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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六章 桃花落,生離別(2 / 3)

竟是一直下落不明的應龍,象罔顧不上道謝,背著重傷昏迷的黃帝,匆匆帶領剩下的士兵過河,離朱領著其餘神族戰士斷後。

雨師雖然控雨之能無人能敵,可在水族之王的龍身前,卻一點辦法沒有,無論他掀起多麼大的風浪,應龍都有辦法擋去。

因為應龍的突然現身,軒轅族才活下了一萬多名戰士。此次阪泉戰役,軒轅族可以說是慘敗。

阪泉城內歡聲笑語震天,眾人都開壇狂飲,慶賀大戰勝利。

蚩尤獨自一人站在城頭,眺望著西邊。

雨師和風伯扶著彼此,踉踉蹌蹌地走上城樓,風伯問蚩尤:「你這是什麼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打輸了。」

雨師喝得七八分醉了,醉問道:「我到現在還搞不清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我們已經山窮水盡,說句實話,我都以為肯定要輸了,可現在竟然坐在了阪泉城裏喝酒。」

蚩尤對雨師說:「正好,我給你引見一位將軍,刑天!」

一個足有一丈高的大漢走了過來,蚩尤說:「這位就是我們的糧草大將軍,因為一直在後方,所以你們一直沒機會見麵。」

刑天對蚩尤說:「我實在受不了你了,所幸這次自己押送糧草過來一趟,當麵問清楚,你究竟想做什麼?我們都知道阪泉一戰事關神農生死,我們後方的人寧可不吃,都把糧草省著,你卻一時讓我少送,一時讓我遲送,這次明明我已經設法從塗山氏接到了糧草,你卻通知我暫時把糧草都藏起來。」

雨師失聲驚問:「我們有糧草?」

刑天哼了一聲:「我們國是破了,土地和人還在,隻要軒轅族的人不來搗亂,該種的種,該收的收,糧草仍有一些,這次知道阪泉戰役不能失敗,我們每天隻吃一頓飯,把糧草節省下來,全部送到戰場。我又去求了四世家中最富有的塗山氏,炎帝對他們的主母曾有活命之恩,塗山氏送了我們一下糧草作為回報,將來如何不敢保證,可眼下,我仍不會讓士兵餓著。」

雨師和風伯都盯著蚩尤,雨師不解地問:「你為什麼不讓戰士們吃飽肚子?」

刑天憤怒地說:「要不是炎帝當年一再叮囑過我一定要聽你的,我早來找你麻煩了。」

蚩尤知道刑天是個直脾氣,耐心解釋道:「黃帝作戰不是以勇猛聞名,而是以謀略著稱,他非常珍惜兵力,務求萬事俱備,一擊而破,上一次的阪泉之戰就是典型。這一次,黃帝若和我們硬打,隻是五五分的局麵,我們兩敗俱傷,高辛就會得利,黃帝絕不想如此。所以,他利用軒轅軍隊的充足供給,消耗到我們精疲力竭時,再一舉拿下,這是第一策。一般的主帥謀劃到這一步也許就滿意了,可黃帝非常小心,他又派士兵挖了地道,前後夾擊,這是第二策。此時已經穩操勝券,黃帝卻仍不滿意,又調遣神族在阪泉山穀設置陣勢,務求沒有遺漏。」

雨師讚歎:「的確厲害,一策接一策,環環相扣!」

風伯點頭說:「第一策最關鍵,不過蚩尤更厲害,明明刑天從塗山氏借到了糧草,蚩尤卻下令藏匿起來,讓黃帝驗證了他的判斷——我們糧草耗盡,這才傾巢而出,攻打我們。否則我們哪裏能那麼容易進入阪泉城?」

蚩尤說:「不能說我比他更會打仗,我對黃帝的優勢是——我可以研究黃帝幾千年來的所有戰役,黃帝卻隻能看到我這段時間的戰役,我瞭解他的程度要遠遠多於他瞭解我。所以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正麵進攻,那我就配合他,用他的計策來對付他自己,這場戰役,黃帝其實是輸給了自己。」

雨師和風伯都笑道:「何必謙虛?這也是你一策策應付得好。至少我們可誰都不知道你連踢個妖獸的胃做的球都是在操練士兵,若沒有踢球踢得那麼好的魑魅魍魎和一群妖族兄弟,我們的士兵還不知道要死多少。」

心性耿直的刑天卻搖頭,「蚩尤,炎帝若在,必定不會贊同你的做法。你為了誘黃帝上當,不惜令自己的士兵挨餓,那些死了的士兵也許多吃一口肉,就能有足夠力氣戰鬥,就能活下來。你還親手把他們送到黃帝的陣勢中做誘餌,這一次有多少士兵被亂石砸死?幾千人的性命啊!」

蚩尤默不作聲,刑天說:「你為了勝利太不擇手段,這一次你犧牲的是士兵,下一次你會犧牲誰?」

風伯想說點什麼,蚩尤抬了抬手,示意他別說話。蚩尤平靜地對刑天說:「你曾是師傅的近侍,對我的出身來歷一清二楚,在我心中沒有對錯道義,更沒有禮義廉恥,有的隻是為了活下去的不擇手段,你若不滿,可以離開,但是隻要你選擇留下,就要絕對忠誠,否則……」蚩尤冷笑一聲,「狼王咬死背叛的狼,讓狼群分食,我會做得比它更凶殘。」

刑天怒目圓睜,雨師覺得他就要攻擊蚩尤,可他瞪了蚩尤一會兒,轉身就走,「我忠於炎帝。」

風伯和雨師想說點什麼,蚩尤揮了下手,「我想自己待會兒。」他們隻得離開。

蚩尤站在城頭,望著西邊。

阿珩的母親死了!

他至今還記得炎帝死時,心裏彷彿空了一半的疼痛,阿珩對嫘祖感情深厚,肯定更痛。

他恨不得立即去朝雲峰,可是,他該說什麼?我打敗了你的父親,殺死了幾萬你的族人?用這雙沾滿了鮮血的手去擁抱安慰她嗎?

逍遙落在城頭,歪頭看著他,似在問他,你在幹什麼。

蚩尤笑了笑說,「我在思念阿珩。」笑容卻完全不同於人前的冷酷,而是深深的無奈。

逍遙翻了個白眼,叫了一聲,翅膀輕振,急欲起飛。

蚩尤躍到他背上,「那走吧!」無論如何,總是要看她一眼,才能放心。

天色已經微明,可朝雲殿內,仍好似所有人都在沉睡,安靜得連葉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蚩尤從前殿找到廂殿都沒找到阿珩,正著急,一個人悄無聲息地閃出,蚩尤剛欲迴避。

「蚩尤。」雲桑叫住他,「阿珩在崖頂。」

蚩尤正要離開,雲桑說:「聽聞你現在很缺糧草,就要支持不住了?」因為逍遙的速度太快,戰役勝敗已見分曉的消息還沒傳回軒轅城。

蚩尤回身,說道:「戰役已經結束,黃帝重傷,阪泉重回神農。」

天光依舊模糊,雲桑背光而立,看不清她是何種神情,半響後,她問:「你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

「等全部收回神農國土,黃帝投降,我對兩代炎帝的承諾就都做到了,不管恩義都兩清,我會交出兵權,以後就是你們神農王族自己的事了。」

「那你呢?」

「我會帶著阿珩永遠離開。」

雲桑指了指桑林深處的小徑,「你沿這裏上去,就能看到阿珩,昨夜母後仙逝,她現在非常傷心,你不要刺激到她,戰役的事情就先不要提了。」

「多謝。」

蚩尤沿著雜草叢生的小徑到了崖頂,阿珩抱膝坐在懸崖邊上。聽到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一眼,見是蚩尤,沒說什麼,隻是身子稍稍往裏縮了一下。蚩尤緊挨著她,坐到她身邊。

放眼望去,雲霞靜逸,彩練如胭,太陽仍未出現。

蚩尤看著阿珩,她的臉孔又白又瘦,在清冷的晨光中,好似連肌膚下的青澀血管都能看清楚,蚩尤忍不住展手摟住了她。

阿珩頭靠在他肩上,眼淚滾滾而落,「蚩尤,從今往後,我是孤零零一個了,沒有母親,沒有哥哥。」

阿珩寬慰她,「青陽還在,怎麼會隻有你一個?」

阿珩悲從中來,失聲痛哭,「大哥早已經死了,第一次阪泉大戰,你陰差陽錯地失手打死了他。本來我已經計畫好,放棄一切和你走,隻做西陵珩,不做軒轅妭,大哥和少昊都許諾會幫我,四哥也支持我們在一起。可大哥死後,母後和四哥失去了照應,我不能放棄高辛王妃的身份,為了保護母後和四哥,不得不借住少昊的力量讓青陽繼續『活著』,四哥不肯原諒你,不允許我和你在一起……」

在阿珩斷斷續續的哭訴中,蚩尤這才明白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原來他的興奮是斷送在自己的手裏,而他在北冥沉睡時,阿珩卻既要麵對喪親之痛,還要殫精竭慮地保護母親和四哥。他心頭說不出的難受,電光火石間,突然一個念頭驟起,如果阿珩沒有變心,隻是為了保護母親和四哥才和少昊……

「那小夭是……是我……我的女兒?」蚩尤心跳加速,連和黃帝生死對決時,都沒有這種緊張害怕。

阿珩狠狠打了他幾下,哭著反問,「那你以為她會是誰的女兒?她的名字是小夭,桃花的意思,當時你生死不明,仇家遍佈大荒,我能怎麼辦?」

蚩尤又是喜,又是悲,他有女兒了,他真的有女兒了!可他卻一天父親的責任都沒盡到,反而因為自己造的殺孽,讓她一出生就身陷危機。他輕輕摟著阿珩,喃喃說:「對不起,對不起。」

阿珩因為肩上的責任,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悲傷。大哥死了,不敢哭,怕母親和四哥更難過;四哥死了,不敢哭,怕母親和四嫂更難過;四嫂死了,不敢哭,怕母親和顓頊更難過;此時終於沒有了顧忌,全數爆發了出來,伏在蚩尤肩頭,嚎啕慟哭。

蚩尤也不勸慰她,隻是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猶如安撫一個傷心的孩子。

阿珩邊哭邊說:「從小到大,我總喜歡往外跑,什麼事都敢做,因為知道不管發生了什麼,隻要跑回朝雲殿,娘和哥哥們總會在那裏,可等我發現千好萬好都好不過一個家時,卻什麼都沒有了。大哥走了,我還有四哥和母親,四哥走了,我還有母親,隻要母親在,我就仍有一個家,如今母親也走了,我沒有家了……」

蚩尤低頭吻了吻她的鬢角,「你忘記九黎山中你親手佈置的家了嗎?我們有自己的家。雖然這些年你一直沒有來,可我每年都在修葺,菜園子裏的絲瓜蔓都爬滿架子了;我打了一口水井,井水冬暖夏涼,夏天的時候,把瓜果放到竹籃裏,沉到井底冰著,十分消暑;我還從青丘國移植了一種薔薇,色澤嬌豔得像晚霞一樣,可以給你做胭脂……」

淚眼迷濛中,阿珩眼前浮現著母親臨去前的一幕。

母親握著她的手說道:「珩兒,娘雖然走了,可你卻真正自由了,你若真喜歡蚩尤,就跟他去。」她驚訝地看著母親,訥訥不敢言。母親虛弱地微笑,「傻丫頭,你真以為娘到現在還沒看出你的心事嗎?隻要蚩尤能給你一個家,照顧好你,我就認他做女婿,如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聽著蚩尤的描述,阿珩似乎看到了桃花掩映中的小竹樓,竹樓側的菜園,絲瓜一根根垂下,竹樓前青石砌成的井台,打水的吊桶半倒在井邊,井台四周的紅色薔薇花,纍纍串串,猶如晚霞……

母親也看到了她的新家,站在竹樓前欣慰地微笑。

母親,我真的可以自由地跟隨蚩尤離去了嗎?

母親在對她點頭,身影在桃花林中漸漸遠去,神色輕鬆,再沒有掛慮。

阿珩仰頭看著蚩尤,滿麵淚痕,卻嫣然一笑,璀璨明亮,「母親說我自由了,她說願意認你做女婿。」

蚩尤不敢相信地愣住,一瞬後,滿麵狂喜,結結巴巴地問:「你娘、你娘……真的、真的……」

阿珩點了點頭。

蚩尤一直以為不可能得到阿珩親人的同意,所以一直蠻橫地說著不在乎,可原來親人的承認和祝福能讓人安心,讓幸福加倍。蚩尤喜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呆呆地看著阿珩笑。

東邊地天空驀然明亮,阿珩抬頭望去,喃喃低語:「」看,太陽升起來了,又是暫新的一天。

一輪紅日從翻湧的雲海噴薄而出,就像熊熊燃燒的烈火,照亮了整個天地,令萬物生輝。

蚩尤緊緊抱住了阿珩,「我們真的以後每天都可以一起迎接新的一天?」

明亮的朝陽中,阿珩微笑著用力點了點頭,不知道究竟是太陽,還是彼此的體溫,他們都覺得身子暖融融的。

蚩尤看著阿珩輕量的目光,張了張嘴,想告訴阿珩戰役已經結束,可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口。這一刻,他隻想抱著她,靜靜地看著旭日普照大地。

火紅的朝霞鋪滿天際,火紅的映山紅開滿山崖,他們安靜地坐在懸崖之巔,彼此依偎,身周霞光如胭,山花爛漫,他們的身形凝固如山石,隻有晨風輕輕吹過時,衣袂輕拂、

蚩尤輕聲問:「西陵珩,你將來最想做什麼?」

西陵珩,這個意味著自由和快樂的名字有多久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裏了?阿珩猶如做夢一般,低聲說:「我想和你每天都在一起,我想看著小夭、顓頊平平安安地長大,看他們出嫁、娶妻,然後和你一塊兒幸福地死去。」

蚩尤笑了,「這個願望很簡單,我一定會讓你實現!」

「真的?」

「真的!」

朱萸在桑林間叫:「王姬,阿珩!」

阿珩站了起來,蚩尤拉著阿珩的手,捨不得放,阿珩慢慢地後退,手從他掌間漸漸遠去。她對蚩尤說:「我還要安排母親的葬禮,你先回去吧,明日這個時候,你會收到我送給你的禮物,就算做……我這麼多年失約的一點補償。」

下午時分,阪泉之戰的消息傳到高辛,大臣們紛紛讚頌少昊睿智英明,沒有派兵參戰,否則必然要跟著黃帝遭殃。

麵對臣子們的恭維,少昊默不作聲。

大臣們也不敢再囉嗦,現在的少昊早已經不是當年溫和謙遜、禮待下臣的少昊,如今的他麵目冷峻,不苟言笑,喜怒難測,手段酷厲,臣子們連和他對視都心驚膽寒。

少昊正要命眾人退下,一個內侍氣喘籲籲地跑進大殿,把一封帛書高高舉起。

少昊手輕抬,帛書飛到他手中。少昊看完後,臉沉如水,一直盯著帛書,半響都不說話。

季釐從未見過少昊如此,試探地問:「陛下有什麼吩咐嗎?」

少昊把帛書遞給他,他看了一眼,臉色頓變,是軒轅妭的自休書,宣佈與少昊解除婚姻,即日起,他們男婚女嫁互不相關。

少昊淡淡說:「這事應該已經天下盡知了,你傳給他們看一下,都說說你們的意思。」

幾個朝臣看完信,心中氣憤,可看少昊的麵色,又實在琢磨不透,都不敢吭聲。季釐說道:「陛下,高辛建國幾萬年,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臣等也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朝臣們紛紛點頭,自古隻聽聞國君貶抑妃子,從未聽聞妃子自行離去。

一個朝臣突然問:「這是黃帝的意思嗎?是不是背後有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