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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九章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完)(1 / 3)

第十九章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阿珩靜站在曠野中,半仰頭望著天空。

瓦藍的天上,朵朵白雲飄,白雲下,兩隻雄鷹徘徊飛旋,時而掠向遠處,時而又飛掠回來。

應龍和少昊走來,應龍想要上前稟奏,少昊伸了下手,示意他不必著急。

風呼呼地吹過荒野,不知道從哪裏來,更不知道要到哪裏去,半人高的野草一時低一時高,好似海浪翻捲,一層又一層綠色的波濤,無涯無垠,無邊無際,寂寞淒涼。

夜風吹得阿珩青絲零亂,裙帶亂翻,她卻一直定定地望著天上的鷹,唇邊是恍恍惚惚的笑意。許久後,阿珩才發現應龍和少昊,笑容淡去,帶著幾分倦意,問道:「有事嗎?」

應龍奏道:「我和……子臣已經一切準備妥當,可以隨時發動全麵進攻。」

阿珩點點頭,平靜地說:「那就準備全麵進攻,和神農決一死戰。」

「是!」應龍領命而去。

少昊心下驚怕,阿珩對蚩尤的深情,他比誰都清楚,可阿珩下了必殺的命令後,竟然能平靜至此,他心頭全是不祥,急促地說:「你真想好了?你應該明白蚩尤就像山嶽,要麼昂然佇立,要麼崩塌倒下,永不可能屈膝折腰,你真的有勇氣殺了蚩尤?一旦開戰就再無回頭的路。」

「如果不開戰,就有路可走嗎?」

少昊無話可答,黃帝隻要活著一日,就不會放棄統一中原的雄心,而蚩尤隻要活著一日,就不會任由黃帝侵犯神農、詆毀榆罔。自第一次阪泉大戰到現在,黃帝和蚩尤之間打了將近二十年,雙方死了幾十萬人,纍纍屍骨早已經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少昊默默站立良久,前塵往事俱上心頭,忽然間無限酸楚:「阿珩,你嫁給我的那日,我們都雄心勃勃地不甘願做棋子,都曾以為隻要手中擁有了力量,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可為什麼如今我貴為一國之君,你掌一國兵馬,我們卻仍然身不由己?」

阿珩想起當日,香羅帳下,兩人天真笑語、擊掌盟約恍若前生,和少昊的隔閡淡了幾分。她對少昊溫和地說:「哪裏能事事如意呢?重要的是你實現了最大的願望——登基為俊帝,守護人間星河。」

「這世上,你已經是唯一知道我是如何一步步走來的人,也是我唯一放心能與之大醉的人,即使你恨我,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我不想從此後釀造的酒再無人能品嚐,醉酒後再無人笑語。」

風從曠野刮過,呼呼地吹著,荒草起伏,紅蓼飛落,兩人的眼睛都被風吹得模糊了。

玉山之上,少昊一身白衣,馭玄鳥而來。那個兼具山水豐神的男子驚破了漫天的華光,驚豔了眾人的眸光,可幾百年無情的時光,終是把他水般的溫潤全部磨去,隻剩下了山般的冷峻。

漫天星光下,軒轅妭一襲青衫,縱酒高談,言語無忌,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費盡心思隻為引得少昊多停駐一會兒,彼時的她根本想不到其後的幾百年間,她竟然絞盡腦汁,隻為逃離少昊。

阿珩凝視著少昊,這個男子其實越來越像一位帝王,縱然心中不捨,依舊會無情地捨棄一切,堅定不移地前進。也許她是最後一個看到他少昊一麵的人,也許在將來,他會像黃帝一樣,人們隻知道他的名字是生殺予奪的俊帝,而忘記了他也曾有一個親切溫和的名字——少昊。

青陽、昌意、昌僕……那些能親切地呼喚這個名字的人,和著少昊的名字,一起被埋葬在過去。

她和蚩尤卻不能,他們永遠都不能,永遠都做不到捨棄那些給予了生命溫暖的人。

阿珩忽然指向高辛的方向,「那邊是什麼?」

少昊看了看,如實地回答:「土地、山川、人。」

阿珩指向神農山的方向,「那邊呢?」

少昊盡力看了一看,「土地、山川、人。」

阿珩又指向軒轅的方向,「那邊呢?」

少昊不解,卻仍然用靈力仔細看了看,「還是土地、山川、人。」

阿珩道:「這個天下不可能僅僅隻有高辛族,也不可能僅僅隻有軒轅族或者神農族,你若想要天下,就要先有一顆能容納天下的心,不管高辛,還是軒轅、神農,都是土地、山川、人。」

少昊心中驚動,不禁深思。

阿珩說:「不要隻想著高辛美麗的人間星河,軒轅有萬仞高峰的雄偉險峻,神農有千裏沃土的瓜果飄香,君臨天下的帝王應該不分高辛、神農、軒轅,都一視同仁。」

少昊神色震動,心中千年的種族壁壘在轟隆隆倒塌,看到了一個更廣闊遼遠的天地。他對阿珩深深行禮,起身時,說道:「你一再幫我,我卻從沒有機會兌現給你的諾言,阿珩,不要讓我做一個失約的人。」

阿珩低頭而立,神情淒婉,半晌後抬頭道:「人人都說蚩尤無情,其實你才是天下最無情的人,心中永遠權位第一,必要時,任何人都可以捨棄,所以我實不敢做任何要求,何必讓自己失望,讓你為難呢?」

少昊眼中全是痛楚,張口欲反駁,可發現阿珩隻是直白地道出了一個冰冷的事實,父王、兄弟、昌意、青陽、諾奈、甚至阿珩,從親人到朋友,不都是他捨棄的嗎?

阿珩微微一笑,眼中有懇求,「不過,如果可能,請在你的權力下,盡力保護小夭。這個孩子也許會帶給你一生最大的羞辱,你如果因此心中怨恨,請恨我,不要遷怒她!」

少昊眼中隱有淚光,「你忘記你昏迷時,是我日夜照顧她了嗎?每日下朝,隻有她熱情地撲上來抱我,看我皺眉會用小手不停地來揉我的眉心,也隻有她敢說我板著臉好難看,敢對我發脾氣。小夭是五神山上唯一真心愛著我的人,她給了我太多的快樂,別的不敢許諾,但我向你承諾,她永遠都是我的女兒!」

阿珩深深行禮,「多謝。」起身後,大步離去。

「阿珩。」

阿珩回身,神情肅殺,「請子臣將軍立即去配合應龍將軍,準備對神農全麵進攻。」

少昊明白,阿珩決心已定,從這一刻起一切以軍令說話,他隻能彎身接令,「是!」

自阿珩出征,雲桑就一顆心高高懸起。

因為被嚴密監視,難以得到外界的準確消息,雲桑隻能通過偷偷觀察黃帝的一舉一動來判斷戰場上的戰情。

幾日前,雲桑察覺黃帝行蹤詭異,似乎在秘密籌劃著什麼,她試探地求見,如果是往常,黃帝都會立即接見她,可最近都拒絕了她,十分反常。

雲桑小心翼翼地查探後,終於從顓頊和宮人的對話中偷聽到,黃帝已經不在軒轅城,不僅僅黃帝,還有離朱、象罔都一起離開了。雲桑猜不透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知道領兵的大將離開,肯定不妥。

幾經思量後,她決定離開軒轅,親自去把這異常告訴蚩尤。

半夜裏,她偷偷逃下了軒轅山,趕往阿珩和蚩尤決戰的冀州。

可是,她剛離開軒轅山,就被黃帝派來監視她的侍衛發現,幾十個侍衛追來,勸她回去,雲桑拒絕了,侍衛無奈下,隻能按照黃帝的密令,強行捉拿雲桑。

雲桑駕馭坐騎白鵲,邊打邊逃,邊逃邊躲,一路逃向中原。

雖然這些年,雲桑在嫘祖的教導下,神力大進,可畢竟難以抵擋幾十個侍衛,逃到宣山附近,她已經身受重傷。坐騎白鵲的一隻翅膀受傷,也難以再飛翔。

迫不得已,雲桑落在了宣山。

幾個侍衛想趁機鎖拿住她,帶回軒轅山。雲桑一邊用言語威嚇他們,一邊用手指挖開泥土,將藏在耳墜中的一粒桑樹籽種下。

她割破手腕,以血為水,澆灌樹籽。這粒桑樹籽是父王留下的遺物,朝雲殿內,談起父王時,她曾給嫘祖看過,想送給嫘祖。嫘祖拿去在蠶繭中培育了三年,又還給她,叮囑她隨身攜帶,若有危急時刻,可以種下,用鮮血澆灌,就能和桑樹靈息相通。

雲桑也不知道這顆桑樹籽能如何幫她,隻能抱著最後的希望,姑且一試。

在鮮血的澆灌下,桑樹籽迅速發芽、長大,不過一會兒工夫,就長成了一株巨大的桑樹,樹幹合抱足有五十尺,樹枝交叉伸向四方,猶如一把巨大的傘,樹葉碩大,方圓有一尺多,碧綠中鑲嵌著紅色的紋理,猶如絲絲血痕。巨大的樹葉中又結出纍纍串串的花朵,黃色的花瓣,青色的花萼,鮮豔奪目,散發著陣陣清香。

隨著桑樹的長大,天地間靈氣異動,彙聚到桑樹周圍。無數五彩斑斕的蛾子嗅到氣味,聽從召喚而來,越聚越多,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幾乎遮蓋了整座山頭。蛾子身上的磷粉四散飄落,連空氣都變得混濁。

侍衛們從來不知道小小的昆蟲聚集在一起時,會如此駭人。一點蛾粉沒什麼,可這麼多嗆人的蛾粉,讓他們呼吸困難,用神力打死一團,會有更多的圍聚過來。侍衛們根本不能靠近雲桑,卻因為黃帝的命令,又不敢離去,隻能在山下徘徊。

雲桑無力地靠著桑樹,心中默默對炎帝和嫘祖說:「謝謝父王,謝謝母後。」

嫘祖曾對她說過,世上最強大的動物不是老虎,也不是豹子、熊,而是昆蟲,它們看著弱小,卻數量龐大,無處不在,而且它們群居,共享所有信息,世間的一切都逃不過昆蟲的耳目。

雲桑曾經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她明白了,桑樹是她的靈血灌溉而生,她依靠著樹幹,與桑樹息息相通,一隻隻蛾子飛來飛去,或停落在樹幹上,或棲息在樹葉上,隻要驅策蛾子,她似乎就可以知道天地間發生的一切事情。

這樣做非常耗費靈力,她已經身受重傷,可是,她想知道蚩尤和阿珩的戰爭開始了沒有,她想看到神農的故土,她還想看到他!

她望向東麵,飛蛾們感受到她的心意,一群群飛向東麵,密密麻麻,猶如一團團彩色雲霞,煞是好看。

隨著彩雲的飄拂,雲桑看見了廣袤無垠的大地。

景緻越來越熟悉,飛快一點,再飛快一點!

鮮血漫漫而流,滋養著桑樹,雲桑倚著桑樹幹微笑,就要回到她朝思暮想的故土——神農了!

東邊的天空,雲霞湧動,金光絢爛,又是一天的黎明。

黎明時分,冀州曠野上,嘹喨激昂的號角吹響,驚天動地的戰鼓擂響,大地的寧靜被撕破,所有士兵各就各位,在應龍的指揮下結陣,準備進攻。

魑魅魍魎立即去叫蚩尤:「大將軍,大將軍……」不想蚩尤已經躍出營帳,望向軒轅。

阿珩一身戰衣,站在雲端,雙手握槌,敲擊戰鼓,鼓聲隆隆,悲壯激烈,她在親口告訴他,今日是兩國死戰,請全力以赴!

蚩尤對風伯和雨師說:「今日軒轅必有奇謀,想將我們置於死地,你們務必全力以赴。」

「是!」風伯和雨師立即集結全軍,準備迎戰。

應龍催動陣勢,打通了河道,把地下的暗河引到地上。

神農的士兵剛結成整齊的方陣,準備迎敵,突然看到茫茫荒野上出現了波濤洶湧的河流,向著他們奔流而來,不禁驚恐地大叫。

風伯和雨師立即領兵做法結陣,對抗應龍的陣勢。

狂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大樹被連根拔起;疾雨鋪天蓋地落下,巨石被捲起,河流的方向漸漸扭轉,朝著軒轅族而去。

應龍大叫:「子臣。」

少昊站入了陣眼,有了他的靈力牽引,形勢立即逆轉,奔湧的河水再次流向神農族。

魑、魅、魍、魎守著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彙聚天地靈力幫助風伯和雨師,可是他們這麼多人的力量都抵擋不住應龍的攻勢。

風伯皺眉大叫:「應龍雖然是龍族,可我和雨師的神力絕不會比他弱。逆轉地勢,從地下把暗河導上地麵絕非一般神力所能為,究竟是誰在幫他?」

滔滔河水,越來越多,越流越湍急,瀰漫了荒野,天地都變成了灰白的青色,透著難言的恐怖。

風伯和雨師已經精疲力竭,卻連水的速度都難以慢下來,眼見著大軍就要被沖走。

魑魅魍魎絕望地驚叫:「蚩尤,怎麼辦?」

蚩尤駕馭大鵬飛起,凝聚起全部靈力,舉刀劈向大地,一聲巨大的響聲,大地煙塵瀰漫。煙霧中,一條深壑在大地上裂開,深不見底,河水都流向了深壑,好似一道巨大的瀑布。

神農大軍絕處逢生,齊聲吶喊,向軒轅軍隊示威。軒轅軍隊看著一身紅袍,腳踩大鵬,殺氣凜凜,立於半空的蚩尤,心驚膽寒。

蚩尤望向軒轅大軍,看不到阿珩在哪裏。

「逍遙!」

逍遙知蚩尤心意,變幻體型,化作了魚身。蚩尤腳踩北冥鯤,隨著瀑布墜下深壑,剎那就被瀑布吞沒。

一瞬後,眾人看到大地在慢慢隆起,河水開始向著地勢更低的方向流去。

應龍知道蚩尤在地下搗鬼,立即動用了全部靈力,靈力化作無數條色彩各異的蛇,沿著水流而去。靈蛇速度迅疾,遊過時,猶如電光,水中一道道紅色、藍色、紫色、金色、銀色閃過,流光飛舞,美麗不可方物。水被靈蛇驅動,竟然像有生命一樣,開始翻山越嶺,向著神農而來。

蚩尤凝聚土靈,飛出千把黃色的土劍,寒光閃爍,穿水破土,直追靈蛇的七寸而去,一道道黃光迅疾閃過,把一條條駕馭水流的靈蛇全部斬殺。

應龍身體晃了晃,眼鼻中滲出鮮血,已是受了重創。

「你先休息一下。」少昊知道應龍不是蚩尤的對手,上前掌控了整個陣法。

在少昊的靈力推動下,地上的水彙聚到一起,猶如憤怒的大海一般撲向前方,想要衝過隆起的土坡。

眼見著海浪漫過了土坡,就要淹向神農,蚩尤駕馭逍遙從地下呼嘯而出,立於半空,雙掌牽引著土坡越隆越高,變成了山峰。

少昊和蚩尤的靈力正麵相逢,水化作了五條巨龍,與大地上的山峰擰在一起,水龍想把山摧毀,山卻想把水龍壓死。

天下靈力最強大的兩位神交戰,地動山搖,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好似天要塌、地要陷,整個世界就要毀滅,連神力高強的風伯、雨師都不敢靠近,所有人都驚懼地躲避,整個天地都變成了蚩尤和少昊的戰場。

激戰了半晌後,五條水龍把山峰捲纏起來,水缸般的身軀勒得山峰越來越小,眼看著山峰就要碎裂。站在大鵬背上的蚩尤大喝一聲,衝向水龍,把手中的長刀全力扔出,長刀化作了一把血紅的巨刃,攜雷電之勢,劈死了兩條水龍,隨著水龍的嘶聲悲鳴,蚩尤也被憤怒的水龍打下了大鵬的背,墜入深淵,被湍急的水流捲得消失不見。

應龍、離怨他們齊聲歡呼,風伯、雨師他們卻怒髮衝冠,悲傷溢胸,齊聲慘叫:「蚩尤!」

逍遙呼嘯而下,衝入地底,在水下猛衝猛撞,尋找著蚩尤。

又過了一會兒,當眾人都以為蚩尤已經死了,陷入絕望時,蚩尤卻腳踩大鵬從深壑中一躍而出,臉色森冷,唇畔有血,高喝:「擊鼓!」他重傷了對方,對方也傷到了他。如今的大荒,憑神力能傷到他的不過少昊一人,少昊竟然親自來助戰。

蚩尤固然吃驚,少昊更加震驚,他的全部靈力加上周密部屬的陣法竟然不敵蚩尤的隨性而為。他和青陽神力雖高,可仍是用心法來控製天地間的靈氣為己所用,蚩尤卻和他們截然不同,他就像是天上的鷹、水裏的魚,與天地造化融為一體,大道無形,信手拈來,隨意揮灑。

魑魅魍魎敲響了大鼓,風伯和雨師領命全力進攻,暴雨衝擊著一切,狂風襲擊著一切,因為地形倒流的洪水更加氾濫,軒轅族的陣勢被沖散,士兵們四散逃亡。

應龍迫不得已化回龍身,試圖暫緩水勢。阿珩問少昊:「不能再把水導回地下嗎?」

少昊麵色慘白,鮮血從胸前滲出,剛才他被蚩尤斬斷了兩條水龍,顯然已受重傷,即使再和蚩尤鬥,隻怕也是輸。他搖搖頭,「蚩尤為了阻止水流,進入地下,把大地抬高,本來可以復原,可剛才北冥鯤為了救蚩尤一陣亂衝亂撞,無意中把所有的暗河河道全摧毀了。地勢被毀,逆天而行,一定會有大災,如今這麼多的水無處可去,隻能要麼淹滅神農,要麼淹滅軒轅,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

前方的河水被蚩尤抬起的山峰阻擋往回湧,後麵還有源源不絕已經化做了地上河的河水流來,眼見著整個曠野就要化作汪洋大海。少昊對阿珩說:「你立即帶兵撤退,我去開一條河道,把河水引向大海。」

應龍也對阿珩說:「王姬,趕緊撤退,我擋不了多久。」

風伯、魑魅魍魎站在山峰上,眺望著被水流沖散的軒轅士兵,高聲歡呼:「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蚩尤卻默默地凝視著一切,神情疲憊倦怠,眼中都是隱隱的無奈與痛楚。

阿珩駕馭這阿獙升到半空,放眼望去,大地之上都是水,少昊的河道還沒開好,應龍在風伯和雨師的合力進攻下,已經神竭力枯,軒轅族逐漸陷入絕境。

阿珩看向族人們惶惶不安的麵孔,隻要一撤退,他們就會節節敗退,直到讓出軒轅山。

顓頊故作堅強的稚嫩麵孔,黃帝垂垂老矣的憔悴容顏,軒轅城中絕望哀戚的百姓,無數像嶽淵一樣為國捐軀的軒轅男兒,他們的妻子、女兒……她不能再讓她們像那個小女孩的娘親一樣餓死!她不能讓嶽淵他們死後都不能安息!

不,決不能撤退!

應龍昂起龍頭長嘶,請求阿珩立即帶兵撤退。

阿珩看向燦爛的太陽,刺眼的光線射入她的眼睛,她卻連眨都不眨,阿珩摸了摸阿獙,「為我做一件事情,可以嗎?」

阿獙毫不猶豫地點頭。

「活著!」

阿珩躍下了阿獙,墜向大地,回頭嫣然而笑,「去玉山找烈陽。」

下墜中,阿珩雙臂張開,將身體內被封印的力量散出,此時太陽恰在中天,正是一天中力量最強大的時候,阿珩體內也如火山爆發一般迸發出最強大的力量,周身發出刺目的白光。

阿獙感受到阿珩的氣息在消失,驚恐地昂頭悲號,蚩尤和少昊聽到阿獙的聲音,回身間看到阿珩全身綻放出刺眼的白光,同時失聲驚叫:「阿珩,千萬不要!」可是已經晚了,阿珩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白光中。

阿珩落到了地上,散發著刺目的白光。

隨著她姍姍而行,就好似地上有另一個熾熱的太陽,白光所及之處,地上的水剎那間就蒸騰成了白霧。在太陽的無情炙烤下,汪洋大水漸漸消失,土地,慢慢幹涸,草木全部枯萎。

魑魅魍魎撲過去,想阻止阿珩,卻被阿珩的灼熱燙傷,慘叫著後退,幸虧雨師及時降下雲雨,阻擋了阿珩一會兒,才救了他們一命。

阿珩剛開始還能控製自己的力量,隻想把洪水蒸騰完,可就如堵截的洪水的堤壩被打開了一道口子,洪水不是按照預想中慢慢流淌,而是將口子越衝越大,最後把整個堤壩徹底沖毀。

阿珩體內的力量與天上的太陽交相輝映,越湧越多,強大的力量衝擊得她身不由己,眼睛漸漸變得赤紅,神識漸漸消失。

隨著阿珩的走近,士兵們慘叫著倒下,他們身體裏的水分全被炙烤幹,迅速化作了幹屍。

雨師從半空跌下,他修煉的是水靈,阿珩的太陽之力天生克他,他身體受到重創,連行走都困難。

應龍已經看不到阿珩的原身,隻能看到一團白光中一雙赤紅如血的眼睛,像惡魔一般,看到什麼就摧毀什麼。應龍化回人身,迅速後退,如果不是前麵有水源,後麵有少昊在幫他,他的身體隻怕早就被炙毀。他驚恐地問少昊:「那究竟是什麼?王姬究竟化作了什麼?」

少昊神色哀淒,一聲不吭,隻迅速地把本來要引向大海的河道改到了他們身前,用奔流不息的河水,保護住軒轅族士兵,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為阿珩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