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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下一條心(1 / 1)

“獅子頭”嘿嘿笑起來,把嘴貼在我耳朵上說:“咋樣?幹一回?贏一大筆錢,就把老賬都還啦!”

我推開了他,心卻怦怦跳起來,事情明擺著:惟一可能得到的“額外收入”就是幹這個!但是,跟“獅子頭”混在一起可不是什麼好事,聽說他偷“二勞改”的手表賣錢買酒喝。再說,賭博這種事……我怎麼能幹?

發工資的日子到了,老司頭卻並沒有來寄錢。有一次,我在公路上碰到他,問他這個月怎麼不來給兒子寄錢,他說他是每隔兩個月寄一次的,免得兒子為取錢耽誤工分。我怕他向我要上月的彙款收據,急著要走,他卻問我有沒有他的信,說他兒子每次收到錢都要來信的。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沒寄出錢,他哪能收到回信啊!

我悶悶不樂地回宿舍去,在大車班附近碰到了“獅子頭”。他眼睛紅紅的,不知又在哪喝了酒。看見我,嬉皮笑臉地迎上來,不由分說拽著我就走。我想掙脫,他卻死死不放,踉踉蹌蹌把我推進了一間烏煙瘴氣的小屋,裏麵圍滿了人。

我橫下一條心,幹一次!隻要掙四十塊還賬,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好運偏偏不找我,我一上手就輸了六十,那骰子莫非長眼睛?

我昏天黑地地走出來,真想大哭一場。

又發工資了,許多人到找這裏來辦理彙款。老司頭也來了。他交給我包好的二十塊錢。在屋角磨蹭了一會,低聲問道:

“沒有我的信嗎?”

我不忍心看他,那眼睛裏沒有一點兒活氣,好像從墳墓裏出來。

“問什麼,有了我會給你的!”我莫名其妙地發起火來。

我選擇了四個“二勞改”的彙款單扣下了,湊足了六十塊錢賠給“獅子頭”。這個月我非但沒能把上次老司頭的二十塊錢補上,反而又挪用了他的二十塊錢。我為什麼偏偏要扣他的?大概因為隻有他,連收據也不曾向我要過吧……

最後一隻大雁飛走了,空曠的田野裏已下了一層薄薄的小雪,照例的北風又開始刮起來了。

這天,我從郵政支局馱了一大捆《紅旗》雜誌回來,天傍黑了,心一急,在轉彎的大道上。險些撞到道邊一棵枯樹上去。然而那棵“樹”忽然活了,用淒涼的聲音說起話來。我心裏有些發毛,跳下車定睛一看,卻是老司頭子。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寒風裏,看起來已在這裏等了好久了。

“我兒子,沒有信來嗎?”

那聲音是淒切悲涼的,猶如一隻受了傷的老狼在呻吟。他不是問“有信嗎?”而是問“沒有信來嗎?”大概希望用最壞的打算來換取意外的歡樂。

“沒,沒有,沒有……”我的聲音也突然顫抖起來。

“該來信了……總不會出什麼事吧?”

他跟在我的後麵走著、嘀咕著,那枯樹一樣的身影,好像風一吹就會折斷。我飛快地蹬車,躲進黑暗中去了。

眼看又快到春節了,我開始積極準備回家探親。

我第四次心安理得地動用老司頭的彙款,補齊了我的差額。

“獅子頭”也在準備回家。他最近也不走運,聽說輸了百把塊錢,賣掉了幾件衣服,還管我借過一回錢,我沒幹。他拍拍我的肩膀說:“你當我是傻瓜?‘二勞改’的錢包都捏在你手心裏……”

“你胡說!”我咆哮起來。

我恨透了“獅子頭”,也恨我表妹,更恨我自己。

這天我早早就去郵局取信了,我在火爐邊分發著信件;這是我的習慣,分完了回去省事。忽然,一隻揉得很皺的信封上,幾個字閃入我的眼簾:“司徒恭父親收。”

信封已經破裂開了一道口子,露出裏麵薄薄的信紙。

不知道什麼東西在撩撥著我的心,使我坐立不安。我偷眼看了一下四周,沒有人注意,便伸出手指,用小時候做彈弓的靈巧勁,輕輕把信封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