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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願作你的守護神(1 / 3)

夏媛宸陪著原英煥回了病房,一直到他睡著了才敢輕輕將自己的手從他手心裏抽出來。然而緊緊閉著眼的原英煥在感到她離開的動作時眉頭立時皺了皺,手也下意識張開想要抓住什麼,夏媛宸馬上將手重新覆蓋到他的手背上,低低地說:“睡吧,我在。”

那輕微抬起的脖頸這才像失了力似的,緩緩倒回頸枕深處去。但睡夢中的他仿佛再難安穩:

“不……”

“別拿走……”

“還給我……”

之後短短半小時的時間裏,夏媛宸不斷從他口中聽到模糊的囈語,有時頭還會無意識地晃動一下,像要甩脫什麼。

你在怕什麼呢?

你想緊緊抓住什麼呢?

是我嗎?

可是明明——明明我帶給你的隻有最深重的痛苦啊。

夏媛宸靜靜地坐在病床邊,臉頰蒼白沒有血色,眼底有著濃鬱的化不開的悲傷,那一瞬間她看起來簡直都不像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了,反而如同一個被生活中種種無奈和措手不及的重創而打擊得站不起來了的成年人。

而現實是,她不能被打倒。

夏媛宸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到病房的洗手間裏,擰開水龍頭,鞠了一捧水潑到臉上,讓冰冷的水花刺激自己的感官。她雙手扶住大理石洗手台,抬頭看著鏡子裏的人,水珠不斷從那個麵容清秀,眼神冷淡的女生的側臉上流下。這時候的她其實隱隱與另一個人的影像有些重疊了。

夏媛宸忍不住想到了久遠的從前:旭日初升,李鍾敏眉峰清俊眼神冷凝地站在甲板上,麵朝著表麵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的大海,說:“我會救下那對父子。”

多奇怪,分開後她卻越來越像他。

夏媛宸扯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的,可那笑容並未到達眼底,她倏然關閉了水龍頭,一甩馬尾大步轉身離去。

“你給我的承諾還算數嗎?”她站在走廊盡頭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的電話。

那頭的人接到她的電話似乎並不意外,啪的一聲,是按響了打火機的聲音,然後才傳出了帶著笑意的回答:“當然,你忘了嗎?我說過的,爸爸愛你。”

“哦,很好。”她有些嘲諷地笑笑,卻像並不在意那句愛她的話,隻是說,“我決定接受您的幫助了,您預備什麼時候召開記者發布會宣布要轉讓給我部分股權的事?”

“你要總部的股份?”季子山沉默了一下,再響起的聲音有些模糊,“我以為你會要尚國的醫藥公司。”

對麵沒有回答,隻有輕微的呼吸聲和電話電流裏細微的沙沙聲。

季子山歎了口氣:“你選擇了原英煥嗎?”

“對您而言有區別嗎?”夏媛宸的聲音極為冷清,“隻要我接受了您的好意並且能知恩圖報的為您找回媽媽,這對你而言就足夠了吧?”

“當然——雖然話是這麼說,”季子山的停頓了片刻,“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的,畢竟我是你的爸爸。”

“是嗎?謝謝爸爸。”平靜到近乎冷清地道謝。

“一個小時後我會叫公關部發出通稿,最遲明天早上你可以在報紙和電視上看到新聞。”季子山似乎也終於放棄了那些溫情的試探,語氣平淡而疲憊,“但願你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我不會,再見。”夏媛宸平靜地掛斷了電話。

後悔嗎?

有什麼可後悔的。

她隻是拋棄了愛情,她的父親和母親倒是因為真愛在一起的,可結局也並不見得好。

她相信自己選擇了一條正確的路。

李鍾敏沒了她,還可以有很美好的未來,他有著嚴謹周密的思維,強悍富有威懾的身手,有著幾近完美的外表,隻要他想,他就能有不錯的前途,有最美麗最溫柔的姑娘,他將擁有一切……

而原英煥,如果沒了她,就真的完了。夏媛宸想到躺在病床上有些瘦削的少年,他殘缺的右手,他臉上被打得新傷疊加的舊傷,想到他通紅著眼說:父親可能會另立繼承人,夏媛宸,我完了。他飛揚的神采不再,他日漸卑微怯懦的眉眼……

原英煥,如果我的生命是要用你的毀滅來換取,那我的餘生簡直不可救贖。

所以,你別怕,你的健康,你的自信,你的權力,你的財富,我都將盡我所能,一一為你找回。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再張開眸子時走廊盡頭卻閃出了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伴著嗒嗒嗒的清脆的高跟鞋聲,那個高挑的女生越走越近,終於走出了那片陰影來到了明媚的光下。

是紀秀芝。

她捧著一束新鮮的百合花,似乎是來探病的,但在看到夏媛宸後,腳步就生生轉了方向。她一步一步,表情沉鬱晦澀地來到了自己麵前。

她穿著一件淺粉色的風衣,白色的打底裙,微卷的頭發用一個精巧的滿是碎鑽的小皇冠型卡子別著,配著金色的華麗高跟鞋和姣好的麵容,完美得就像童話裏走出的公主。當然,如果公主臉上的表情不要那麼難看,聲音不要那麼憤怒就更好了。

“我真奇怪,為什麼總有男生前仆後繼不顧一切地去為你們奉獻,你們除了做出那張無辜可憐的模樣外就不能稍微幹點兒有用的事情嗎?!”

夏媛宸久久地沉默著,她在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穿著有些寬鬆的病號服,外麵披著一件樣子很普通的白色風衣,嘴唇發幹缺乏血色,與妝容妥帖明眸皓齒踩著高跟鞋足高出她一頭的紀秀芝形成了如此強烈而鮮明的對比。

真奇怪,為什麼小時候總有人會拿她們兩個相提並論呢?明明就是養在歐洲豪華農場的豔麗玫瑰和街道邊石頭縫裏隨便生長出的牽牛花的巨大差別啊。

夏媛宸想著想著,居然忍不住低頭笑了出來。緊接著感覺有些冷,幹脆把雙手交叉插進鬆鬆垮垮的病號服袖子裏,縮著肩,這樣一來看著就更像個邋遢的鄉下小妹了。

紀秀芝瞧著她那樣卻越發憤怒,她咻地抬起貼著精致甲片的白皙手指,指著夏媛宸的鼻子吼道:“我在跟你說話!笑什麼啊你!”

夏媛宸收了笑,麵容平靜地盯視了那距離她鼻子不到兩厘米的手指片刻,然後緩緩抬起眼眸說:“沒什麼。”她頓了頓,“如你所願,我將盡力做我能所做的一切。”然後,繞過她,微微塌著腰,慢慢朝走廊盡頭走去。

身後,很快傳來紀秀芝氣急敗壞的跺腳聲和罵聲,叫人忍不住有些擔心她那雙脆弱完美隻適合擺放在商場奢侈品櫥窗裏的高貴跟鞋會不會因過於用力而踏斷了。

其實夏媛宸挺羨慕她的,當個美麗的玫瑰多好,不論開心或憤慨,都能怒放著張揚著向所有人訴說。而路邊的牽牛花呢?它放棄了多少,又能去和誰說?

次日清晨,原氏集團秘書部。

“董事長,您有訪客到。”

“哦,是誰?”

“那位小姐說她叫夏媛宸。”

原韋德沉默了一下後,說:“讓她進來。”

沉重華貴的胡桃實木門扇被秘書推開,後麵,夏媛宸緩步邁進來。今天她穿了身淺紫色包身連衣裙,握著miumiu的新一季墨綠色小羊皮手包,食指上的祖母綠戒指晶瑩剔透,彬彬有禮地朝原韋德微微頷首。她今天是來打仗的,而在五光十色的金錢圈裏,這一身就是她的戰袍。

原韋德打量了下她與往日全然不同的裝束,眼裏不禁閃過一絲興味:“夏小姐。”

“原叔叔不用這麼見外吧?”

“好吧,世侄女。”原韋德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如一隻懶洋洋在休憩的老虎甩了甩自己的毛,而現在這隻老虎開始捕獵了。他走到寬敞的大辦公間東南角,這裏有個相對休閑的飲料吧和對坐的沙發,伸手示意道,“過來坐。”

夏媛宸過去坐下,秘書為兩個人倒上咖啡後無聲地退了出去。

她執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後放下,兩手交疊搭在自己腿上,美好的姿態就如同任何一個上流社會的淑女一樣:“原叔叔,很抱歉今天冒昧來找您,我是為原氏集團下一任繼承人的事情來的。”

“哦?”原韋德挑眉,大概覺得十分有趣,“為了我原家的……繼承事務?”

略微拖長的問句不可避免地會聽出些諷刺的味道,而夏媛宸的臉色卻分毫未變,甚至語氣愈發誠懇:“對,我聽說您有意更改原氏的繼承人人選,為什麼呢?原英煥一直被各大家族廣為認可,與年輕的下一代們關係也很好,如果您現在因為他受了一點小傷就輕易放棄他,恐怕得不償失。”

“我要另擇繼承人?”這幾個字仿佛在舌尖咀嚼了一遍,原韋德的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麼,片刻之後,才揚起一側的唇淡笑了下,身體靠向靠背,居高臨下問:“好吧,我是要另選繼承人,不過這與世侄女你有什麼關係呢?你是以季家代表的身份來向我提商業諫言的,還是以英煥朋友的身份來替他求情的?”

夏媛宸微揚著頭,輕輕笑開,吐字清晰:“我是以原英煥未婚妻的身份而來,站在未來家人的角度向叔叔您建議。”

原韋德的眸子倏然縮緊化作一道如有實質的厲芒,那眼光鋒利得簡直能割裂人的皮肉,夏媛宸不由得顫了一下,想往後瑟縮,下一瞬卻咬緊唇努力挺直僵硬的脊背。

她不能退,她無路可退,她的身後就是原英煥啊。

靜默,靜默,幾乎要壓死人的靜默。

原韋德突然爽朗地笑了:“哈哈哈!年輕人,你是要告訴我,你願意以你季家江山為嫁妝,換取英煥繼承者身份的穩固嗎?”

明明冷氣充足的房間,夏媛宸竟感覺後背有些汗濕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可是臉上露出的卻是最溫婉最無懈可擊的笑容:“當然不,我相信原叔叔您也不想要這樣的結果,畢竟對於目前的政府來說,南北經濟各掌一方才是最穩定的。不過您難道不想要將自己的經濟勢力滲透到北方來嗎?”

“說說看。”他從黑色金屬盒裏抽出一支煙蒂,並不點燃,在手裏慢條斯理地把玩著。

“您可以在目前北方城市季家所投資的綜合商城體中任選兩座,我將代表季家對原氏做所有權利的轉讓,包括但並不限於地皮、冠名權、樓宇使用改造權等等。您看如何?”

原韋德眯了眯眼看向她,笑容淺了些,無聲地觀察和打量。

夏媛宸努力保持著嘴角揚起的淡定姿態,但仔細看卻能看出她的臉部肌肉都因過分緊張而在輕輕抖動。

終於,原韋德開口:“你能做主?”

“對。”夏媛宸緊繃的那口氣一下就落了一半,好像這才找回了有些僵化的身體的使用權,迅速道,“在我結束高三學業之後,我將以季家繼承人的身份正式進入季氏的董事會,屆時不僅會有我說的兩座商業體,我還將會用我手中的股權實行一係列對貴公司的利好政策,當然,在這方麵我也希望原氏可以投桃報李,畢竟深度推進南北雙方的商業合作,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原韋德點點頭,臉上露出笑容,側頭拿起自己的咖啡,嚐了一下,這時的味道才剛剛好,他說:“非常不錯的提議,我會考慮。”

“謝謝原叔叔,希望未來作為一家人的我們可以好好相處。”夏媛宸竭力平穩地將一口氣緩緩吐出,扶了下靠背站起身,對原韋德微微鞠躬,轉身離去。

而原韋德端坐在沙發椅間,目光深沉地看著她一步步出門,手夾著一直未點燃的香煙一下下敲擊著皮椅扶手,突然停住動作,側頭在座機上按出了幾個鍵。

“嘟——嘟——嘟——”

“喂,父親你找我?”電話接通了。

原韋德並沒有看話機,麵朝前,聲音淡淡地說:“是你告訴夏媛宸,我因為你缺了根手指所以要更換繼承人。”

“……”那邊沉默著,一言不發。

“嗬。”原韋德忍不住笑了下,拿起香煙到嘴邊點燃了,隨著一束小火苗亮起,一股苦艾酒的微醺味道慢慢彌漫開,在一片朦朧的煙霧中,那個坐擁整個原氏商業帝國的男人神情顯得晦澀不明,他輕輕點了點煙灰,問:“兒子啊,你一意孤行地向夏媛宸求婚,為了個女人瘋狂地砍了自個兒的手指,將我原家的臉麵踩在了腳底下,這一出出的比連續劇都熱鬧——其實我很好奇,你就不怕惹惱了我,我真廢了你?”

“……”那邊依舊沒有回答,但卻能聽到驟然緊促起來的呼吸,和怦怦怦的心跳。

“你怕嗎?”

“我……”原英煥的嗓音沙啞幹澀,隻說了一個字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伴著聽筒裏沙沙的電流聲,待了片刻,才重新聽到他清清嗓子說,“我怕。”

“哦,懂得怕就好。”原韋德點點頭,“不過真遺憾——”他微妙地停頓下來。

氣氛仿佛一瞬間就緊張了起來!短短數秒的靜寂似是電影裏被無限拉長的慢鏡頭,連空氣都在這可怕的低氣壓裏凝固了。原韋德卻似乎很享受,一邊抽著煙一邊饒有興趣地想著,如果這是在千年之前,太子目前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起兵造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