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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匠人(3)(2 / 3)

學徒時,牟衍銘就經常被師傅派去“撂地”,往大集上一站,賣藝、要錢。身邊四周都是人,距離最遠不過一肘。

很多西方魔術隻能從正麵觀賞,若從後側一看,露怯了。古彩戲法幾千年經久不衰的魅力正在於此,360度無死角。

這還不算。成名後的牟衍銘最擅長大戲法“落活”。穿長褂上台,身上藏著幾十斤東西,而且都是溜光發滑、怕磕怕砸的。表演時從身上變出魚缸、瓷碗、花瓶、宮燈、果盤,激起觀眾的驚奇:這麼多東西,外行人用大行李箱也裝不下啊。甚至托出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盆,觀眾更納悶了:什麼時候燒起來的火苗呢?還有魚缸裏放著活魚,變出來時,水不灑,衣服也不濕……

練就這身本領讓牟衍銘吃了多少苦,隻有他自己知道。家中那間儲物室裏,大部分戲法道具已經跟了他半個世紀。有可以變形的鳥籠、“剪不斷”的繩子、魔術百寶箱等等,就這還是他賣掉一掛卡車之後的數量。剩下的實在不舍得,都是血汗浸潤過的。

牟衍銘祖籍煙台棲霞,是牟氏莊園的傳人,大宅門裏的少爺。新中國“土改運動”後,隨家人輾轉來了青島,那年他七歲。

所謂“運來時與君王做伴,勢衰時與乞丐同眠”。牟家落腳於四方區老紡織廠旁邊的大廠旅館,一些唱大鼓、唱戲、說相聲的流浪藝人也住在裏麵,天性好動愛湊熱鬧的牟衍銘就跟著學起了各種技藝。

他跟說相聲的學“墊話兒”,跟唱大鼓的學報曲名,跟唱戲的學吊嗓子……小兒頑劣卻也天資穎悟,一來二去,牟衍銘的招式裏很快有了一些模樣。

後來,穆派魔術傳人“小天一”來了青島,牟衍銘在熱心人的引薦下,拜師小天一,聽家門大義,讀拜師帖,焚香叩首,正式學習戲法。

小兒學些雜七雜八,父母並沒有當回事兒。待牟衍銘正式拜師,家族上下發現他當了真,才知道出大事了。

拜師學藝意味著找飯碗,姥姥曾數落他“吃雜巴地兒了”,意思就是走歪道了。為了這句話,牟衍銘一賭氣,十年沒去姥姥家。

牟衍銘覺得委屈。當時六個兄弟姊妹全靠母親每月三十八塊的工資養活,日子很緊巴。他覺得隻要自己站在街頭變段戲法就會有收入,就能為家裏救急,應該是好事情。

學藝都講“三年滿,四年圓”。師傅教的是吃飯的本事,收徒弟看天賦也看人品。正式拜師之前,牟衍銘在師傅家裏當了三年的練員,幫師傅幹活兒,抹桌子、掃地、看孩子,沒有不做的。

牟衍銘的師傅“小天一”,本名徐劍秋,師承穆派戲法大師“大天一”穆文慶。牟衍銘說他們這一支最早能追溯到晚清,宮裏有個叫張保慶的四品執事,專門給老佛爺演雜耍,算起來他是牟衍銘的太師爺。

牟衍銘先後跟隨多位師傅學藝,經了十幾年的訓練,嚐盡人間酸甜苦辣,手、眼、身、法、步終於樣樣精通了,戲法、相聲、評書、京劇、小醜表演、地方劇目等等,也是信手拈來。表演時,他口彩相連,邊說邊演,這在古彩戲法中叫“使口”,不僅手上功夫了得,還能像相聲演員那樣會抖包袱。

六十四年的戲法生涯,牟衍銘演得脆、快、帥。登上了央視的舞台,也拿過國際大獎,更是桃李滿天下,弟子遍布全世界。“現在很多的魔術表演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味道。當年學藝,講究‘一貫之聲’,一張口,戲院最後麵的人也要聽得真真兒的,如果有觀眾走神,還要用話把人再帶回來。現在流行在網上找個視頻自己跟著學,能行嗎?幾百年傳承下來的東西,是悶頭在家裏就能學出來的?”

沒人相信牟衍銘已經76歲了。他穿紅色的唐裝小褂,頭發濃密,渾身上下透著精氣神。一開口,滿口津門,竟沒了煙台棲霞牟氏家族的口音。“16歲跟著師傅學藝,師傅、師兄弟都是天津人,就這麼著學了一口天津話,改不了啦!”

私聊

阿占:事實證明,這輩子你沒“吃雜巴地兒了”去。

牟衍銘:20世紀五六十年代,為養活一家子,我經常趕集“撂地”,在中山公園和天後宮搭棚子,票價兩毛。改革開放之後組團搭棚子賣票,全國各地到處跑,一年在家的時間也就一兩個月。每次表演聽到觀眾的掌聲,看到他們歎服滿足的臉,就從心裏感到欣慰。這輩子我最對得起的就是觀眾。

阿占:打算演到什麼時候?

牟衍銘:隻要還能動,就上台演。這兩年,推掉了不少國外和異地的演出,專心在青島表演,走在馬路上經常有市民熱情地打招呼。我希望自己80歲還能站在舞台上表演,我總覺得80歲以後才能真正退休。徒弟繼續收。我這一輩子沒跟徒弟要過一分錢,有喜歡學魔術的,我可以免費教。

兄弟我,臥遊去啦

他在中醫與自然之間構建了清潔自持的人生之路。

“兄弟我”,不僅僅是劉景曾的口頭禪,有時候更接近一個祈使句。話說到興奮處,這三個字出現的頻率愈加密集起來。不論對方的年齡與性別,隻要能帶來忘年之感之樂之情,他都會這樣不停地說下去。

穿牛仔褲,戴棒球帽,襯衫袖口上有湖藍色的圖案拚接,外套一件幾何圖案的毛背心。身高一米八,挺拔,矯健,體重常年控製在80公斤上下。加之水墨修養與中醫術攻,自成一副淡定脫俗的氣質,怎麼看也不像1939年出生的人。

劉景曾的父親讀過5年私塾,13歲闖煙台,來青島後從事土產生意,喜讀書愛字畫好慈善。亟待劉景曾上了小學,父親便讓他練起書畫功夫。怎奈小兒頑皮,有一搭無一搭地學著,加之兩個姐姐早夭,他是唯一的孩子,難免金貴嬌慣,父親並沒有實施什麼嚴厲的向學規矩。不幸發生在他12歲那年,父親忽然病逝,留下孤兒寡母,原本富裕的家庭環境發生了急劇變化,他也忽然懂事了不少。

從當時最好的明德小學(現青島德縣路小學)畢業後,劉景曾考入了當時最好的中學青島一中。一中位於老城區單縣路46號,前身是創建於1924年的私立膠澳中學,眾多文學家、藝術家、科學家曾在此執教,又培養出了眾多的文學家、藝術家、科學家,可謂星光璀璨,薪火相傳。20世紀50年代初,讀初二的劉景曾遇到了青島早期著名的美術教育家赫保真先生。赫先生在一中擔任美術與音樂教師,劉景曾因為音樂不及格需要補考走進了先生的辦公室,第一次看見先生掛在牆上的畫,不禁為那些清圓細勁之筆愕然。隨後他把自己上課開小差時的塗鴉拿給先生看,先生發現了他的繪畫天賦。劉景曾受到鼓勵,開始用心向學,中學時代不曾虛度。

1958年赫保真先生調入原青島教育學院前身青島教師進修學院,籌辦美術專修科,第二年,劉景曾高中畢業。因為政策原因沒能上大學,劉景曾開始做臨時工補貼家用,幹的都是苦力活兒,幾天下來就累得透支了,哪還有力氣畫畫。拉地排車在青島叫做拉大車,直至20世紀60年代末期,都是青島貨運的主要工具之一。劉景曾拉著大車匍匐在島城的上下坡之間,拚洪荒之力去抵抗地心引力……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一起模糊的還有未來之路的何去何從。

轉機發生在1960年。為了吃上口飽飯,親戚介紹劉景曾來到位於李村河附近的青島農業科學研究所果樹實驗場做了果林工人。幾天以後,劉景曾發現這是個好活計——幹活累了,棲在林間,叼上半截新發的草,任甜澀的味道在嘴裏流溢。太陽從林木的罅隙之間跌落在臉上和身上,真是幸福極了。

他端詳著搭在綠葉枝杈間的妙果兒,大自然的神來之筆與赫先生給予的美學修養發生了對接,扔掉的畫筆重新上手,工餘時間他開始進行本草寫生。這一畫,便生了濃濃的本草情,在所裏農科專家的鼓勵下,買來整套的農業高專教材開始自學。《果樹栽培》《植物生理學》《植物保護》《農業昆蟲》……他邊學邊寫,邊寫邊想,本草精神自此入了心魂。周日一到,他就從李村回到市中心,帶上習作拜見赫先生,先生亦驚訝於他的進步。

以本草為切入,劉景曾21歲有誌於學,此後的半生未改自學之初衷,這是後話。

兩年後,他輾轉進入市北區中醫院學徒,其間自學了中醫院的大專課程,《黃帝內經》等名典開始成為他的案頭書。中醫語言如金石擲地,亦如珠落玉盤,劉景曾日行夜行,尋求古人所抵達的本草秘境——正向還是反向,入藥或是入食,毒藥抑或良藥?所有的劍拔弩張,終在實踐中一一化解。

轉眼到了1980年,劉景曾已經在中醫行嶄露頭角。天命年的他對中醫之美已經有了深沉的解讀,再畫本草,無論春華秋實,寒熱溫涼,都已爭顯不凡,竟能將本草的七情和合躍然紙上。行於當行,止於當止,既無玄關,更無贅語——這些哲思被劉景曾演繹於本草水墨與本草醫方之間,更印染在歲月長河裏。

退休後他開起了診所和研究所。診所分裏外間,外間坐診行醫的空隙,他就潛行至裏間的畫案上,任墨色淋漓,任筆穎縱橫。

江郎才盡時,他就從古詩文和書法中找靈感。劉景曾發現,千年以來,花鳥畫被帝王官紳巨賈愛好左右,卻在花卉、蔬果、翎毛、草蟲、禽獸之間沒有留下本草的影子,滿目盡是觀賞類動植物,遂決定將本草衝入花鳥畫,用本草治病也用本草寫意。

2015年,外文出版社出版的《全圖神農本草經英法譯本》,使用了中英法三國語言,近九百頁,拿在手上足有五六斤重。劉景曾為書中的365幅中藥畫了水墨畫,其中植物藥252種,動物藥67種,礦物藥46種。書中淡彩清逸雅正,重彩古厚臻麗,靈性藥草第一次被賦予了田園詩般的格調——或如少女溫煦滋潤,安撫五髒;或如將軍峻攻猛逐,去病除患;或如先鋒一馬當先,率引群藥;或如國老調和諸藥,共對病頑……劉景曾與本草對話的過程,何嚐不是感悟自然偉大、衡量人生意義的過程。他用敬畏與回饋延續本草之命,以愛與繼承傳遞本草之情,憑執著與專注守護本草之魂,最終領悟天人合一。

藥人尋路,天南地北,無論是神秘的雪域高原,蒼涼的戈壁沙漠,茂密的原始叢林,還是濕潤的水鄉河澤,每一味本草都有適應其生長的最佳境域,中藥謂之“道地”。劉景曾顯然不可能因為每一味本草而奔赴每一個道地,那他又是憑借什麼來創作的呢?

臥遊,劉景曾這樣回答。

“臥遊”一詞最早出現在魏晉文人和玄學家之間。古時因交通阻礙難以遠遊,但又想體悟山水中所蘊含的哲思,於是便出現了借山水畫懷想,或借遊記讓心情遠行的方法,所謂“應目會心”,由此促進了山水詩、山水畫的獨立和發展。劉景曾以為,藝術是寫心,身體何須遠行。水墨畫與中醫術都是國故,相通之處頗多,如陰陽之於對比,主輔之於奇側,師君臣佐使之於經營位置,背誦經典之於傳移摹寫,等等。醫學與自然渾然一體,臥遊在本草醫方之間,如同領略宇宙之美,一幅幅的畫麵,看不完,也用不盡。

“其實我隨時隨刻都在臥遊,沒停過。”

本草有靈,畫人無言。劉景曾在醫學與自然之間構建了清潔自持的人生之路——不喜怒無常,不爭逐名利,溝壑山巒草木盡在心中。

私聊

阿占:“臥遊”是你的一種靈感方式。

劉景曾:我常說,幾筆好畫多是蒙的。這不是調侃。過後都是自己重複不了的,酸一點叫神來之筆,它雖是可望不可求,但絕非無源之水,這源頭或許就來自臥遊。

阿占:近八十年的人生經驗,想分享點什麼?

劉景曾:避開熱鬧,幹自己喜歡的事,幹到底。

歪樹直木匠

在木屑紛紛飛揚中,在如鼓般的敲擊聲中,他一生與木為伴。

每天早晨八點,周廷高拖著自製的小木車,出門往北,再往南,四五百米之後,就到了嘉定路早市。那個背風的牆根是他的固定位置。他撐開自製的木板凳,一天的生意就這樣開始了。

小木車裏裝著十幾種工具,大多數也是自製的。他迎著陽光,或頂著寒風,都是一臉的高興。手是異常粗糙,活計卻難得的精細,誰家的菜刀、剪子鈍了,或者是菜板裂了,椅子腿晃動了,都願意來找他拾掇拾掇。

周廷高幹了一輩子木匠,退休時已是七級木工,退休金每月好幾千,按理說可以頤養天年了,可偏不,他閑不住。手上的木工活兒到八十歲才正式停下,九十歲那年,又開始到家附近的早市上擺攤磨刀修菜板。

擺攤不是為了掙錢,就是圖個樂嗬。九十八歲那年,市場周邊的居民都知道了“周木匠”,兒女們也從最初的極力反對到逐漸認同了父親的這種樂嗬方式。

“年齡大了,大件木器做不了,隻能修點小東西。”他說。

“出來活動活動好,還能長長見識。在家裏看電視光打盹兒。再說了,不能荒了手藝。”他又說。

十三歲,周廷高在膠州開始學徒,從幫著拉鋸,熬膠,抹滑石粉,拌油漆,烤木板,扯墨線,打膩子開始,三年裏吃盡了苦頭。“吃飯不能上桌,一旁伺候著,給師傅們添好飯,瞅空兒扒兩口。師傅們放下碗筷的時候,當徒弟的即使沒吃飽也絕不能再吃下去……”二十歲的時候,周廷高已經是聞名十鄉八裏的木匠師傅。哪一種木材適合做哪種木器家具,他都諳熟於心。比如,棗木宜做麵板,鬆木宜做桌麵,桑木宜做棺材。造屋的木材就更講究了,杉樹做大梁最好,不會生蟲,不會爛掉;梓木的結構緊密,可以用來做窗戶,等等。

帶上徒弟以後,他還編了一個順口溜:“框料腿料選硬料,鑲板花板選軟料,坐具必選硬木做,櫃櫥要選材質好,先選麵料和腿料,櫃門屜麵留好料,側麵背麵搭配做,內框底板剩餘料,好門能用四十年,好櫃能放三百年。活動桌椅不好做,硬木還得卯鞘嚴。”

木匠活計繁複難學,不是聰明伶俐的人根本學不了。即便是學會了,置辦全套的木匠工具,也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1947年為躲避戰亂,他拖家帶口,也帶著斧子、刨子、鑿子、鑽子、木尺和墨鬥,來了青島。手藝好,餓不著,他養大了六個孩子,且個個都讀了書,有出息。而且,有個木匠老爸,童年不缺玩具。孩子們的各種積木、可拆卸汽車、可變形手槍,周廷高做了一件又一件。

後來,周廷高憑手藝考進了青島四方機廠,一直幹到退休。其間因為工作出色曾得過不少榮譽。退休後又輾轉幾家木器廠,做技術顧問。

周廷高說,“每到過節前後,來找我修東西的人就特別多,一天能有二三十個。”白天在市場上幹不完,就拿回家“加班”。老伴兒十年前去世了,他一個人住著兩室一廳,把其中的一間改造成了“木工車間”。

我給老爺子買了點禮物,傍晚收攤的時候,說自己想到他家裏去拜訪一下,他爽快地答應了。

不出所料,周廷高家裏的日用器具都是自己做的。桌椅板凳、床幾櫃櫥、水桶澡盆……無不來自於他的匠心巧手。

沿牆站立著一個老式五鬥櫥,時間雖然在它表麵烙上了痕跡,但最初的拚接縫隙卻絲毫不曾鬆動,它以堅實的姿態目睹了周家兩代人近五十年的人世滄桑。

五鬥櫥的上方,掛著一個鏡框,裏麵鑲著獎狀,仔細一看,是1965年由青島市人民委員會頒發的“五好職工獎狀”,也是周廷高最珍視的老物件之一。

周廷高的“木工車間”裏,各種工具一應俱全,其中有一個大鋸,鋸片已經鏽跡斑斑,木柄是柞木的,抹去灰塵,烏黑油亮。大鋸旁邊堆滿了長長短短的木料,木頭的淡然香氣裏,能清晰地感受到某種溫和與淡定。窗邊,有個長度近兩米的工作台。周廷高告訴我,木工桌上安裝的“八字前頭”和“魚尾前頭”是分別刨條狀木料和刨板的。

“前頭也叫妻擋、班妻、頂鐵、阻鐵。”

經他這麼一說,我發現木匠是個特別有講究的手藝。刨料要平整、光滑、方正,畫線要準確、正確,打榫眼要方正、垂直,這些頂多算個基本功。都說“歪樹直木匠”,彎曲的木料,須由木匠去彎存直後,方可成為有用之材。木匠需要合理地去選材,劣材巧用,提高木材的利用率。

在木屑紛紛飛揚中,在如鼓般的敲擊聲中,周廷高一生與木為伴。他最明白樹木是有血肉經脈的生命體。從一棵樹到一塊木材,不是生命的消亡,而是生命質地的一種飛躍。周廷高用自己的手藝,記錄著樹木滄桑年輪的樹紋,以實用與藝術的姿態,負載著生命倫理。

“幹木匠的都不抽煙,怕起火。”

真正的匠人,靠的不僅是經驗和技藝,更多的還是情懷與思想。周廷高在作品中刻下自己的語言,行行,句句,他是把木頭看成了一個有脾氣、有靈氣的生命體。

對於一個終生的匠藝之人,勤快已經是基因裏麵的東西了,周廷高不是說停就能停下來的。匠在古代主要指木匠,因為木匠的地位是最高的,他能夠組織一群人來幹活。

雖說體質好,畢竟已是年近百歲。這幾年,周廷高感覺自己的聽力明顯下降。“好在我眼神好,做點簡單木工活兒不成問題。就這麼幹著,哪天徹底走不動了,哪天再說。”

私聊

阿占:木匠這一行,最講究的是什麼?

周廷高:多著哩。每一道都講究。有造房子的大木匠,有做家具的小木匠。大木匠需要把圓木砍平,斧子及運斧的技能最重要。小木作的門窗、家具製作講究榫卯正確、拚縫嚴密,這不僅僅影響外觀,而且關係到內在的使用壽命和質量。是以常用榫接合中割肩拚縫的質量來評價小木工手藝的高低。幹千年,濕千年,幹幹濕濕兩三年,講的是木材含水率與木材使用年限的關係。含水率很小或很大時,木材使用年限都很長,而半幹半濕或時幹時濕,木材就很容易腐朽。“木匠的斧子瓦匠的刀,單身漢的行李大姑娘的腰”。這些都是不能夠輕易碰的……

阿占:你這輩子印象最深的木匠活是什麼?

周廷高:在膠州的時候,我用榫卯工藝給地主造了個房子,沒用一顆釘子啊,永遠不會鏽蝕腐壞。造屋用的是二三十年的鬆樹,這種樹修成的房子,如果沒有火災等意外發生,可以留存六七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