隻臭一下院子,是熏不倒人的。

可惜,他還是讓閑話熏倒了,熏得越發不安了。

這一天,曹藥師莫名其妙就來到了狼老鴉台,拾糧正在專心致誌采藥,他的身後,一左一右跟著狗狗和吳嫂。站在地頭,曹藥師的眼生出一股猛痛。不是拾糧刺激了他,是這一地還未采盡的藥,是這九月的風吹不走的花。

種了一輩子藥,憑啥就老是種不過別人呢?

種不過劉喜財倒也罷了,輸給拾糧這要飯的,讓他心口子咋平?

“拾糧,拾糧你個狼吃的!”曹藥師一激動,就學青石嶺的話喝歎起來。

拾糧一個轉身,他太用心了,曹藥師猛乍乍一聲,嚇著了他。

“曹叔,你說啥哩?”

“說你爹個頭!你娃子倒長精神了,我的話也聽不著了?”

“不是,曹叔,我不是采藥哩麼?”

“采,采,有你這麼采藥的麼?你瞅瞅,這一地的藥,你采了多少?丟東拉西,你盡挑肥的肉多的采,瘦的呢,扔了?”

拾糧往後一看,的確他隻采了肥的肉的,那些瘦的細小的,還好端端長在地裏。這不是劉喜財安頓的,藥師劉喜財隻說,采藥的時候,拿眼睛去采,眼睛帶著手,手就知道該怎麼采了。喜財叔說得很籠統,具體咋采,沒說。

按藥師們通行的作法,采藥是從下埂子往上埂子挨碼茬兒采,不漏,不遺。藥多,人少,這樣采省時省力,再者,不管肥瘦,采到院裏都是藥。

拾糧沒。拾糧是拿眼睛采,眼睛讓他采哪朵他采哪朵,同一朵上,眼睛讓他采哪個葉他采哪個葉,眼睛看不上的,先留著,交給風兒和陽光,過幾天眼睛又能看上,再從頭采。

“好啊,怪不得人都往你這邊跑,這邊好磨洋工啊。”

曹藥師終於逮著了把柄,逮著把柄就得教訓,於是他站地埂上,狠狠教訓起拾糧來。教訓了一陣,厲聲道:“回頭來,打下埂子往上采,一個也不留!”

拾糧沒動彈,猶豫片刻,原又低住頭采藥去了。

狗狗緊張地看著曹藥師,生怕他撲進地,拾糧哥一頓。

曹藥師果真撲進來,因為走得猛,腳下響起劈劈叭叭藥折斷的聲音。“天,藥,藥……”狗狗大叫。

拾糧還是沒理,他不信,曹藥師真敢把這一地的藥給踩了。

曹藥師控製不住自己了,控製得住他就不會到這地裏來!

就在曹藥師掄起拳頭要重重發泄到拾糧頭上時,地邊響起一個聲音:“曹,出來抽煙。”

地邊站著的,是水二爺。水二爺身後,立著三小姐英英。

水二爺怪得很,院裏響了那麼多閑話,他居然聽不見,一如既往地,對曹藥師好。

“曹,出來抽口煙啊。”

曹藥師隻好掉轉頭,陪著一臉笑,到地邊抽煙。

三小姐水英英看了眼曹藥師,又看了眼被他剛才踩折了那些藥,一聲不吭,進地采那些斷了枝的藥去了。

曹藥師發泄完的第二個後晌,水二爺出其不意地站到了拾糧後頭。一個眼色遞過去,狗狗和吳嫂背著藥下山了。地裏,暫且就他二人,幫工們離得遠,說話聽不到。

水二爺靜靜地盯著拾糧采藥,看他手兒靈巧地打這朵藥跳到那朵藥,看他準確地把一片片肥肥的葉子或花骨朵摘下來,看他……水二爺眼花繚亂,都不知道該看什麼了。

末了,水二爺一言不發,走了。

走了。

九月底,中藥采割暫告一段落,采花和葉的,全已采完,剩下要采莖幹和根的,還得等段日子。水二爺吩咐管家,宰了三隻羊,煮了三鍋羊肉,又讓吳嫂幾個挖了幾筐新山藥,羊肉墊山藥,水家大院升騰起濃濃的香味。

水二爺也生平頭一次端著碗,蹲院裏跟下人們一起吃。

藥香和著肉香,溢得水家大院就像又娶媳婦似的。

曹藥師端著碗,遠遠地躲在牆旮旯裏,這些日子他不跟水二爺說話,也輕易不跟下人們說話,臉上始終掛著跟人過不去的顏色。拴五子倒是殷勤,一口一個曹叔,叫得親熱。正吃著,就見水二爺端碗走到拾糧前,拾糧剛要起身,水二爺已將吳嫂特意舀給他的一大塊羊肉夾給了拾糧。

拾糧驚了幾驚,不敢相信似地原又蹲下了。

曹藥師看見了這一幕,很疼地閉上了眼。

水二爺丟下碗,他吃飽了,吃爽了,吃得心裏一嘟兒一嘟兒往外溢喜悅。他拋下眾人,徑直走向馬廄,牽出烈鷹,豪爽地躍上去,“駕”一聲,奔到了草灘上。

九月的草灘,飛騰起水二爺被滾滾喜浪鼓蕩著的身子。

如果不是突然而至的一場驚嚇,整個九月都將是完美的,是足以令水二爺記它個十年八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