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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匠人(3)(3 / 3)

剪刀或銼刀,釘子和錘

她修了27年鞋,沒挪地方,與很多回頭客和街坊成了朋友。

用剪刀剪出樣子。用鏟刀削皮。用針縫線。用小鐵錘把木楦子釘到鞋子裏。用銼刀打磨。

因為常年重複這些動作,賈明珍的手早已不再是女人的手——皴裂的手背,彎曲的指關節,虎口處滿是黑色油跡。指頭肚上,結塊的膠水和磨出的老繭疊加起來,好似“保護層”,刀槍不入。

從最初的純補鞋,到如今的補鞋打扣修拉鏈,賈明珍不但出手快,也幹得漂亮。修完鞋後,她習慣再幫別人磨磨鞋底,塗塗鞋油。稍有空閑,就拿出石磨將用了幾十年的刀具磨得鋒利。

長年的風吹日曬,嗓音已經幹裂分叉,毛孔粗大的皮膚呈黑紅色,賈明珍有著明顯大過年齡的麵孔。是啊,顯老是修鞋匠的“標配”,升級版的“配置”還有肩周炎、關節炎、腰肌勞損、頸椎病……

市區的修鞋攤越來越少見,女修鞋匠更少見了。在青島火車站旁邊的次幹道上,她幹了27年沒挪地方,很多回頭客與街坊都成了她的朋友。冬天的傍晚天色暗沉,可賈明珍的修鞋攤前還是相當熱鬧,修鞋的,修包的,還有搬來皮箱等著換螺絲的。為了防寒,賈明珍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密密實實的六層衣服下隻剩雙手和雙眼露在外麵。

“不僅要修得結實,還要盡量做到看不出來有修補的痕跡。”她說話從不抬頭,手上活計不停。

進城修鞋之前,她想,反正就是坐著,不可能比幹農活辛苦。後來才知道,經年累月地坐在外麵,實在太苦了。農活總還有閑的時候,修鞋,幾天不去,老客戶就跑光了。“那些年到處都是修鞋的,門檻這麼低,誰不會粘個牛筋掌啊。”

年輕時,賈明珍和丈夫曾在膠州鞋廠幹過,算是學了一些基礎手藝。後來為了給兒子一個良好的教育環境,就全家來了青島。她每天早上九點準時出攤,一直幹到晚上七點才收攤回家,很快就摸出了和生產線上不一樣的門道。因為手藝利索、齊整,做人實誠,回頭客不斷,她的攤門庭若市,別的攤則漸漸冷清下來。

“其實,老頭子的手藝比我好。隻是他的那雙手落下了病根,不能幹細活兒了。天暖和的時候,手還軟乎;隻要天氣一冷,那雙老手就變得硬邦邦的,手背上全是些風口子,手指頭都不能打彎,他一直打零工,每個月賺上一兩千補貼家用。”

攥著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賈明珍一分錢也舍不得亂花。修鞋攤背後就是快餐店,她連買個包子都心疼得要命。賈明珍說,當年為了給兒子攢學費,她就是生病也不舍得吃好藥,去醫院更是不得已,生怕耽誤修鞋生意。“兒子從小用功,不讓我和他爸操心,放假了,還負責做晚飯,我收攤回去就有熱乎的吃。”

就這樣,在路邊守著一輪輪暑寒,伴隨著叮叮當當的敲打聲,賈明珍的頭發從烏黑變成了花白,兒子也一路念完了小學、中學和大學,畢業後做了教師,娶了教師媳婦。

賈明珍說,57歲了,她也快幹不動了,等兒媳生了,她就跟老伴兒回家看孫子去。“幾年以後,要是在這裏見著我,我說不定正抱著孫子曬太陽

。”

了解他們家境的街坊和回頭客,都對鞋匠夫婦讚不絕口,說他們真不容易,供出個大學生來。

“修鞋是件苦差事,若非逼到一定程度絕不會有人樂意幹這行。”賈明珍說,現在年輕人愛麵子,看不上修鞋這行,修鞋賺錢的時代也過去了。老鞋匠也正在一個個地離開守了數十年的老攤子。

說話間,賈明珍負責把小件收拾整齊,她丈夫搬大件,不一會兒,小小的修鞋攤就變成了手推車上整整齊齊的一堆物件,亟待賈明珍用一塊老雨布披蓋嚴實,手搖補鞋機,銼皮車,鐵腳撐,鉗子,小鐵錘,鐵釘,以及拉鏈,紐扣和橡膠,就一下子謝了幕,收了聲。

賈明珍口袋裏揣著新舊不一的鈔票,零錢居多,和丈夫一起披著夜色回家了。

剪耕的小嫚兒

在基因、天賦、氛圍的共同作用下,她很快就對各種技術爛熟於心。

在青島,未婚姑娘叫嫚兒。大姑娘,大嫚兒;小姑娘,小嫚兒。

若論這種叫法的出處,古東夷族的“夷音”或殖民語言直譯的說法都被否定了,民俗學家一致地傾向於“嫚兒”一詞是從膠州話“嫚姑子”加了兒化音簡化而來的。

正宗膠州小嫚兒高歡,1996年出生,一襲長發,一副眼鏡,一身清秀的古典氣質。都說心裏有,這相上才有,隻見她手腕靈動,刀尖輕轉,不一會兒,栩栩如生的福娃就借紙而出了。

這是祖傳的剪紙手藝。太姥姥、姥姥、母親,哪一個都是心靜如水的古典派高手。“春剪牡丹迎風舞,夏剪荷花並蒂蓮,秋剪菊花傲霜雪,冬剪梅花雪裏寒。”高小嫚兒是聽著這首《剪紙歌》長大的。

姥姥陳秀美,四鄉八裏有名的剪紙匠人,逢年過節,鄰裏們都以能求到一幅她的剪紙而歡喜。

在高歡的記憶裏,姥姥一有空閑就剪了起來。剪紙對耐心、靜心、精心等品性要求非常高,隻有過了“幹坐”兩小時這一關的,姥姥才會從基本功教起,半個月,就能看出一個人是不是那塊料。

剪紙分單色剪、拚色剪、染色剪,刀法有陰刻和陽刻。七歲時,高歡拿起剪刀,似模似樣地開始學大人剪紙,在基因、天賦、氛圍的共同作用下,她很快就能對各種剪紙技術爛熟於心。

畢竟是小嫚兒,好動又愛做夢,一直的理想是入伍當兵,後來大學讀了建築工程專業,仍然是硬朗的取向。究竟出於什麼原因讓她選擇了纖美的剪紙?

“時代在發展,這些老手藝的生存空間被擠壓得越來越少,嚴重邊緣化,再過一二十年,也許隻有文字、圖片和人類的記憶知道它們曾經存在過。這讓我覺得自己有責任要把剪紙這門老手藝傳承下去。”

有些人挺看不起剪紙的,不就一張紙嘛。他們這麼說是因為不知道剪紙匠人一生的心血,都在這一張紅紙上。剪紙講究一刀剪出流暢的線條和造型,猶如鐵線成畫一氣嗬成,絕對不允許反複修剪,隻有夜以繼日地投入,方能入得其中,剪出神韻。

2014年,高歡決定開剪紙網店,把祖輩和自己的剪紙作品放在網上銷售。私心裏,她是想把家族技藝傳播出去。雄心裏,希望自己能帶動更多的同齡人喜歡傳統手工藝,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未來,還是要靠年輕一代。

“可是,整整半年,我沒賣出一件作品,甚至連進店瀏覽的人都沒有。直到2015年,才有一位顧客購買了一盒價值9.9元的‘小蝴蝶’,我和家人高興了好幾天。”

這真是上天派來的吉祥蝴蝶,像是專門來為剪紙網店喝彩的。之後,春節前的熱銷就開始了,為趕製訂單,高歡和店裏的師傅們常常連續熬通宵,過年的時候,自己家裏都沒有窗花來裝飾了。

就這樣,局麵打開了,作為家族的第四代剪紙傳承人,高歡正在把“家裏的事”變成“文化產業”,全國範圍內圈粉速度逐漸上升。

剪紙講究“巧者為師”。這幾年的寒暑假,高歡總要抽空跑到鄉下去拜訪七八十歲的老奶奶,找尋更多的膠州剪紙圖案。讓高歡憂傷的是,有些老奶奶眼花了,剪紙的老樣子就失傳了,就像無數珍稀罕見的民俗技藝隨著老人的逝去而銷聲匿跡,終於在歲月長河中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而遠去的,終究都是故鄉的樣子。

幸好家裏收藏了很多老“熏樣”。“熏樣”是祖輩複製剪紙樣式的一種方法。現在有複印機,可以把創作好的花樣子複印下來再剪,可過去隻能用煤油燈來熏。

整理“熏樣”時,高歡覺得自己像個富翁。

私聊

阿占:手工剪紙憑什麼勝出?

高歡:開網店賣剪紙,最大的難點是和“電腦剪紙”競爭。人工剪紙耗費巨大的時間和精力。拿二十厘米見方的普通剪紙來算,一個人一天最多剪六幅作品,而電腦則可以剪出無限多。所以,和電腦拚數量拚價格是極不明智的,隻能走訂製化、高端化和唯一性的經營路子。

阿占:怎樣建立剪紙與外界的全新關係?

高歡:現在我們的剪紙工作室主要成員有五人。為了讓剪紙更具有觀賞性,我經常和店裏的老師傅們一起研究創新。2017年初,我們參照十幾張航拍圖片,耗時三個月剪出了長達五米的剪紙作品《彙泉灣》,獲了青島市的大獎。現在我們正在創作以膠州為題材的作品,我相信,隻要有創意的技術再加上一腔情懷,作品不會愁銷售。

何不嘻嘻哈哈

一抔泥土任他點化,漸漸有了狀態,有了情感,有了靈魂……

王衍玉擅長泥塑和木刻,這些門類的創作史已接近20年。小時候物資匱乏,隻能玩泥巴,這是他所解釋的起因。

由心經手,一抔泥土任他點化,漸漸有了狀態,有了情感,有了靈魂,有了形神兼得的生命力。

他的陶泥作品人物造型繁多,小到身不盈尺,個個神完氣足,且有著相同的笑容——都笑到肚子疼了,還在笑下去,仿佛生活就是永遠過不完的節日。

歡樂、熱鬧、吉祥是他的主題延伸,而不是當代所流行的生猛、奇異、吊詭。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代表了他對持續與完美的渴望,是溢出“符號界”後對“真實界”的夢想。

另一個構思源點則是“頑皮小兒”。在油畫與泥塑作品中,一個頑皮小兒的世界被無窮放大,他擁有隱形的天使翅膀,得以降落人間。他樸厚、圓實,是個調皮搗蛋的高手。畫中與他為伴的撒尿小狗和歡動的肥鵝,也有著擬人化的頑皮表情。

“我以兒子5歲左右時的形象為模型,不斷地講述我兒時的故事,這樣一種父子連帶的關係讓我在創作時心生溫暖。”王衍玉揭開了謎底。

王衍玉一邊在兒子身上保鮮自己的童年,一邊企圖用這樣一個大俗大雅的形象扮盡生命遊戲中的所有角色。

王衍玉體格精瘦,瘦出了肋骨,也瘦出了風骨。他躲在嶗山裏麵,飲山泉,啖時令,坐山觀海,沐初升新陽,望皓月繁星,遠離城市的喧囂,拋卻人際的蕪雜,一味地沉湎於自己的理想國,傾聽畫裏畫外的歡聲笑語,生活藝術化,藝術自然化,樂此不疲,真是個幸運的人啊。

——2015年6月,王衍玉在青島嘉木美術館舉辦個展《理想國》,再三囑我寫個前言,便有了以上這篇短小的《理想國裏歡聲笑語》。

猶記得展覽開幕時的熱鬧,到場者無不感染於“頑皮小兒”的嘻哈相、嬉皮相,各自聊起了童年糗事,畫麵內外一派中國式幽默。

“頑皮小兒”同樣貫穿了王衍玉的成長史。20世紀60年代,適逢家境窮苦,父母耽於生計,往往是一轉身的功夫,他這個老幺就調皮搗蛋惡作劇去了。唯一能鎮住他的事情隻有畫畫——自己畫以及看別人畫。

自己畫,主要是臨摹手上有限的幾本小人書,《雞毛信》《小兵張嘎》《鐵道遊擊隊》,從第一頁臨到最後一頁,再從最後一頁臨回第一頁,他似乎有的是耐心。

看別人畫,是在放學的路上。街坊裏有一位畫畫的,其身份至今都讓王衍玉覺得神秘。畫人當年四十歲上下,他的房門通常是打開的,王衍玉站在門口能看見畫人的筆在紙上行走,眨眼間,一排鬆樹就站立起來。王衍玉像被施了魔法,陡然安靜下來,一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皮也不舍得眨。

頑劣在初中以後越發升級,各科老師都拿他沒辦法,隻好達成了共識——允許王衍玉在任何課堂上畫畫,因為隻有畫畫的時候他才能安靜下來,不影響別人學習。沒過多久,他成了班裏畫黑板報的唯一人選,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一出手,就是一棵栩栩如生的鬆樹,同學們叫好,正是這叫好讓王衍玉第一次從繪畫中找到了自信。

初中畢業像個遊戲。當他站在十九中操場上,手裏攥著煙盒般大小、黑白照片下麵用藍墨水寫著姓名、性別、年齡、班級、編號的畢業證時,還沒有完全意識到——接下來,他不再是學生,也成不了工人,隻能四處遊蕩,做臨時工,瞎混。

終於混到了18歲,在青島同泰橡膠廠就業。老青島們都知道,“同泰”在當年是力車胎生產的省內老大,興盛時有三千多名職工。工種辛苦,三班倒,工資卻很饞人,遠遠超出一般水平。王衍玉每個月把工資悉數交給母親,補貼家用。

高興了沒兩年。繁重的體力勞動之餘,工友們打撲克喝大酒,紅著臉膛兒光著膀子吆喝破了天,王衍玉卻皺起了眉頭,忽然開始瞧不起平庸。

這是個蛻變期。長大了的“頑皮小兒”觀望內心,忽覺空茫,便急了。幸虧結識了周立武——多年以後他這樣說。

彼時周立武,與王衍玉做鄰居,年長六七歲,天才而激進。1982年,其先鋒小說《巨獸》發表於《上海文學》第二期,即刻在青島民間文學圈聲名大噪。周立武身邊有個“文學台東幫”,幫裏諸位一有空就湊在一起“研究”西方現代派,每次還帶上自認為有先鋒色彩的原創作品,相互捧場,也相互拆台。他們有些走火入魔,見了文學的書就買,省吃儉用地搜羅。當時上海的《外國文藝》,北京大學的《外國文學動態》,山東大學的《美國文學譯叢》等刊物,都是他們每期必看的。

跟著周立武,王衍玉見到了孫崇敏、孫一、徐振華、王洪彬、欒新建,宋文華,韓家川等等。這幫人性格孤傲,特立獨行,惺惺相惜,都是文學修養不低的家夥,對冗長且難記的翻譯人名如數家珍。某次在孫一家裏,周立武說起羅素的《西方哲學史》;孫一和欒新建提到老莊、道家和儒家;徐振華說起剛剛出版的《薩特研究》……

王衍玉至今還記得那種場景——周遭暗黑,頭頂掛盞吊燈,瓦數很大,風一刮,燈泡晃悠起來,聽得見燈絲嗞嗞作響。六毛四分一瓶的紅光葡萄酒已經喝光了。空瓶子東倒西歪。桌子上的罐頭瓶子裏還有沒喝完的散啤。

大雜院的過道裏,十幾輛大金鹿自行車同樣東倒西歪著。黑夜覆蓋,隻有不可一世的野心旌旗一般招展在莫須有的戰場上。

文學與藝術是孿生弟兄,畫畫的他與文學的他們,毫無違和感。受了蠱惑的王衍玉開始接觸西方印象派大師的作品。文學幫各自選出喜歡的大師代表作讓王衍玉臨摹成上等贗品,回報是一頓酒局或一些油畫顏料。

王衍玉樂此不疲。一幅畫用不了多少顏料,靠這個辦法他攢下了好幾年的裝備。最重要的是,臨摹大師作品讓他完成了與藝術風潮的基本對話。

也是在同一時間段,王衍玉邂逅了恩師何韻蘭。1982年的一個夏天,下了早班的王衍玉路過信號山,中央戲劇學院美術係的何韻蘭教授正帶領學生們進行油畫寫生。王衍玉被他們胸前的校徽吸引住了。他站在何教授身後,大氣不敢出,一看就是兩個小時,直等寫生完畢的何韻蘭開始收拾畫具,他才走上前,謹慎地卻也是堅定地說:老師,我想跟您學畫。

何教授禮貌地拒絕了。王衍玉厚著臉皮,一再地表達渴望之情,並將自己這兩年對印象派大師的理解做了闡述。何教授不得不再次打量這個精瘦的年輕人,濃眉下一雙永遠盈滿笑意的眼睛——即便是在遭到自己不斷拒絕而失望的時候,那雙眼睛仍然在笑。多年後,在王衍玉的畫展上,恩師何韻蘭說,衍玉作品很像他本人,率真、爽氣、自然、幽默、是真性情的告白。

20世紀90年代初期的某個夜晚,王衍玉第一次在台東夜市出攤,三兩米見方的空間,都是他從義烏一件一件淘回來的工藝品。“同泰”在經濟大潮的博弈中逐漸失利,為養家糊口,他隻好定期去浙江義烏進貨,路上顛沛,吃的住的無不簡陋清苦。

直到他創作出第一件非洲木刻,這種顛沛才宣告結束。

那是一塊剖麵較大的鬆木樁子帶來的突發奇想。他順手創作了一件30厘米高的非洲木刻,褐色鞋油做舊,古樸質感。當晚拿到夜市攤位上很快以50塊錢的價格成交。王衍玉高興壞了,連夜創作,第二天晚上又賣掉了。連續一周都是如此。他知道自己不必再去義烏進貨了。

從此他白天創作工藝品,晚上到攤位上售賣,生意紅火,很多人慕名而來。為了豐富品類,除了越做越大的非洲木刻,他還撿來鵝卵石拚成瓢蟲和蛐蛐,用竹子刻臉譜,用木頭雕鷹……他敏銳地收拾起平凡生活中可以承載童年美好的點點滴滴,由心經手,任意點化,賦予它們形神兼得的生命力。

王衍玉的攤越練越大。2001年,他攜帶木雕作品《高山流水係列》進京參展“中國藝術博覽會”。2002年,他再次進京,參展的木雕作品《古風》全部被東南亞藝術機構收藏。2004年和2005年,他又參展了上海藝術沙龍展。至此,一個毫無學院背景的人完成了地域的跨越以及作品與市場的對接。2007年初,王衍玉離開青島,正式進駐宋莊小堡村,用油畫講述童年往事,用視覺哲學觀照曆史和社會,才情如火焰噴發,當年十月即在宋莊小堡村舉辦個展《嘻嘻哈哈》,引起國內外畫商的關注。

當時的宋莊,藝術聲音單純,藝術家抱團。租金上漲、創作成本提高、生態環境複雜等問題還沒有產生。之後的幾年,王衍玉看見一撥撥的藝術家如同走馬燈一樣,有走的,有留的。這個曾經被視為烏托邦的藝術村落,終於在商業侵染下改變了原有的味道,留下來的,也在用不同的方式混著所謂的“江湖”。

2013年,王衍玉生了場大病,這場病幫助王衍玉在猶豫不定中做了個決定:離開宋莊,回到青島。

王衍玉與妻子一起住進了嶗山。這是生命的分水嶺。他感覺自己的生活習慣與藝術觀念正在同步做減法,安心停靠,頤養生息。

病好轉,他繼續每天作畫,嘻嘻哈哈照舊。他畫房前的山,畫房後的山,畫下雨的山,畫果木的山,畫山中的山,畫心中的山……他用東方意味的水墨替代了油彩,將張揚在畫麵中的一尊尊笑佛、一個個頑皮小兒,隱於江湖,收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