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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篾鞭打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響在靜寂的院子裏回轉。而月光如洗，星子掛在遙遠的夜幕上。
除了鞭打聲，偶爾還夾雜忍痛的悶哼聲。但下一秒，李青鬆就會攥緊拳頭，任青筋暴露，身體隨著竹篾揚起落下抽搐，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混賬東西！孽障！”
他爹是氣狠了。竹篾打斷了一根，又從牆角那再抽一根，繼續打。
李青鬆毫不懷疑，他爹的失望和憤怒是真正淹沒了理智，這一刻他是真心實意寧願把自己打死了事的。
可是……
眼前金星直冒。李青鬆困難地眨眨眼，努力保持神智。
要是厥過去，他娘給他延醫用藥少不得又要花錢。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收回自己說出口的話。
“娃啊，跟你爹認個錯吧！”張氏哭著勸道。她不能攔著當爹的教訓兒子，可兒子背脊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她心疼得受不了呀，“你認個錯，成不？跟你爹說你胡說的，你咋可能不讀書呢？認個錯，啊？”
李青鬆艱難地搖搖頭。
“兒呀！”張氏哭得要背過氣，咳嗽起來尤其驚天動地，瘦弱的身體躬做一團，猶如一隻掙紮在暮秋的河蝦。
李茂竹望一眼，越發又痛又氣，下手越發狠，“你娘每常起早貪黑……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罔顧老父老母的期盼……”
話中無限失望，無以繼續。隻有悶聲狠打。
李青鬆痛極，卻不喊，隻扭過脖子探看他娘的情狀。
李茂竹冷哼：“不要裝作你也懂得體恤父母心！今日我打死你這狗東西，以後就清淨了！”
張氏尖叫一聲，撲上前來，“他爹！阿鬆要被打壞了！你停手吧！”
因她覆在李青鬆身上，李茂竹收手不及，鋒銳的竹篾鞭了她一道，背上頓時火燒火燎的疼。“啊！”
“娘！”
張氏不敢壓住他免得刺痛他傷口，見他翻身要起，血痕卻斑駁，連忙壓住他雙手，“娘沒事，你趴著別動，娘先給你上藥。”
李茂竹手握竹篾，站在一旁怔住半晌，長歎一聲，把竹篾擲去牆角。
李青鬆哪裏能躺著不動，聽他娘那聲，顯是被鞭到了，還是掙紮地狗爬起來。
張氏已經端了清水，拿了棉布巾和家裏存下的金瘡藥過來。
李青鬆惴惴地喊道：“娘。”
“不是讓你別起來嗎？快趴回去，這會不緊著上藥，傷口要變壞的。”
“娘……”張氏始終麵對著他，李青鬆也不知她被鞭到哪一處，受不受得住痛。那滋味的難受，他是最明白的。
張氏淡淡地道：“先上藥。”
李茂竹明白老妻這是氣上了。他歎一口氣，往後退了一步藏在屋牆的陰影了，做了妥協。
張氏隻默默地推著兒子趴好，細細地給他清理傷口上藥，背上覆了棉巾，示意他起身自己在身前綁好。
隔壁人家的狗吠了幾聲就歇了。蟲蛙的鳴聲此起彼伏，將響徹整夜。
李青鬆被鞭打的時候心中了無情緒，此時卻悲從中來，低頭綁了個結，嗚咽聲壓抑地漏了一聲出來。
張氏站起身，靜了一瞬，端著水盆去了西屋。
李青鬆明白，她的失望也是毋庸置疑的。
“起來跪著吧，好好把自個的前程想清楚。”李茂竹疲憊地道，“做爹娘的，再著急，子女不懂也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