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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人間下》(5)(3 / 3)

我怎麼來了?

好一句傷人心的話,你可知我是來給你送一份驚喜禮物的。

午夜的風,舞起枯黃的秋葉,從我的發際掠過,穿越稀薄寒冷的空氣,卻轉眼飄到慕容雲的臉上。

蘭陵王似乎受過舞台表演的訓練,漂亮的脖子微微揚起,略帶野性地張開嘴吧,竟準確咬住了那枚黃葉!

落葉銜在紅唇間的美少年,卻給了我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於是,這枚經過他寵幸的枯黃葉片,晃晃悠悠享受地飄落於地,無比榮耀地埋葬在秋天的泥土。

這樣的挑釁更激怒了我,尤其是秋波的纖纖玉手,竟被他緊緊握在手心!

“賢弟!我們又見麵了!別來無恙?”

當憤怒積累到頂點,我還能如此控製情緒,簡直讓我開始崇拜自己。

“大哥,小弟也想你想得甚緊,故而趁此機會前來敘舊。”

“住嘴——”我若再跟他稱兄道弟家長裏短,那就要被周圍的人們恥笑死了,“放開秋波!若你還是男人,我們兩個人在這裏單練,一決雌雄!”

“好!”慕容雲也氣宇軒昂地回答,站在台階上以王者風範俯視我,“我們這就開始吧!”

說畢我還沒反應過來,他便扯著秋波的胳膊,飛快跳下高高的台階,如同魅影從身邊擦過。絲綢衣袖竟還打到我的臉上,夾帶風速火辣辣疼痛,仿佛被袖管扇了一個巴掌!

刹那間,現場所有人都大喊起來,就連我也如垂死掙紮的獅子大吼一聲。

等我近乎瘋癲地轉過頭來,才發現兩道白影都閃向停車場,慕容雲已帶著秋波坐進那輛奇瑞QQ!

我和保鏢們衝向那輛小破車,沒想到它竟迅猛發動起來,輪胎輕巧地轉過一個角度,繞過最先撲上來的白展龍,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加速度,衝向幾米外的一道小門。

然而,那道門根本不是給汽車走的,而是大樓底下的自行車庫。

他瘋了嗎?還是發現四周已是天羅地網,慌不擇路地撞進一條死路?

可惜,兩者都不是。

兩秒鍾的功夫,QQ竟開進這道小門——僅供自行車與助動車出入的小門!

才發現慕容雲已把反光鏡掰進去,如此車身才恰到好處地鑽進小門,這輛QQ像為這道門量身定製,兩邊距離差不多隻有一根手指大小!車身卻連半根毛都沒擦到!他開車簡直神乎其神,用電腦精確計算過,兩秒鍾就完美地調整車身角度。後麵的人們目瞪口呆,徒留自卑,望洋興歎,看著QQ輕巧地穿過一堆自行車,從另一個出口開上大街。

但我身邊的前特種兵們並不放棄,有人也急速發動車子,但開到自行車庫門口,卻隻能絕望地急刹車——除了QQ的小身材以外,我們沒有一輛車可以鑽過去,最小的也比QQ的塊頭大了兩圈,更別說我那輛裝甲車似的悍馬。

該死!

慕容雲肯定早就計算過,才會選擇一輛最小的QQ,他知道我們的大車穿不過這道門,便胸有成竹大搖大擺帶著秋波下來,把所有人都狠狠戲耍了一頓!

我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今夜必須抓到他!絕不能再讓秋波從我眼前失去。

大家重新回到車上,飛馳出廣播大廈,繞到QQ開出的那條馬路,眼前卻隻剩下秋風與落葉,再也看不到那個性感的背影。

不過,他們還沒逃出我的手心。

十幾分鍾前,附近數棟大樓天台上,都安排了監視人員,已準確捕捉到了慕容雲,向白展龍報告QQ的方向。

野戰車隊為首是我的悍馬,司機在部隊服役多年,執行過多次特殊任務,這次重獲追逐的機會,令他如惡狼瞪大眼睛,不到兩分鍾就發現QQ的背影。

悍馬車裏除了我和司機之外,還有白展龍和我的貼身保鏢,核對前方QQ的車牌,確認就是慕容雲駕駛的那輛。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慕容雲選擇QQ穿越小門逃跑真是絕妙方案,但若在淩晨大街上遭遇追逐,那可就是最愚蠢的選擇了!

果然,悍馬急速追近QQ,畢竟我的排量是他的十倍。

再近一些!再近一些!距離已不足十米,透過明亮的路燈,以及車內亮起的光線,能看到副駕駛座上秋波的背影。

我的小鹿,獵人已追上了你,很快將你從豺狼的爪子下拯救。

然而,慕容雲的QQ突然加速,這樣的爆發力絕非QQ所能做到,轉眼就拉開了距離。

我的司機也驚訝地大喊:“撞邪了!我都開到160碼了,為什麼QQ卻越開越遠?”

抱歉,我不是在為國產品牌做廣告。

因為這輛車早已不再是QQ。

我的司機也繼續加大速度,幸好這輛悍馬早經過改裝,淩晨良好的路況條件,跑到時速250公裏都沒問題!

然而,更加邪門的事情發生了,當悍馬的儀表盤真的跳到250碼,QQ卻仍與我保持二十米車距,絲毫沒有追近它的感覺。

“他開的是一輛改裝車!”白展龍提醒了一句,“QQ絕不可能開到這種速度,能在QQ身體裏改裝出這種發動機和動力水平,要麼是汽車天才要麼是外星人!”

我看著黑夜裏變態飛馳的QQ,冷笑道:“他的確不是人類。”

再看後麵的車輛已全部掉隊,雖然都是大排量的好車,依然沒有一輛能追上我們。

慕容雲有意避開警察,或避免威脅到其他車輛,開出市區跑上國道。

於是,淩晨一點多的上海郊外,出現了這幕奇異景象,一輛時速250公裏的悍馬,追逐一輛時速250公裏的QQ。

秋風彌漫的黑夜,一大一小兩輛汽車,就像劉翔追逐著楊威,乍看起來頗有些滑稽,坐在車上卻是把心放在外麵。

已不能用風馳電掣來形容了,仿佛兩架超低空飛行的戰鬥機,貼著地麵作生死格鬥,呼嘯出震耳欲聾的發動機聲。誰都想以速度搶到更好位置,然後發射導彈毀滅對方。

忽然,QQ就像F1似的突然急轉彎,拐進一條荒草覆蓋的小路。

慕容雲又想以小身材逃脫大個子嗎?但這樣的野路可難不倒我,此輛悍馬就是專為這樣的野戰而生。

我命令司機把大車也開進小路,反正周圍都是荒野蒿草,不用擔心撞到行人或車輛,就當參加巴黎—達喀爾了。

隨著座位下激烈的顛簸,不斷有枯草打到車窗上,感到一陣頭暈眼花。遠光燈也經過改裝,可以照亮數十米開外,QQ卻還保持著原來距離。

忽然,前頭出現一大塊黑影。我放下車窗仰起頭,看到一幢近百米高的黑色山巒,似潛伏的野獸等待送上門來的獵物。

山?

上海還有山嗎?

“佘山!”

白展龍突然大叫起來,這是上海西郊僅有的幾座小山丘中最有名的一個,四周聚集了不少頂級別墅社區。

就在慕容雲即將撞山的刹那,他卻飛快地急轉彎駛入一條沿山小路。

我們的悍馬也緊張地轉彎,壓過高高的石頭台階,艱難地追上山腳。

這或許是上海絕無僅有的盤山公路,QQ一溜煙爬上坡,追趕的悍馬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驚醒整座安靜的小山。路邊布滿茂密的竹林,淩晨漆黑的天空下,隻能依靠遠光燈照亮前方。在黑暗山路上急速飛馳,絕對是件玩命的事情,上百公裏的時速難以控製,稍有不慎便會衝出道路,墜下崎嶇起伏的山崖,連人帶車粉身碎骨。

一千四百多歲的蘭陵王,難道對永恒生命感到厭倦了嗎?不,你就算要在這尋死,也請不要拖上我的秋波好嗎?

碾過蜿蜒的佘山陡坡,即將抵達山頂之前,QQ突然急刹車!

我的司機也猛踩刹車,在我幾乎要飛到前排時,悍馬僥幸停穩下來,前保險杠幾乎緊貼QQ車尾。

沒等我重新坐起來,隻見QQ左右車門打開,兩條黑影迅速跳下車,悄然鑽進路邊竹林。

“站住!”

我明知徒勞地大喊一聲,旁邊的白展龍與保鏢也跳下車,向漆黑一團的竹林衝去。

司機提起車上備用的手電筒,照亮路邊的樹叢,毫無慕容雲或秋波人影。我渾身肌肉顫抖著下來,獨自走近堵在路上的QQ,敞開的車門空空蕩蕩,隻有秋波的香水隱隱殘留。猛然回過頭來,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竹林,淩晨秋風呼嘯,吹起大海般的浪濤聲。

端木秋波與慕容雲,就像兩滴水落入大海,融化進無邊的秋夜。

果然,當我也紮進竹林,卻撞見司機的手電筒,還有白展龍和保鏢。他們都說漆黑的樹林裏,完全看不到那兩個人影,就連最後的一點香水味都沒了。竹葉不斷抽打到我臉上,似乎是命運給我的耳光。耳邊除了白展龍的唉聲歎氣,便是竹林搖曳的摩擦聲。眼前無邊無際的密林,隻有一支手電的光線,如何能照亮整個黑夜?

我們僅有四個人,其餘人馬早已掉隊,在打電話把他們召來搜山之前,恐怕慕容雲已穿越暗夜叢林,帶著秋波徒步下山,藏入某個別墅小區,或者攔下淩晨行駛的出租車。

絕望地退到盤山路上,癡癡往前走了幾步,想到佘山之巔吹吹風。遠遠拋下白展龍等人,拋下那輛宇宙超級無敵的QQ,終於實現了孤家寡人,被秋夜徹底埋葬。

驚喜即將來到的時刻,秋波又一次從我身邊離去,蘭陵王又一次羞辱了我,命運又一次把我推上懸崖。

當我仰頭期望看見月光,卻連半顆星星都沒發現,烏沉沉的暗雲底下,卻是一尊巍峨高聳的十字架。

揉了揉眼睛沒看錯吧?

沒錯,確實是醒目的十字架,由幾盞微弱的燈光照耀,勾勒出一座龐大的建築輪廓。

一座教堂。

想起佘山頂上還有教堂,旁邊有一座天文台,這才是成為風景區的原因。

快步跑到海拔不足百米的山巔,仰望這座巴羅克式的建築,在上海最高的自然地標之上,俯瞰廣闊的平原與城市。

白天在山腳便能看到教堂,夜裏卻隱藏了真麵目,隻有靠近山頂才露出容顏——高大的鍾樓與十字架直衝天際,代表唯一的神,嘲笑失魂落魄的凡人——我。

這座矗立在上海西郊的小山,年代並不古老的教堂,卻是天主教的聖地,四十年代前被羅馬教皇冊封為遠東第一聖殿。

奇怪的是,淩晨兩點,莊嚴的教堂大門居然敞開,似專為迎接我的光臨。

教堂內部亮出白色燈光,忽然響起奇特的音樂聲,竟是歐洲常見的管風琴,難道還有兒童唱詩班?

這道門,這縷光線,這些琴聲,強烈地誘惑我,無從抗拒地走向教堂,走向這個命定的夜晚。

我的雙腳在顫抖,我的雙眼在模糊,情不自禁踏入教堂大門,便已轉世入另一個世界。

高闊穹頂下的大廳,足以容納上千人做禮拜,數根優美動人的弧線,交織於遙不可及的頭頂,那就是傳說中的天堂,而我卻等不到末日審判。牆上的玻璃畫著聖經故事,地下是一排排長條座椅,神龕最顯著的位置,赫然聳立耶穌受難像。神秘的白色燈光,散發某種奇異氣息,讓人不敢打擾聖地的寧靜,甚至不敢呼吸不敢心跳。

這是拜占庭的聖索菲亞,是梵蒂岡的聖彼得,是維也納的聖斯蒂芬,也是我的死海與耶路撒冷。

因為,在神聖的穹頂之下,我看到了秋波,也看到了慕容雲。

我、端木秋波、慕容雲。

舉杯不見月,對影成三人。

後麵兩個我愛著並恨著的人,正在教堂角落裏手拉著手,旁邊是巨大的管風琴,四周卻再也沒有其他人,難道是我們的美少年彈奏?

秋波剛撞見我的眼神,便尷尬地從慕容雲手中抽出手來,別過頭去不敢接觸我的目光,就像知道我有讀心術怕泄露心底秘密。

今晚,她的表現讓我極度失望,我異常悲涼地歎息一聲,數個月來為她做的全部努力,竟然及不上幾十分鍾的變化?

慕容雲垂著白色漢服,微笑著向我走近一步,揚起耶路撒冷王式的清秀臉龐,朗聲道:“大哥,你終於來了!”

我終於來了?他根本就沒想過逃走,而是選擇這處不被打擾的聖地,在巍峨的穹頂之下,等待倉皇失措的我的來到。

也許,從慕容雲被私家偵探發現那刻開始,我就已墜入他精心策劃的陷阱。以他的神出鬼沒形影無蹤,怎會如此輕易被發現,何況在我的大本營上海?他必是故意現身泄露行蹤,並早已掌握我的動向,恰到好處地搶在我之前,趕到廣播大廈見到秋波。再用早已準備好的改裝QQ,衝出我的車隊重圍,將我引誘到佘山這個預設戰場,借著竹林夜色甩掉我所有隨從——真是個完美計劃,天衣無縫,無懈可擊,就像兩年前把我送進肖申克州立監獄。

這分明是再一次羞辱!我的下巴不住戰栗,卻強迫自己絕不可示弱,倔強地回答:“賢弟,我們究竟誰贏了?”

“這樣的戰爭沒有贏家。”

“我不會輸的。”

“大哥,我真為你的自信感到高興!”

最討厭他這種諷刺似的恭維,我咬著嘴唇說:“既然,你已把秋波還給了我,為什麼還要把她再次搶走?男人當一諾千金,你以為是小孩子的遊戲嗎?”

“把秋波還給你?”他搖頭看看身邊的美人,“你以為她是一輛車或是一個玩具?秋波不屬於任何人,她隻屬於她自己,沒有別人能決定她的歸屬。”

“別人?”

“我們都是別人。”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一直以為對秋波而言,自己並不是“別人”。

“你說要讓秋波自己選擇嗎?”

“是,我或者你,都不能代替她做出選擇。”慕容雲又走近一步,重新抓住秋波的手,“好,讓我來回答你,我為什麼回來?因為我知道她並不開心,沒有在恢複光明後,獲得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已給你幾個月的時間,但事實證明你不能給她這樣的生活,那麼她也不可能再選擇你。”

“不,這不是真的。”

我像個小孩似的捂起耳朵,卻依然聽到他滔滔不絕的聲音:“大哥,我回來就是讓她自己選擇,如果她選擇你的話,我會馬上消失永不再現——很可惜,她沒有!”

最後一句話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大喝一聲:“秋波,快點告訴他,這一切全是他的異想天開。”

慕容雲卻把食指豎到嘴上:“噓,不要打擾聖地的安寧。”

“你別插嘴,讓秋波回答!”

曾經的盲姑娘緊蹙娥眉,對這個問題左右為難,隻能低頭看著地麵,又將手從慕容雲手中抽回。氤氳靜謐的光線之下,仿佛一個古老舞台,焦點便是女主角秋波。

她憂傷地緩緩抬頭,麵色竟像在聚光燈下般慘白,眼睛連同睫毛以及眼神都在顫抖,終於吐出幾個字:“高能,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你。但我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感謝你幫助我重獲光明。我早就明白你的心意,與當年我為救你而失明無關,隻因你全心全意愛慕著我,而我卻不能給予你同樣的感情。”

雖然,這幾句話讓我心碎,但仍不能使我放棄:“秋波,我會給你時間的,你也需要給我時間——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絕對不能信任你身邊的這個人,不能信任他那張漂亮的臉,更不能信任他的花言巧語。你不知道他是多麼可怕的人,他讓多少人痛苦地死去,也讓我承受過多大的磨難。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但不可以去他的地方!”

她驚恐地轉頭看看慕容雲,不敢相信身邊天使般的美少年,竟然是我口中的惡魔?

我們的蘭陵王卻麵不改色,從容地看著秋波:“請以你自己的理智來判斷。”

就當秋波在他身邊猶疑不決,四周卻響起一片沉重的腳步聲,驚得她急忙後退。我也猛然回頭,隻見白展龍和我的司機,後麵是十幾名保鏢,將慕容雲和秋波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