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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命運說:“不!”(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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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太平洋;日本麵孔、美國身材的兒子;現代美國生活方式,日本的感情、心理;美國人的節奏、日本人的心態——交錯穿插,一幅頗為新奇的畫麵。在漸漸品出小說中跨海越洋的地域差、文化差、時差、物差的微妙時,我開始感到小說在構思上有獨特的嚐試。

“貓明白它不會再找到一個家了,便離開了那個地方。”

我想起小時候上學去,總要在小巷子裏路過一個小雜貨鋪,專賣切好的甘蔗、老菱、荸薺什麼的。一個瞎老太婆睜大著那雙白茫茫的眼睛,一隻手收錢,一隻手摸摸索索地抓那些東西遞給買主。常常有淘氣的孩子把一個銅板或是圓鐵片當做硬幣塞給她,一隻手搶過東西就跑了。她不能去追,便使勁眨著白眼,把銅板朝著笑聲處扔過去,罵一會兒,也就作罷;空下來,便拆一堆小山似的棉紗頭……

我在江南水鄉陸家灣插隊的時候,外婆總是三天兩頭從鎮上叫一隻運貨的小船,穿過兩岸桑林密密的小港,到我住的村子裏來給我送吃的。她有一隻其大無比的綠搪瓷杯,裏頭裝滿了筍燒肉、煎魚或是千層包子。後來我執意離開那地方去了黑龍江,她真的傷了心,有好幾年時間不理我。我回家探親,專門到舅舅住的靈隱上天竺去看她。她似乎忘了以前的事,還給我吃筍燒肉和魚丸子。我每次走,她送我到樓梯口,我說聲再見,她便低低地自語道:“明年回來,不知見不見得到了……”一年又一年,她送我,便重複那句話。終於有一年秋天,我收到家裏一封厚厚的信,打開了,裏頭是一塊黑紗。我在哈爾濱整整戴了一個月。等我再回杭州,樓梯口再沒有她的聲音了。又一年清明,我和媽媽專程到鄉下去給她上墳,其實我知道,她並不是我的親外婆,媽媽是她從育嬰堂裏抱來的……

赫蒂死了,死在那所空蕩蕩的破房子裏,兩周以後才被發現。那隻叫蒂貝的貓失去了保護人,最終也是與老婦相同的命運。赫蒂為了蒂貝而拒絕去養老院,在養老院裏她本來可以活得久些(也許更短)。一個繁華的倫敦,對於赫蒂來說,是一個夢裏的虛無。她惟一所有的,是那隻撿來的貓。人類、家庭、子女早已背棄了她。這個世界上疼愛她、懂得她的,隻有一隻貓。

《老婦和貓》的作者萊辛什麼也沒有說,她隻是記錄了一個真實的故事,記得那麼冷靜、客觀、公正。甚至沒有同情、哀歎、指責。她似乎同那老婦一般平靜地對待既來和已去的一切。那隱忍,或許是因為她的老婦連抱怨的資格也不具備;那默然,或許是因為她的老婦已經對周圍的一切習以為常。作者用一種與社會同樣冷酷的口吻來敘述老婦的遭遇,無疑是冷酷得入木三分。赫蒂混混沌沌的一生中,從來並不覺得那麼痛苦——她痛苦得不動聲色,痛苦得自得其樂——如此畸形荒誕的人生,人是多麼微不足道。而女人、老婦人,抑或更渺小。渺小的女人竟然還有那樣執著的愛心,對一隻貓,對這個冷酷的世界。嗬嗬,她真是那麼渺小麼?

畢竟,它讓你想起了許許多多往事。老人、孩子、朋友、自己……掙紮、沉浮、苦鬥、生生死死……

“我僅僅是存在於概念和用來稱呼看不見的物品的詞語的世界上。隻有黑暗是實在的,隻有它在四分之一度音和半音中顫動。我的生活中隻有那充滿了各種音響的無邊黑暗。如同現在——我們背後的這個夜鶯歌唱的森林。”

這是一部十分成熟的作品——《綠寶石的眼睛》,作者哈·阿烏德爾斯卡是擅長於廣播劇創作的。難怪她會把一場幾小時的對話處理得如此精彩,如此動人。僅僅是兩個人物、一個地點,竟然有情緒的大起伏,大升降。這是一個充滿了誤會、爭執、仇視等各種懸念、充滿強烈的性格對照、回憶中的經曆對照從而走向互相理解的令人信服的心理過程。幾乎每一句對話、每一次轉機、每一回思想交鋒、每一次諒解和好,都是那樣的準確和細膩,情感與思維絲絲入扣。作者具有一種強大的牽引能力,把她的讀者乖乖帶進了華沙郊外森林邊的黑暗,然後再從樹葉和夜鶯的歌唱中將光明從遠處喚來。夜幕撤去時,那兩顆心都浴在晨光中,洗盡塵埃,綠寶石閃閃發光……應該說,這種以對話為主體的小說是很難寫的,要在一個很局限的場景中完成兩個人物大幅度的自我審視和心理演變,每一個對話層次都必須有豐富的底蘊。然而作者從容不迫地帶領她的讀者在黑暗中周旋,走向迷宮深處,卻又豁然開朗。兩個人物的事業、命運、婚姻家庭、處境,在她筆下不僅互相作了鮮明的參照,常常還反其意而用,令人瞠目沉吟,而後翻然大悟,其味無窮。

這部小說讓我想起了女友珊珊。我認識她10年了,竟還沒有寫過一點關於她的文字。

總是本來更像小說的那些人的故事更難變成小說。

她與我同歲。前不久我住院時,她天天下班後騎車到醫院來看我,給我熬了綠豆湯帶來;然後同我講她的周末遊泳計劃或是關於自我價值實現的苦惱。她說周圍有些人,考試得100分頓時狂妄自大,錯一道題又沮喪得想自殺。是不是這個民族的典型性格?自卑與自負的焦點始終未能調好……她說話累了,便站起來為同病房的病友倒水,她走出門去的時候,她們驚訝地發現她走路時一條腿有些困難。她進來了,談笑風生地坐在那兒,我從她們的眼睛裏看出,誰也不相信她是個殘疾人,或許隻是一隻腳傷了筋。她坐到好晚才走,那些天她寫論文太累,想給自己放鬆放鬆。她是另一個醫院的醫生。她走了,病友們便迫不及待地問:“真的?”“真的。”“怎麼得的呢?小兒麻痹?”“不,我不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