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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人間下》(3)(1 / 3)

《達·芬奇密碼》reference_book_ids":[7012931668948290567]}]},"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孤島

水。

又是那片水。

又是那片夢中不斷重複的黑色的水。

淩晨冷得發白的月光,照亮漸漸吞噬沙灘的水,照亮森林般的崎嶇岩石,照亮背後城堡式的屋子,照亮一個瘦弱疲倦憂鬱的十五歲少年。

他聽到水裏有女子歌唱,在黑水很深很深的地方,泛起詭異環形的波瀾,如同吊在絞索架上的繩套。

於是,少年感到脖子驟然疼痛,空氣中有什麼越勒越緊,直到他接近窒息的地步。

歌聲漸漸環繞整片水麵,飄散到荒涼的岸上,直衝月光掩映的蒼穹。

本能驅使他往前衝去,若這樣脖子就能好受些。果然,當他走進冰涼的水中,絞索便似乎鬆開。他的步伐越來越快,像條幹渴的魚投入水中,全身被黑色液體包圍,光滑柔軟像在母腹。漸漸沉入渾濁水底,發現竟是超乎想象的深,無法呼吸無法求救,四周什麼都看不到,仿佛成為徹底的瞎子,隻有耳邊響徹幽靈的歌聲。

他聽到了,不,他還看到了。

因為那道光,深水中的某個角落,驀地燃燒起來,照亮一片小小的水域。

他看到了她。

水底歌唱的女妖,她是那樣美麗,飄散海藻般的長發,每根發絲都可以浮到水麵,讓人誤以為水怪出沒。

他漸漸靠近了她,在她停止歌唱的時刻,不可遏製地吻了她。

然而,他卻後悔了。

因為在吻她的瞬間,同時嗆到了一口水,苦得他幾乎嘔吐出來。

他才明白這不是湖水,而是鹹鹹的海水——黑色冰冷的大西洋。

片刻掙紮之後,他擺脫美麗的女妖,穿越渾濁海水上浮,帶著一串串鬼魅般哭泣的水泡,直至衝出大西洋的海麵。

月光照進少年的眼睛。

時間,消失了。

於是,我醒來了。

就像那個致命的下午,我從漫長的昏迷中醒來,重新分娩出母體,一個渾身羊水的嬰兒,剛想發出第一聲啼哭,卻發現自己早已成年。

剛才的夢真奇怪,水中的女妖是誰?

不過,夢之前發生的一切,卻不是夢。

這是一個溫暖的房間。

貼著常春藤圖案的牆紙,洛可可風格的吊頂,奶白色精致的衣櫥,白銀鑄造的七隻燭台,還有我躺著的18世紀的大床。

凡爾賽抑或盧浮宮?

艱難地爬起來,幸運地回憶自己——古英雄,這個內心的名字,但對外必須叫高能。

謝天謝地,我還沒遺忘這些記憶,僅管隻從2007年秋天開始。

房間並不是很大,拉著厚厚的窗簾,隻有床頭亮著盞壁燈,天曉得是什麼時候!

然而,當我聽到窗外呼嘯的狂風,海浪拍打峭壁的轟鳴,便立刻墜入恐懼的深淵。

最後的記憶——鏡子。毒氣。殺人。隊長的眼睛。六個漢子。全部在我的麵前死去。

在一座孤島上。

而我,這個卑微的,愚蠢的,渺小的,幸存者,卻還在這座死亡之島上,從溫暖柔軟的大床上爬起,享受一個國王式的悠閑假期。

還記得最後昏迷時,我穿著迷彩服,手裏握著突擊手槍。

槍,我當然不奢望還在,我身上早已換成了睡衣。

可笑的睡衣,就像舞台上的小醜,他們對我動過什麼手腳?

突然,心弦繃緊,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會不會已不是高能的臉?

屋裏沒有鏡子。

顫抖著,我來到窗邊,拉開色彩鮮豔的窗簾。

大海。

結實密封的玻璃外,是波濤洶湧的灰色大西洋,天空如同陰沉油畫,襯托這座懸崖之上的房子。垂直往下數十米便是深淵,古老的岩石與波浪,演奏永恒的交響曲。

玻璃隱隱映出我的臉,依然是蘭陵王高家的臉。

這才籲出一口氣,而古英雄早就沒有臉了。

我無法打開窗戶,似乎是被機關鎖死,隻能回頭打開房門。

貼著古典牆紙的走廊。頭頂吊燈搖晃。微弱的風從深處吹,隱隱帶著海的鹹味。

不知昏迷了多久?一個小時?還是一天?一個月?甚至一年?

外麵已換了人間?天空集團早已大廈傾倒?人類世界已經毀滅?隻剩這座大西洋上的孤島?

不,不會隻剩下我一個人。

摸索著穿過走廊,看到往下的旋轉樓梯,下樓推開一道窄門,竟是個富麗堂皇的房間。而我走出來的地方,卻是碩大古老的衣櫥,原來是一道暗門。

再度掃視這個房間一圈,心就像被刀子絞碎了,就是這個房間!

沒有窗戶的密室,就連房門也消失了,隻剩一堵裸露的鋼筋混凝土牆,其餘卻是華麗的牆紙與家具。仿佛我們剛剛闖入的情景,就連那麵致命的鏡子,也嘲諷似的照出我的臉。

該死!這間屋子,殺死了我的六個同伴,殺死了六個打不死的男人,這不是路易十四的風流宮殿,而是希姆萊的滅絕毒氣室!

那些屍體卻消失了,就連一絲血跡和彈痕都沒留下,看來他們處理得很幹淨,也許扔進了焚屍爐。

“仁兄,你終於醒了。”

突然,從屋裏某個角落,傳來一陣年輕男子的嗓音,標準的漢語。

“誰?”

我驚慌失措地後退幾步,才發現在華麗的橡木大桌後,有個人背對我坐在椅上,高椅背上露出幾綹長長黑發。

兩秒鍾,那張椅子轉了過來,果然露出那張年輕英俊的臉。

你們都已比我更早猜出了那個名字。

慕容雲!

無法忘卻。

無法忘卻他的臉,也無法忘卻他給我的恥辱,更無法忘卻自己的身份——階下囚。

他不可能是天使,雖然長著一張天使的臉。

他也不可能是魔鬼,雖然他的行為與魔鬼無異。

他是我的結拜兄弟,卻搶走了我心愛的女子。

他的外形美麗動人,兩隻眼睛卻深不可測。

他是一個謎。

解謎的代價,就是我將自己毀滅。

“歡迎來到冰火島。”

美少年輕啟紅唇白齒,如泉水叮咚作響,微笑著歡迎他的囚徒到來。

“慕容雲?但願我沒有看錯。“

“仁兄,你怎會認錯小弟呢?去載紐約雪中一別,如今已隔數月,小弟無時不刻不在思念大哥,還常常夢見你的音容笑貌。”

這話怎麼說得讓人心裏發癢?我小心地盯著他說:“為何這裏叫冰火島?”

身著一襲綠色漢服的少年,揚起俊俏的下巴笑道:“你沒有看過《倚天屠龍記》嗎?”

明白了,這裏是張無忌父母與金毛獅王謝遜避難的神秘小島。

不過,不過,那隻是小說而已。

他依然那麼漂亮,長發飄逸在兩肩,雙眼如潘安迷人,眉毛鼻子嘴巴,全像畫出來似的,卻又是完全的中國人麵相——就像經過計算機處理,所能得到的最佳形象,當年傳說中的蘭陵王,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他端坐在高背椅上,或許就是法國王座,也隻有他這張臉,才配得上這套桌椅,配得上這座華麗宮殿。他俯視我的眼神,就像太陽王君臨天下,生來就是統治人間的“王”,將神聖光芒灑遍大地,讓眾人為之癡迷瘋狂。

而我,在慕容雲的光環麵前,隻不過是渺小的螻蟻罷了!

但縱然為螻蟻,亦不得喪失尊嚴。

我重新仰起頭,冷漠地直視我的“賢弟”說:“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陷阱吧?故意讓財務總監希爾德暴露行蹤,還把阿帕奇安排在他身邊,讓我們一路尾隨跟蹤而至。利用我急切的心理,誘騙我來到這座孤島,掉進你的天羅地網,接著就是大屠殺!”

“何必說的那麼可怕?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魔鬼,你也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請問——我的英雄,你為何要帶領一群武裝匪徒襲擊我家?這些人都是殺人放火的惡棍,你不知他們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行徑嗎?那個被你稱為隊長的家夥,親手打死了一個六歲的孩子,活活燒死一家無辜的牧民,還強奸了三個伊拉克少女!”

“什麼?”

“你這個雇主不知道嗎?堂堂的天空集團大老板!”美少年的神情如黑夜閃電冷峻,“其他幾人也是惡貫滿盈!你還想聽聽詳細報告嗎?這些人的斑斑劣跡,早被CIA記錄在案,但永遠不會受到懲罰,他們為布什政府立下了汗馬功勞,又何必自暴家醜呢?”

期望留守在別墅外麵,以及停機坪的那些人,都已經僥幸逃生……

“你!你怎麼會知道?”

慕容雲嘴角微撇,撩起長袖手托下巴,意味深長地回答:“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全知全能的主?

我心裏暗罵了一句:恬不知恥。

“如此說來,你精心設計這個陷阱,就是為了伸張正義,為無辜平民報仇,消滅這些罪行累累之徒嗎?”

“那隻是副產品而已,真正重要的是——你。”

“我?”

就像2008年秋天的阿爾斯蘭州,那嫁禍於人的凶手案現場?

財務總監“小薩科齊”和阿帕奇都到了島上,他們皆為眼前的慕容雲服務嗎?

不可思議,隱藏了兩年的大BOSS,無數次在夢中浮現的惡魔,居然是這個漢服飄飄的美少年?

我無法看出他眼裏的秘密,讀心術麵對他已完全失效了。

“是的,其實這也是你的心願。”

“我的心願?”

“親愛的兄長,最近幾周以來,你不是一直在苦苦尋找我嗎?”

每當聽到他吐出“兄弟”之類字眼,就讓我心底隱隱發癢:“我錯了!我不該與你結拜兄弟!從拍賣行那天開始,你就處心積慮接近我,獲得我的信任——甚至那場刺殺行動,很可能也是你安排的!”

“對不起,我不是想利用你,隻是我真的很想與你交朋友,與你結下兄弟般的深厚感情,因為我認定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在這個地球幾十億人口中,隻有你才配與我做朋友!”

他好像把自己說成了救世主。

“可你就這麼對待兄弟?奪走他心愛的女子,還處處與他作對,要置他於死地——”

“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幹脆地打斷了我的話。

“好了,別再繞圈子了,你把秋波藏在哪裏?”

“端木秋波?我沒有藏過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意誌和選擇。”

“什麼選擇?”

美少年胸有成竹地微笑:“選擇全新的人生,徹底與過去告別。”

“你還是在利用她!你在尋找她的哥哥與爺爺,那才是找到秘密的關鍵線索。”

“原來,你連這個也知道,看來我小瞧你了。”

“告訴我,秋波在哪裏?”

他卻對我的不依不撓視若無睹:“她是你的什麼人?你的女朋友,或是妻子,還是別的什麼親人?你沒有權利知道她在哪裏。”

麵對這樣的回答,真想衝上去揍他一頓。但看到美少年的眼睛,任何暴力欲望都煙消雲散——我不敢對這張臉下手,生怕破壞造物主的傑作,就像羞於在風景名勝亂刻亂劃。

是的,他是一幅美麗的圖畫,而我僅有欣賞卻無破壞的權利。

我低下頭,露出軟弱的一麵:“你——你究竟是誰?”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得意地揚起眉毛,露出漫畫式的笑容,“古代人!”

“精神錯亂!”

“每個人,都會有被當作精神錯亂的時候,你也會。”

這算威脅嗎?要把我投入瘋人院?自以為是天空集團繼承人?

現在輪到我來威脅他了:“慕容雲,你以為你逃得了嗎?這座島早就暴露了,隻要我幾個小時不回去,我的助理就會報警,包括FBI在內的大隊人馬,將飛到島上來救援!你還是趁早把我放了,否則——”

話還沒說完,美少年就放聲狂笑打斷了我——他連笑都那麼帥!

隨即,他的表情恢複冷靜:“抱歉,你一定會失望的,如果你還是堅信救援的話,那就請耐心等待下去吧。”

“你懺悔吧!”

不過是我的故作鎮定,卻根本鎮不住眼前的漢服美男,他放射出溫柔的目光:“仁兄,你一定餓了吧,我給你準備好了早餐,請回房間享用吧。”

“放我出去!”

“抱歉,恕難從命。”他從高背王座上站起,衣袂飄飄地靠近我,“大哥,你就不肯跟小弟我多相處幾日,敘一敘兄弟情深嗎?”

“住嘴。”

當我情緒開始激動之時,身邊忽然多了一個男子——阿帕奇。

沒有了熟悉的監獄製服,隻有一身黑色襯衫,平靜的臉上鑲嵌著鷹似的眼睛。

果然,我又聞到了那股死屍般的氣味。

如果不是死神般的阿帕奇出現,我想我沒有那麼強烈的欲望要越獄逃亡。

如果沒有阿帕奇的華容道放水,我想我也沒有可能會逃出死亡山穀。

不需要語言解釋了,任何反抗都是徒勞,我隻能乖乖順從,跟著印第安人離開這裏。

我成了慕容雲的囚徒。

美少年揮手告別:“祝好胃口!”

踏上旋轉樓梯,我側身看著老朋友阿帕奇,他那張郊狼般的臉上,卻突然露出一陣微笑。

他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你們,果然是一夥的。”

我強忍著恐懼說出這句話,仿佛他仍然是看守我的獄警。

“朋友,上一次我沒有殺你,並不代表這一次也不會殺你。”

聽完他微笑的警告,我沉默著回到溫暖的走廊,當他把我押進房間時,我卻突然回頭道:“為什麼?為什麼上次要把我放走?你完全可以打死我的,而不讓任何人知道。”

“因為,慕容早就說過——你必須要活著。”

原來,我的生死早已在慕容雲的掌握之中。

“阿帕奇,你究竟是什麼人?”

“對不起,真正的阿帕奇早就死了,也許在你逃出監獄的荒野上,見到過一具警察的屍體,那才是真正的印第安人獄警阿帕奇,我不過是殺死並冒充了他而已。”

說罷,他客氣地退到門外,將頭留在門縫裏說:“不過,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名字——你可以繼續叫我阿帕奇,親愛的朋友。”

隨即,房門被緊緊地關上,卻沒有上鎖。難道整座小島都是我的監房?

大海依然是大海,囚徒依然是囚徒。

站在緊閉的窗後,眺望鉛灰色的無邊大洋,盼望一個黑點能穿破晨霧——來營救我的黑鷹直升機……

這裏沒有掘墓人為我打開牢門。

坐在“看得見風景的房間”,癡癡眺望大西洋數個小時,直到遠端露出一絲晚霞,告訴我黃昏已暮。

就算蹲監獄,也有放風的時候吧。趁著黑夜還沒降臨,我悄悄走出房間,這次換了個方向,試試走廊另一頭?

卻是大門虛掩,推開是個寬敞客廳,裝飾樸素了許多,無論牆壁還是家具,不再是繁複的雕刻花紋,而是日常生活的簡潔,更像破落貴族的鄉村莊園。

然而,玻璃櫃中卻擺著一樣東西。

蘭陵王!

差點就脫口而出,一尊騎馬武士的雕像,明光鎧威嚴肅穆,宛若刀槍不入的戰神——卻戴著魔鬼般的麵具,猙獰著舉起武器,對準不請自入的我。這尊一千多年前的雕像,在紐約的古董拍賣會上,慕容雲以350萬美元的天價拍下,方使我們兩人相遇相識。

它才是真正的蘭陵王,貨真價實來自那個年代。或許製作它的工匠大師,曾經目睹過蘭陵王的真麵目?恐怕也隻有這尊雕像,才能戳穿我的秘密,揭開冒充蘭陵王後代的假麵具。

為什麼它會在這裏?難道這棟奇怪的別墅,這座孤獨的小島,就是慕容雲的家?

不敢麵對蘭陵王的雙眼,似乎它隨時會動起來,策馬將我踩倒在地。

慌亂地向前走去,推開另一道房門,卻是段往下的樓梯。依然寂靜無聲,真的沒人管我嗎?隻往下走了一層,便是一扇半開半閉的大門。

推開門,狂烈海風撲麵而來,亂發瞬間遮擋雙眼,頭頂濃雲密布,漸漸轉向黑暗。

就這麼越獄了?

抑或又是欲擒故縱的陷阱?

自作多情地想:救援隊員已經到了,慕容雲的手下也都完蛋了,我得跑出去求救。

腳下果然是片懸崖,仿佛被刀削得筆直,插入數十米下的大海。耳邊充盈海浪與岩石的轟鳴,往小島的另一端衝去,地勢變得低平,一路崎嶇的石頭,躲藏其間很難被發現。島上看不到淡水,偶爾有些灌木青苔,全靠雨水存活。大概所有生活用水,定期從大陸空運而來。

一口氣跑了幾百米,卻未見半個人影,包括“神勇無敵”的救援隊員——直到小島另一端,那片簡易停機坪——直升機也不見了。

不可能,至少已過去二十多個小時,後方留守的史陶芬伯格,肯定通知了董事會和FBI。天空集團董事長,還有直升飛機上十來個人,全體失蹤,生死不明,難道見死不救?

可能性A:救援隊員早已上島,但遭到與第一隊相同的命運,全被島上壞蛋們殺死了,直升飛機也被俘虜或摧毀。

可能性B:我親手提拔的助理史陶芬伯格,與財務總監“小薩科齊”是一丘之貉,同樣是Matrix派來的無間道,他不會派人來救援我,還會向董事長和FBI撒謊,說我又去了什麼神秘地方度假。

可能性C:董事會貌似都聽我的話,其實早已眾叛親離,值此生死存亡之秋,他們集體拋棄了我,不派一兵一卒前來救援,讓我在島上聽天由命。而這些留在紐約總部的家夥,就可以趁機瓜分集團財產,來個群魔亂舞的分贓大會。

可能性D:鑒於我不是美國國籍,又堅持將天空集團的資金,投向以中國為首的亞洲地區,使美國政府或白宮對我恨之入骨,尤其害怕我控製美國經濟,乃至全球石油資源。所以,聯邦調查局非但不派人救援,還以非法持有武器為借口,阻攔天空集團的救援隊伍,妄圖將我害死在島上。如此便可除去心腹大患,讓天空集團成為純正的美國公司。

可能性E:Matrix,黑客帝國的幻想成真,整個世界都已被他們控製,什麼天空集團,什麼FBI,全成了計算機殺人網絡的囊中之物——至於我,則是人類最後的幸存者。

A、B、C、D、E……也許還有F、G、H、I、J……最終答案在二十六個個字母之外。

一切的錯,全在於我!

根本就不該上島,更不該迷信武力,尤其不該以對付所多瑪國獨裁者的經驗,來對付黑暗中神秘莫測的Matrix。

驕傲的山姆大叔不能用武力解決一切問題,憑什麼我就可以做到?你可以使用武力,別人也可以使用武力。暴力麵前,沒有贏家。

這一回,我成了徹底的輸家。

重重踢了一腳石子,順著岩石滾下海岸,到處是奇形怪狀的石頭,在海浪中咆哮嘶喊。

怎麼才能獲得自由?跳進寒冷的大西洋,遊回北美大陸?

肖申克的奇跡,不會重複第二次。

我來到海邊的岩石附近,看到昏暗天光籠罩著一個人的雕像。

雕像卻說出了中國話:“今天過得還好嗎?”

“誰?”

“你的兄弟。”

“兄弟?”

原來真是一個人,現出模糊的臉,披肩的黑色長發,被海水沾濕的寬袍大袖。

我的“結拜兄弟”——慕容雲。

在危險的岩石上,他坐得可真安穩,就像底下生了根,紋絲不動,猶如老僧入定,手中握著一根釣魚杆,伸向岩石中的海浪……

黃昏海釣?

再看看四周,沒發現阿帕奇,也沒有其他人影,隻有他獨自一人麵對大海。

這樣的惡劣的環境,天都快要黑了,能釣得上魚嗎?

沒等我問出口,他仿佛直接攝錄我腦中所想,輕聲道出:“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心底猛然一慌,海天之間,隻剩下我與他兩人,隻剩下清脆有力的中文。

他也是讀心術者嗎?

不,昏暗的天色下,穿著飄逸漢服的他,沒有回頭看我,絕不是從我的眼中發現。

但我是。

我小心靠近他,坐在他身邊的岩石上。除了手中沒有釣竿,與他保持同樣姿勢,看著蒼茫的傍晚,任由海浪打濕鞋子與褲管。

“你想和我說什麼?”

慕容雲沒有轉頭看我,對著空氣說話。

“你是誰?”

“我早就回答過了。”

“那不是真的。”

“是真的。”

他的態度讓我憤怒,但我極力克製情緒,低沉地回答:“我不相信。”

“不覺得這樣的對白很無聊嗎?如果是美國的編劇,一定會全部刪掉的。”

“你以為在拍電影嗎?”

“難道不是嗎?”他手中的釣竿微微一抖,“人間就是一出永遠演不完的電影,你與我,都是其中的演員。”

“導演是誰呢?”

“每個人的命運。”

天色黑到看不清人的表情,我隻能注意他細微的姿態變化:“那麼世界的命運呢?”

“同樣的答案,每個人的命運,共同構成世界的命運。”

我發覺再這麼討論這種問題,便會永遠繞在他的世界裏出不來,必須改變話題:“把秋波還給我吧。”

“對不起,她還不是你的。”

“但她也不是你的!”

黑夜呼嘯的海風中,我聽到他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接下來要說什麼——又是秋波的哥哥與爺爺?”

“你一定知道!藍衣社!蘭陵王!丟失的麵具!”

等待的數十秒間,我的雙肩被風吹得搖晃,渾身毛細血管收縮,徹骨的寒意,自頭到腳貫穿全身。似乎眼前這神秘的美少年,隨時會高高跳起,揮出匕首,刺穿我的咽喉。

忽然,慕容雲聳身站起,釣竿也從海浪中收起,激起一片水花。微弱的夜色中,隻看到白色的長袍身影,衣袂似鬼魂般飄揚,釣竿順勢往後放在肩膀上。如古時獨行的劍客,背著修長劍鞘,走在黑夜斬殺妖魅。海水包圍的奇異岩石之上,美少年的挺拔身姿,在隨風鼓起的漢服中屹立。這景象絕不屬於這一世紀,宛若黑白片的剪影,如針刺入眼中,永不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