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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 / 3)

寧安,寧安

韓離話音未落,容修就猛地推門而出,步履匆匆地向殿外走去。

福全上前想要搭茬,被他直接無視。容修麵容緊繃、唇色蒼白,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拋卻皇命,縱馬出了皇城。

許非煙對於此時的境況,是有些不大理解的。

容修突然闖入將軍府,不由分說地直衝主人廂房,來到她榻前,卻忽然又停下了。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裏,衣冠狼狽、喘著粗氣,赤紅的眼裏似乎有著許多種情緒。

“你……可還難受?”

許久,他開口道,聲音裏有著絲絲的顫抖與後怕。

許非煙不明所以,昨夜還想置她於死地的對頭,今日就忽然溫柔體貼,對她噓寒問暖起來,這是什麼操作?

她一個激靈,別不是又玩什麼新花樣吧?

她警惕地看向對方。

容修察覺她的抗拒,抿唇頓了頓,輕聲解釋說:“將軍不必驚慌,容修……定不會傷害將軍的。”

這話把許非煙逗笑了。

“那臣這嗓子,難不成是自己廢的?”話是譏笑,可她的嗓子像被炭火灼燒過,嘶啞粗糲,半點笑不出來,一開口就疼得直冒冷汗。

容修的心被狠狠拽了一下,許非煙是嗓子疼,他是心疼。

分明是日思夜想的人兒,可出現在他眼前這麼久,自己卻半點沒能認出,還……傷了她。他早該想到,這天下能讓自己心起漣漪的人,也就隻有寧安了!

“此事,是修愧對將軍。”他嗓音顫顫。

魚宴之夜,許非煙是想幫容修,而容修在想什麼?他想她死!提起這事許非煙就一肚子火。

“道歉有什麼用,能賠我嗓子?”

她本是置氣,卻不想容修一口答應:“賠。”說完,他就將尾隨而至的韓離喚出來,要取昨夜許非煙服下的毒。

愛情使人失智。

韓離從房梁躍下,交出瓷瓶。

容修眼都不眨,仰頭就灌。許非煙嚇到了,抬手給他打掉在地。

“殿下難不成沒長腦子?”她瞪大眼,“殿下毒壞嗓子,臣的就能好了?”

“能陪將軍一起也是好的。”

韓離見對話逐漸離譜,實在忍不住道:“殿下,尚有一事,殿下不曾問,韓離也就未曾說。將軍的嗓子,乃是解毒餘症,三日便可複原,無須過分憂心。”

他話音落地,屋內氣氛一時尷尬。此間坐著的兩人,一個號稱才智天下第一,另一個號稱第二,皆是陷入默契的沉默。

這兩人要是走到一起,隻怕天下也就沒什麼第一第二了,韓離默默地想。

福全很快尋到了將軍府。

容修馬鞭一甩絕塵而去,不管不顧,可把皇帝氣壞了。他本就忌憚太子驕矜自傲、不服管教,如今容修公然抗旨,可不就是不馴?

這回,靖南道人在皇帝麵前說多少好話都不管用了。

“咱家出來時,道長特意囑咐,務必要轉告殿下,聖上……恐有易儲之意。”福全如今一心向著容修,十分焦急,“想必聖上定是覺得,鎮遠將軍已死,豫王謀害殿下一事,死無對證……”

他說這話時,許非煙恰從裏間出來,福全見了,口型逐漸失控,連退幾步,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許非煙扯了扯嘴角:“本將軍還活著,叫公公失望了。”

福全忙回過神:“不失望不失望……既然將軍無事,那……”

“鎮遠將軍並未謀害孤。”容修輕輕一語,將福全後半句“回宮認罪”堵了回去。

許非煙眉微微挑,十分意外。容修這意思,是要將昨夜之事一筆勾銷?

“這……”福全也蒙了,“殿下,即便此時改口,聖上也已知曉殿下與豫王勢不兩立了呀。”何不幹脆放手一搏,拿下豫王永絕後患?

“與此無關。”容修嗓音淡淡。

他又望了許非煙一眼,而後起身與福全道:“走吧,孤隨公公回宮。”

容修在禦書房中,也果真是這麼說的,鎮遠將軍並未謀害他,昨日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夜平安。

皇帝倚在榻上,眼中捉摸不定,懷疑自己實則被太子擺了一道。什麼截殺鎮遠將軍,全是鬼話,而他此時說著昨夜無事,實際上是在與自己談判,以容律罪證,換太子之位。

“太子近來越發聰穎了,實在令人生畏。”這話意味深長。

這一次,皇帝委實誤會他了,容修確實沒想耍什麼花招,他一心所求,不過是極力避免牽連寧安下水罷了。

容律在榻前侍疾,全程垂著眼,麵容蒼白,沒有表情。隻在聽聞鎮遠將軍還活著時,眼中微有波動。

皇帝沉吟,雖身體為病症所累,但思維仍舊清晰,眼中透著思量。半晌,他做了權衡,道:“既然如此,這事就算過了。現下北境異動,鎮遠將軍無事,便即刻動身前往邊疆吧。”

皇帝退了一步。

豈知,在這件事上,容修卻並不準備妥協。

“鎮遠將軍並不適合掌我大黎邊軍。”

“怎麼,”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鎮遠將軍與你過招,數次不落下乘,朕看她也不蠢,難道還有什麼問題?”

寧安自然是不傻的,但她的身份……容修看了容律一眼,實在不好多言。

他決定換個思路:“敢問北境密報何在?”

“茲事體大,還需軍機要臣共同參議。”這話攔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

皇帝噎住了,他哪來的密報?這不過是將人調去邊境的由頭罷了。

但容修方才特意看向容律的那一眼,被他記住了。

皇帝心中一琢磨,立刻就認為,太子就是在針對豫王,今日不論是誰,隻要是豫王的人,就不能到邊疆!

於是,他忽然就怒了,厲聲喝問:“你就當真不肯放過你弟弟?”

容律手中一抖,羹匙落在藥碗之中,發出丁零脆響。

容修伏地而拜,麵容堅定沉毅:“兒臣絕無此意。”

皇帝不信,抄起手邊物件就向容修砸去。

容修不躲不閃,硬生生地受了這一下,仍舊堅持己見。

“父皇,”容律擱了藥碗,“兒子已經長大,父皇庇佑半生,往後的路,就請讓兒子自己走吧。”

他今日話音出奇的穩,有種往日少有的平靜,額頭貼拜在地上,態度恭謙又決絕。

皇帝看著自己這兩個兒子,麵色十分不好。

“請父皇成全!”容律頭磕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皇帝大怒,接著容修與容律就被趕出了禦書房。

福全跟著送出來,口中念念叨叨:“我的兩位小祖宗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又發脾氣又砸東西的……”

誰都沒有回答他。

走下台階,容律忽然與容修道:“父皇欲將儲位予我。”

容修心下一動,這事他清楚,隻是沒想到容律會如此直白地說出來。

而他接著又道:“我沒有接受,隻是告知太子一聲。”說罷,就拱了拱手,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容修看著容律的背影,沉默了許久。

容律很快就帶著大批補藥到了將軍府,看望許非煙。

對此,許非煙是有些忐忑的。她斟酌再三,略帶歉意道:“昨日之事未能得手,連累王爺了。”

昨夜,雖說她也不是真要置容修於死地,但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所以少不得要做一做戲。

容律抿唇不語,沉默了許久,忽然道:“本王……”他頓了頓,掩飾性地輕輕咳了一聲,“本王以為你……”

這話終究沒說下去,容律接過奉劍手中的瓷碗,坐到床邊,垂眸給許非煙喂藥。

許非煙偷偷觀察他的神色,見他眼眶微微發紅,心中一跳,話到嘴邊,想了又想,問出聲:“倘若臣今日當真沒了,往後的路,王爺準備如何走?”

容律手中動作一滯,停了半晌,最終隻說道:“張嘴,喝藥。”

許非煙撇了撇嘴,為沒有得到答案而感到惋惜。

容修因故到得晚了些,他方踏入門檻,就見容律坐在榻前,動作細致地給許非煙喂藥,又見許非煙避也不避,當真喝了,麵色當即十分難看。

他深吸一口氣,眸中沉了又沉,問道:“將軍與五弟這般,不好吧?”

許非煙對他這醋意感到莫名其妙:“臣與王爺本為一黨,殿下不是很清楚嗎?”

容修被這一句話給噎住了,他隻想說,這戲大可不必演得這麼真。

許非煙可不這麼想,容修昨夜還想連她帶容律一起一鍋端了,要是容律再覺得她不是自己人,她還怎麼活?

“況且,殿下連休書都遞給臣了,也就不必管得這麼寬了吧?”她接著又道。

容修這下徹底閉了嘴。

“你與太子……離了?”容律捕捉到這個信息。

容修覺得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別有居心。

許非煙點點頭,想了想,準備說些什麼話補救一下,畢竟擾亂了容律計劃。

哪知容律反應平平,不過道了聲他知道了,然後就再沒了後話。

許非煙敏銳地察覺到,事有不對。她眼神在這兄弟間徘徊,發現氣氛果然微妙。

沒幾日,一場秋雨後,宮中傳來皇帝病逝的消息。

說來也巧,時值北境捷報傳來,原本壓境的大軍忽然盡數撤了,大黎邊境危機已解。

這下南邊各國可算鬆了一口氣。

太監整理皇帝舊物,在帝王榻前發現了一卷還未下達的聖旨,上麵寫著:邊境不寧,亟令鎮遠將軍前往。

於是朝中就有了說法,先皇病中猶念邊境安危,而今北境撤軍,先皇心頭大患一去,再無牽掛,駕鶴西遊。

但許非煙知道,事實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皇帝發作時,她就在禦書房。

“聽說,太子與豫王近來常去你那?”皇帝召許非煙覲見,人隱在簾帳後,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是。”許非煙答道,雖不明所以,但仍是規矩作答。

容修、容律這兩兄弟,近來都很奇怪,有事無事就往將軍府跑。

容律常往府上跑許非煙還能理解,畢竟人家與鎮遠將軍久有交情。但容修這就離譜了,他二人休書都簽了,還老往前妻家跑,這合適嗎?

皇帝卻是朗聲大笑,道了聲:“好!”

許非煙摸不著頭腦。

“你進來,給朕研墨。”他忽然道。

許非煙依言,打簾子進去。此時屋中宮人俱退,隻有她與皇帝兩人,化不開的苦藥味彌漫在空中,嗆得許非煙忍不住掩鼻。

皇帝見了,倒不介意,笑了笑與她道:“朕沒幾日了,昨日召禮部覲見,得知陵寢已經準備得當。”

說的人平常,聽的人卻心驚,許非煙心中驚疑,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與自己說起此事。

而皇帝接著又道:“而今兒子們大了,就好像真以為朕這個皇帝不中用了。”

他口中說著,手下點墨揮毫。

許非煙餘光瞟見他所書之物,乃是祥雲鶴底的綾錦,眼皮一跳——老皇帝該不會是在手擬遺詔吧!

她忍不住偷偷抬眸。

“鎮遠將軍。”皇帝出聲喚道。

許非煙驚得一跳,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手中墨錠差點扔出去。

而皇帝嗓音沉沉,卻是說:“你覺得朕的律兒,如何?”

許非煙屏息凝神,沒想到就等來這麼一句。

“王爺……很好。”她語氣複雜。

皇帝點頭,隻說了一聲“好”。

“朕這禦書房啊,如今沒什麼好的。唯有一點,這裏剛發生什麼,不出一刻,必定傳到東宮,裏裏外外,都是太子的人。”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

許非煙一陣沒來由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