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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墨摩挲淚幾行(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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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年,他在廣州,我在北京。那時候的電話尚未像現在這樣方便普及,地理上如此遙遠的距離,使得“師道”更多是通過“函授”進行的——如今回憶起來,我和秋耘老師的交往與交流,都留在書信中了。

我至今還完整地保留著這十幾年間,秋耘老師寫給我的五六十封親筆信。信上的抬頭,自始至終無一例外都用“抗抗同誌”這個稱呼,而信尾的署名,多用“秋耘”、時用“昭彥”、偶用“彥白”。他始終把我當成一個平等的老友或是忘年之交,倒是讓我慚愧得很。

我想簡要地摘錄一些信中的內容,對於人們了解秋耘先生晚年的所思所想所為所慮,會有一定的參考價值。重新穿過時間的隧道,觸摸歲月鏽跡斑斑的四壁,我看見那個不朽的靈魂,仍如燃燒的火把,在黑暗中閃爍著不滅的思想之光。信件都已按照年代序列一一編號,其中,以20世紀80年代的通信最為頻繁。

秋耘老師在1985年12月24日給我的信中寫道:在京期間,我跟清華、北大、北師大的青年同學們開過五次座談會。我認為,他們提出很多有益的、積極的批評和建議,值得我們這一代人認真反思。(筆者注:黃老在“反思”兩個字下麵加了黑點)北師大有一位同學很坦率地忠告我:“閣下清名未替,人猶有望,務希保持革命晚節。”我很感激他,這是對我有力的鞭策。對於我來說,“清名未替”已經評價過高了。我這一輩子所做的蠢事和錯事是不少的,不過還沒有同流合汙,墮落為“貪官庸吏”,也是事實。

1986年的通信大多是談他正在寫作的《風雨年華》。

1986年2月18日:我南歸後,專心致誌修改《風雨年華》續篇,爭取第一季度完成,與正編合成一卷出版(約22萬字)。責任編輯所提的意見,基本上我都可以接受(主要是刪掉一些他認為有礙的片斷),但他要求我增加一章寫1957年——1966年的經濟建設成績和各方麵的積極現象,我認為這不符合事實,加入經濟建設一直向上發展,則三年困難從何而來?這一點尚有待協商,取得一致意見,主要取決出版社的主要領導人的意見如何。我準備作一些讓步,但以“不說假話”為原則。

1986年4月14日:《風雨年華》的續編總算改出來了,雖然刪掉不少,跟正編合在一起,還有廿萬字左右。老實說,這部書下半部的可讀性比上半部強得多,因為所寫的大多是我們這一代人親自經曆的事,記憶猶新。記述“幹校”那一章,題為“荒原上的狼群”,那個時代“幹校”的生活,人對人簡直像狼一樣殘酷,“幹校”的周圍都有幾個甚至十多個枉死者的新墳。

1987年2月15日:拙作回憶錄早已印好,但出版社下令“暫緩發行”,滌塵力爭亦無效果。“暫緩”二字用得絕妙,(筆者注:黃老在“絕妙”二字下麵加了黑點。)可以緩一月半月,也可以緩三年五載……世事如棋,驚濤駭浪,不欲多言。春寒料峭,諸惟珍攝。

1988年6月25日:我還在寫長篇小說,已寫了十萬字左右,間也寫點短文。上月那篇“麵向文學,背向文壇”反應較強烈,毀譽都有。“廣告文學”更引起大風波,不過我也不在乎。其實文章引起爭議,是大好事,最怕是有如石沉大海,無聲無息。

進入80年代末期,黃老的心情越發沉鬱。但他即便在病痛之中,仍然堅守著自己的獨立人格,並且不忘在信中關心和鼓勵我。十餘年後重讀這些文字,依然讓我感動。

1989年2月16日:此間文壇空氣之惡濁,尤甚於北京。不聞書香,隻聞銅臭。古語說,世風日下,人欲橫流,庶幾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