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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幸福是鏡花水月(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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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本來隻是勉強自己親近原英煥,想讓他開心的媛宸,竟也莫名地被他帶得臉紅了起來。畢竟也是個風華正茂的俊朗少年啊,如果沒有李鍾敏的強勢對比,這完全就是個不可超越的校園極品高富帥……

“我……我先走了。”夏媛宸逃也似的跑開。

嚴格來說夏媛宸絕對不是什麼花癡。她出身大經濟家族,未離家前也是成天在紙醉金迷裏打滾的,有錢帥氣小少爺和有錢不帥的小醜冬瓜都見太多了,對她而言就是個符號而已,所以她之前在麵對人品低劣的原英煥時會那麼唾棄抵觸。

可是現在,不論她承不承認,原英煥對她來說早就不一樣了。他跟她吵過架,示過愛;罵過她,也哄過她;他曾把她得罪的死死,也幾乎要用一死來彌補他所有的錯誤。

他用生命講述了一場少年人浩瀚而動蕩的情感。在南北兩大經濟體掌權人的見證下,以一種近乎悲壯的姿態闖進火場,也闖進了她的生活。

這以後的他是活生生的,他的眼睛是明亮的,他的聲音是溫柔的,他的皮膚是有熱度的……夏媛宸狠狠地閉緊眼,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允許自己再想下去。

季子山在病房的小客廳裏似乎坐了一會兒了,手邊有一杯喝了一半的茶。

夏媛宸再次看到他時已經平靜了很多,但是卻再也恢複不了小時候的親近,她走到他對麵的單人沙發裏坐下,雙手平放在膝上,問:“您找我還有什麼事嗎?我以為我們早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媛媛,我畢竟是你的爸爸,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來跟我說話嗎?”季子山微微傾身向前,一臉無奈。

夏媛宸垂下眼,輕輕扯了扯嘴角。

“好吧。”季子山歎了口氣,坐直身體,一腿搭到另一腿上,隱隱又恢複了一方財閥手握他人生死命運的氣度,“如果你不願再接受爸爸的感情,那其他的呢?我可以給你別的彌補。”

“錢嗎?”夏媛宸抬起頭,真真切切地笑了出來,“爸爸,你真的了解你的女兒嗎?你認為我在乎錢嗎?”

“Of course,你不在乎。”季子山一攤手:“那感情呢?”

“……感情?”夏媛宸的表情僵了僵。

“對,或者我說的更確切些——李鍾敏。”季子山的眼中露出篤定的笑意,那是在生意場上猜中對手底牌時勝券在握的姿態,“他的家世我都調查清楚了,他的父親是大尚民國財務委員會第一委員長。當然,說職務你可能不太清楚,我這麼講吧,目前尚國的權力更迭還是以世襲製為主,換言之,李鍾敏將會是大尚國第三把交椅的熱門繼承人選。如果他有野心爭奪那個位子,那麼你的家世,也就是說你的爸爸我,根本就不夠看的。不過很幸運,據我所知他的家庭,尤其是他本人似乎沒有繼承的意願。那麼假如我願意幫助你,比如為你在尚國投資一家大規模的醫藥公司,以成本價研發售賣部分藥品,你會很快在尚國高層獲得良好口碑,甚至有機會堂堂正正地嫁進李家……”

“不必了。”夏媛宸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此刻她臉上的表情毫無波瀾,這大出乎季子山的預料。媛媛不是很喜歡李鍾敏嗎?為什麼不開心呢?

“你不相信我會為你投資公司?”季子山皺眉問,“還是你怕困難,覺得即使有我提供的跳板也不一定能成功被他的家族接受?”

夏媛宸抿緊唇,別過臉,一言不發,那表情是說不出的倔強與壓抑。

季子山吐口氣決定下點兒猛料:“你知道我為什麼確定他不想角逐繼承人之選嗎?你這次被困火場,他竟然在沒有得到總理同意的情況下以他父親的名義強派國家軍備越海而來,這是多麼大的一件事你明白嗎?兩國政要要為此開多少會議來探討後續的處理問題你清楚嗎?他為了你在尚國所有領導人心裏留下了衝動魯莽的印象,你卻連為他試一試都不願意?”

“別說了!”夏媛宸突然站起來厲聲喝道,那神態簡直能稱之為暴怒了,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她的緊握的雙手甚至都在發抖。

李鍾敏從來沒有和她說過這些。沒有說過他會受到父親怎樣的責難,沒有說他回國後可能將要遭到怎樣的懲罰,可其實……其實她都已經隱隱猜到了,不是嗎?

隻是自己的猜想畢竟和親耳聽見不一樣,聽到爸爸一點一點剖析,她就好像能親眼看到李鍾敏會因她而吃的苦頭……她想到那座孤單的島,想到他說自己沒有朋友,想到他後背的藤條傷痕……

可是她能怎麼辦?她能怎麼辦啊!

她可以放棄原英煥嗎?可以拋掉他自己走掉去追求美好的生活嗎?!

一邊是一手插兜神情冷漠站在海邊的李鍾敏,一邊是臭屁地跳躍在籃球場對她指指點點的原英煥,兩幅畫麵在腦海中瘋狂地晃動。唯一清晰的,剩下的影像,竟然是原英煥小聲的,卑微的,甚至是有些瑟縮地坐在醫院花園的長椅間,輕輕問:“你還會回來嗎?”

你,還會回來嗎……

夏媛宸突然痛苦地抬手捂住臉,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沙啞的聲音裹著酸澀洶湧而出的淚水瞬間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辦了!原英煥沒有我不行的……他太可憐了……他真的太可憐了……”

門外,李鍾敏的手劇烈地顫了一下。

父女二人的談話隔著門一直影影綽綽的聽不清楚,可是最後,夏媛宸的哭喊卻異常清晰,近乎尖利地席卷了他的耳膜。

他從裏麵聽出了一股動搖,一種真真切切的猶豫。

他仿佛看到了夏媛宸流淚的臉龐……

他更想起了原英煥得意的笑容與挑釁的中指……

一股被玩弄、被戲耍的怒火瞬間燒毀了李鍾敏所有的理智,那股情緒來得毫無預兆又迅猛猛烈,一時間他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想砸爛眼前這扇門!想衝進去晃死那個醜丫頭把她腦子裏的海水都倒出來!想告訴她那個陰險的雜碎在騙她呢!

他高舉著拳狠狠地保持在距離門扇半米遠的地方,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可半晌之後,他卻倏然放下,斷然轉身離去。

“卑鄙無恥的家夥!攜恩要挾是吧?”靜謐的花園裏,原英煥原本正微眯著眼舒適地靠坐在長廊裏曬太陽,完全沒想到會突然遭受這種無妄之災——被李鍾敏砰的一拳狠狠擊打中了臉!

“是個男人就跟我堂堂正正爭!玩這種把戲,惡心!”李鍾敏一口細白的牙跟刀鋒似的簡直能反光。

“去你的!”原英煥被他打得差點兒從椅子上翻過去,嘴角瞬間裂了口,頭暈目眩幾秒鍾後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他右手使不上勁兒,腿腳卻快,瘋了一樣起身就想踹李鍾敏!

李鍾敏眯了眯眼,退後一步,就見原英煥騰空而起越過椅子直接被踢飛出去!“咣當”一下,狠狠撞上了後麵的石柱,然後整個人像破敗的塑料一樣摔落下來。

這種戰鬥力極其懸殊在意料之中。要知道原家再怎麼有錢畢竟也是商界,李鍾敏可是一國政要的長子!從小見慣刀槍,正兒八經跟特種部隊學過招式的!別說原英煥如今有一隻手不好用,就算他多長出一隻手也不會是李鍾敏的對手。

“哎呀,你這不是不用拐杖也能走嗎?”

原英煥哆嗦著支起胳膊想爬起來,可隨即又無力地摔倒在地。

李鍾敏瞧著他狼狽的模樣,心底的譏誚簡直要溢出來:“嗬嗬,還在裝可憐啊?不過現在你的觀眾不在呢。”

原英煥捂著胸口艱難地呼吸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鍾敏卻不解恨,冷冷地盯視他片刻後繼續道:“死心吧,夏媛宸不過是看你可憐才哄你幾天,別以為能騙她一輩子。”

原英煥咳嗽了兩聲,抬手一摸,手上是真真切切的血。李鍾敏那一腳是真狠啊,他一口氣幾乎沒倒上來,腦袋裏嗡嗡的,整個身體都麻了,直到現在痛感才回歸,後背像要裂開似的……從小到大,他還沒被人這麼揍過,他覺得自己該很憤怒的,該大吼著撲過去再跟那個不可一世整天用鼻子看人的李鍾敏決一死戰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出來,然後笑著笑著眼淚就那麼落了下來……

“你當我不想跟你光明正大的爭嗎?”他抬起頭看著李鍾敏,那個家夥一手插在兜裏,打了半天到現在還是幹幹淨淨的,低頭一臉冷淡地看著自己,眼神裏的藐視與鄙夷根本藏不住。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李鍾敏,他沒有那家夥有心計,沒李鍾敏沉得住氣,沒本事從別的國家調遣部隊來救人來滅火!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在他和夏媛宸鬧矛盾的時候,這個家夥就像個怪物一樣,上天入地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充當救世主,把自己對比得像個一無是處的流氓地痞。

隻有這一回——這一回!是他搶占了先機……是他先進的火場。

“我爭不過你……我爭不過你啊!明明是我先認識她的,可我從開始就輸了……我死要麵子活受罪,我倔著不肯低頭,我每次犯傻都把夏媛宸往你那邊推得更近!”他趴在地上,撐起上半身,哽咽著,一字一頓,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是噙著血淚在嘶吼,“是!我卑鄙!我無恥!我攜恩要挾!但這是我豁出命換來的機會!我唯一的一次機會!我用一隻右手才換回的她!你知道大火燒在我身上有多疼嗎?你知道刀子切掉我的小指時我有多痛嗎?你知道我在火場替她抗下了多少鋼筋石板嗎?我憑什麼要放棄!你告訴我我憑什麼要放棄!啊——”

“……”李鍾敏張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而原英煥,已大叫著一拳砸到地上,到最後,那吼聲已經不似疑問,而像……而像少年在哭泣一樣……

醫院小樓的花園裏,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漸漸圍了很多人,他們都默不作聲地看著,看著那個原本也應該高高在上的原家少爺,這時就跟一個要被拋棄了的小孩一樣,在地下趴著,匍匐、流淚、嘶喊。

太難看了……真的是,太難看了……

夏媛宸披著一件寬大的白色風衣,手裏抱著一條毛毯,安靜地站在人群外,臉色有些蒼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撥開眼前的人,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去……

古埃及童話裏有一隻幼小的猴子,他的肚子被獵人打傷,為了博取周圍動物的同情,他每見到一個朋友就會拉開自己的腹腔,讓對方看自己的傷口,最後那小猴子就這樣活活痛死了。

現在,她直麵著他的傷口,旁觀人越鎮定,她就越痛苦。

她的身體微微發抖,她來到原英煥跟前,緩緩蹲下身,摸著他淩亂的栗子色頭發,手冰涼。

原英煥一點一點抬起臉,臉上全是淚,右手微微攥著,靜靜地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帶著顫音問:“夏媛宸,你隻願意嫁給一個死了的原英煥,對嗎?壞了一隻手是不夠的……那個承諾,隻能給死了的我,是嗎?”

這樣的問句,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插進早就被負疚壓得透不過起來的夏媛宸心頭。那一瞬間,她幾乎是猛地閉住了眼,有些承受不住。

不止為這些天裏她隱秘的僥幸心理,為自己在李鍾敏和原英煥之間的搖擺不定,更為了原英煥此刻眼中那近乎必死的決絕。

夏媛宸,你帶給他的痛苦還不夠嗎?

夏媛宸,你還想怎樣?

你簡直就是個渾蛋……

“不……”她從嗓子裏擠出一個字,她不敢去看身後的李鍾敏,她深深地吸氣又吐出,有如自虐一般,睜眼狠狠地盯著地上垂著的原英煥那握不緊的殘缺的右手,此時此地,隻有那深重的罪孽感才能帶給她力量,“原英煥,我喜歡的是你,從一開始就是你……我的承諾都是真心話,我想永遠永遠地陪著你……”

整個世界都沉寂了。

李鍾敏感覺身上有點兒軟,像是一口氣忽然沒提上來,快站不住了。他往後退了一步,順勢靠到了牆上,盯著那相依相偎靠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最後的結果會是這樣。看著那個單薄瘦弱的少女冷硬的背影,他知道她已經做出決定了,徹徹底底的決定。

這幾天夏媛宸的掙紮和輾轉反側他都看在眼裏,他知道夏媛宸心裏對原英煥有多抱歉,可他其實沒有真正擔心過,因為他知道,夏媛宸愛他。

她愛他。

隻要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但他算錯了,他錯了。他在這一刻真切地發現,夏媛宸跟別的女生不一樣,她有著遠高於普通人的道德標準,她心中恪守著一套常人無法理解的古老法則——人以一分待我,我用百倍還之。

他沒辦法像原英煥那樣聲嘶力竭地嘶吼:沒有夏媛宸就活不下去。他也曾為夏媛宸不顧己身,出生入死,麵對大海的滔天巨浪都不肯放手;他還甘冒被家族除名的風險帶著飛機越海而來,撲滅華國首都的滔天大火;他甚至都做好了背負背棄家族的恥辱罪名也要留在她的家鄉陪她……可是他不會說,他什麼都不願意說,他是李鍾敏,他有屬於自己的驕傲。

於是他輸了,徹徹底底地輸給了那個能哭能喊的原英煥。

我愛你,寂寂然然無人知;我愛你,浩浩蕩蕩在心間。

夏媛宸,再見了。

或許,再也不見。

他轉過身,少年長身玉立,筆直的背影就像一支寧折不彎的竹,一步一步遠去,沒有遠遠跟隨的仆人,沒了那頂色彩沉鬱威武肅穆的大轎,但依然高高在上——夏媛宸知道,他在慢慢走出她的世界。自此以後,不論李鍾敏是不受寵遠遠被發配的mirslina島主,還是回歸政治中心的大尚民國財務委員長子,都不會這個失去繼承權的她產生任何交集了。

有一瞬間她想抬起手,想抓住他,想抓住幸福光芒的尾巴,可馬上就感到手心裏別樣的分量——那是原英煥的右手,他使不上力的右手。她已經選擇了一隻手,就沒有資格再去夠另一隻手了……

隻是……胸口真的好痛呢……她仰起頭,努力讓所有酸澀的帶著辛辣的眼淚流進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