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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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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監做的梅花活色生香、巧奪天工。隻是看得久了,卻似乎總有些不妥,阿監可知不妥在何處?」

趙氏明顯地怔了怔,轉眸看了那插瓶幾眼,臉色蒼白,緩緩搖頭:「奴手藝粗陋,原是不配登大雅之堂。」

那梅支原本選得極好,姿態清勁而雅趣,點綴的花朵更是恰到好處,紅萼嬌豔,黃蕊輕盈,或盛放,或含苞,姿態各不相同,便是真正的梅花也不可能比它更風流馥鬱。裴行儉的目光停在枝頭那朵半開的梅花上,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阿監不必過謙,這支梅花可謂毫無瑕疵。隻是道法自然,世上焉有完美無缺之物?何況寒舍簡陋,更是襯不起這般的風流富貴。倒是可惜了阿監一片苦心。」

趙氏的臉色一僵,雙唇微顫,彷彿想開口辯解,又緊緊地抿住了。

裴行儉並不在意,轉身往外便走,到了門口,腳步才頓了頓:「阿監放心,裴某雖非君子,卻也不會食言而肥。三年之後,阿監若依舊不願回家,寒舍雖是簡陋,倒也不會讓門客賓朋衣食無著;裴氏雖非豪門,總能尋出幾位殷實可靠的子弟。隻要阿監不令裴某為難,裴某自會讓阿監有一份前程可選!」

趙氏臉色更白,神色裏倒是少了幾分淒婉,多了些鎮定,依舊是禮數週全地欠身應道:「多謝少伯開恩,一切但憑少伯安排。」

裴行儉沒有答話,腳步也再未停頓,靴子聲不緊不慢地一路去得遠了。

趙氏身上力道一鬆,不由自主坐倒在地,抬眼怔怔地看著門簾,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直到門口響起了女子的細碎腳步聲,她才猛地回神,手一撐地站了起來,神色又恢復平日的文雅沉靜。

門簾一動,卻是姚氏小心地閃了進來。見到趙氏的臉色,她才鬆了口氣:「姊姊沒事吧?今日那位……那位裴少伯怎麼過來了?」這名字對她彷彿帶著某種恐怖的魔力,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又忙忙的解釋道:「我隻是在裏屋臨寫姊姊找出來那副搨本,聽到姊姊說話便出來了,可不是成心要聽的!」

趙氏笑容依舊溫婉:「妹妹說的是哪裏話,咱們都是宮中的老人,這點規矩還不懂麼?我又怎麼會疑心妹妹?其實也不是什麼緊事,是我家兄嫂說是這幾日就要過來拜會裴少伯與夫人,因此先與裴少伯回稟了一聲。」

姚氏目光中頓時流露出些許異樣:「姊姊的兄嫂?他們也是有品級的人物吧?對姊姊倒是好生關切!」

趙氏苦笑起來:「什麼品級?家兄到如今還在八品上熬著,旁的子弟就更不用說,託了多少人情都還沒入門,因此一聽說我在這邊,就立時急著過來了。可妹妹是知道的,這個多月裏,裴少伯連正眼都沒瞧過我,怎麼肯費這個心思去幫忙?日後我若是回去,兄嫂還不定怎麼怪我!還是妹妹好,家中雖然簡單些,兄長們都是真心疼你,絕不會讓妹妹有這樣的難堪!」

姚氏神色微鬆,也有些傷感起來:「姊姊就莫要笑我了,當年原是我無知輕狂,死活鬧著要來長安,傷了他們的心,日後歸去,就算他們不說什麼,我不照樣是沒臉?對了,姊姊家裏的事,裴少伯沒怪罪姊姊吧?」

趙氏輕輕搖頭:「那倒沒有。隻是,或許再過兩天,夫人就會召見咱們了。」

姚氏頓時大吃一驚:「夫人?夫人怎麼突然會想到見我們?」她慌張地回頭看了幾眼,壓低了聲音:「不是說這位夫人最是厲害麼?咱們如今什麼都不是,橫豎是熬上兩三年就要回家的!夫人不會對咱們如何把?」

趙氏安慰地拍了拍她。「妹妹說的哪裏話。裴少伯和夫人都是再明理不過的人,自然不會難為咱們。至少,」她頓了頓,柔美的麵孔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這兩三年決計不會。」

天色向晚,裴府上房的院子裏已點起一排燈籠。婢女們大約都在忙碌,院子和堂屋都不見人影,隻有西間燈火通明,屋裏正中的食案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三郎坐在琉璃為他專門做出的高凳上,嫌棄地看著碗裏的青菜,聲音裏滿是委屈:「阿娘也不乖,阿娘不吃肉肉!」

裴行儉挑簾而入:「三郎說得在理!」

滿屋子人都吃了一驚,三郎「噌」地躥了下來,小小的身影轉眼間就消失在高案下麵。

裴行儉哈哈大笑,又裝模作樣地圍著案幾走了兩圈:「三郎呢?我剛才還聽見他的聲音,怎麼進來倒瞧不見人了!」

「我在這兒呢!」三郎手腳並用地從案幾下爬了出來,小胖臉笑得滿臉放光,鼻頭卻不知道在哪裏蹭了好大一片灰,滿屋子人都被逗得笑了起來。

琉璃卻很想望天:這麼無聊的遊戲,也就是這爺倆能每天都晚上一遍,而且每一遍都玩得這麼津津有味!

婢女們打了水過來,裴行儉抱著三郎嘻嘻哈哈地一道淨過了手麵。琉璃才起身走了過去,摸了摸三郎的頭:「快些坐回去,不吃幹淨不許再下來了。」又幫裴行儉解開了腰上沉甸甸的蹀蹀帶,隨口問道:「不是讓阿景傳話說今夜不回來麼,怎麼這時辰到家了?」

裴行儉笑道:「我也沒想到能這麼快回來,適才又在外院處置了點事。」

他一麵說一麵便脫下官袍,換了家常的衣裳,忍不住感嘆:「你做的袍子的確方便得很!」

琉璃笑了笑沒作聲。前幾日裴行儉讓她找一件能罩住官袍的青色布袍出來,出門有事時方便些,她想了想索性做了件可以兩麵穿的袍子出來,一麵是大紅團花綾袍,反過來便是樸素無華的青色素麵布袍,決計是裴大選官下朝後偷雞摸狗搞諜戰的最佳行頭!

裴行儉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也搖頭笑了起來。這丫頭聰明起來時,不知哪來那麼多奇思妙想,可糊塗起來吧,這麼多年了竟然都想不到要在門房安個人手,好知道自己在外院的動向。這樣的性子,大概也是全天下獨一份了!眼見她鬢角的頭髮又散了兩綹出來,在耳邊一晃一晃的,他頓時有些手癢,好容易才忍住了,做到食案前目光一掃,眉間卻頓時便多了「川」字——案上放了六七樣菜餚,琉璃跟前卻隻有一盤醋芹。

琉璃忙道:「我已經吃過了一碗蛋羹拌飯!」她懷三郎時明明輕省得很,可這一回也不知怎麼了,竟是異常辛苦,每天起床後要吐上三五回不說,還整日地吃不下任何油膩葷腥,她也隻能自我安慰:好事多磨,說不定這一回在她肚子裏折騰的就是未來的一代明相……裴行儉仔細看了看琉璃的臉龐,嘆了口氣,轉頭吩咐道:「讓灶房吃食上多換些花樣添些品種,哪個廚娘做的飯食能讓夫人開胃,重重有賞!」

這是要評選出先進喂食工作者嗎?琉璃默默翻了個白眼,奮力嚥下了一口米飯。

一家三口用過晚飯,三郎在裴行儉身上練了兩回徒手攀岩,登頂成功後便心滿意足地跟著乳娘和小米在幾間屋裏繼續躲起了貓貓。裴行儉一麵應付著三郎,一麵隨口便將麴崇裕會幫忙翻建宅院以及趙氏嫂子或許會求見的事都告訴了琉璃。

琉璃不由皺眉有趙阿監這層關係,這位趙家夫人若是開口相求,我該如何應對? 」如今家裏日日有人上門,她卻連稱病都不敢稱,隻能看人下菜碟地打太極。當然,比起召見了自己兩回卻什麼都沒說的武後來,她的功力還完全不夠看。

裴行儉滿臉輕鬆:「簡單得很。我這幾日是太忙,未必能見到那位趙衛官,不然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他們家既然如此急功近利,你隻消透露一聲,如今這風口浪尖上,你的親弟弟為避嫌都不敢上門,也不知該不該參加這次的銓選,他們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

琉璃啞然失笑,可不是!他們上門來是為了拉關係的,可不是上趕著犧牲自己來成就裴行儉名聲的。隻是轉念一想,又有些擔憂起來:「他們如今就這麼迫不及待,若是這兩三年都選不上,待趙氏回去,豈有不遷怒的道理?」

裴行儉點了點頭:「此事趙氏也想到了,今日她已找到我,說是日後怕是有家不能回,求著要來伺候你,我沒有應她。此人心思細密,性情堅忍,著實不可輕,』日後有客來訪時,倒是不妨讓她多露幾臉。」

琉璃好不納悶:「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讓她多露麵?」

裴行儉微笑起來這世上從來沒有不妥當的人,隻有不妥當的用法。你就當她是這案上的燭台,隻要麵上的鎏金還好,裏頭是銀是銅又有什麼打緊?咱們又不打算拿它來做盤纏!」

琉璃默然點頭,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橫豎都是擺設,自然要挑更體麵更妥當的,至於那位心裏怎麼想,其實並不要緊,畢竟有些事情,完全取決於裴行儉。她忍不住笑道:「她怎麼會求著要來伺候我,怎麼不求著要去伺候你?」

裴行儉劍眉一挑,笑容更深:「這世上,有幾個女子敢說要來伺候我!」

這話說得!琉璃剛想嘲笑他幾句,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他說的還真不算誇張!至少自己認識的女子,對他都頗為敬畏,就是雲伊那樣膽大包天的,見到他不也像是老鼠見了貓?

她不由抬頭看了看裴行儉。燭光下,他的眉目溫和清朗,笑容更滿是暖意,可她自然知道,這雙溫潤的眸子有時會變得多麼可怕,她自己雖然從沒對上過那樣的眼神,卻不止一次地見過在他的注視下驟然變色的麵孔……她不由嘆了口氣你就那麼喜歡讓旁人都怕了你?」

裴行儉搖頭:「我隻是怕麻煩。」

麻煩?琉璃側頭瞧著他,一時有些拿不準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玩笑兩邊屋裏,三郎的笑聲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我在這裏,我在這裏,你們都看不到我吧? 」琉璃一怔,忍不住笑出了聲。

裴行儉也笑著看了看西屋:「我可不是三郎,矇住眼睛便以為旁人都看不見自己了。我若是惹了這種麻煩,你還能輕饒了我去?我又是何苦來哉?」

他倒是看得明白!琉璃又好氣又好笑,索性橫了他一眼:「我就是不能容駙馬駒馬贅婿,有幾個能廣納婢妾?倒是盡有忍得妻子另置麵首的,難不成他們都是女人?這世上,誰能妒誰不能妒,與男女何幹,不過是權勢所致罷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他轉頭看著三郎玩耍的屋子,眼神越發柔軟,笑容卻淡了一些:「再說,我自己吃的苦頭還不夠多麼?又怎會讓自己的兒女再受什麼嫡庶內外的煎熬?」

琉璃心頭微震,忙岔開了話題:「不會就好。不過我怎麼沒看出你是怕 惹麻煩的?你如今惹的麻煩難道還算少?」

裴行檢:揚眉而笑,深黑的眸子裏彷彿有光芒閃動:「我怕的,隻是那些無謂的麻煩。有些麻煩,原是不去惹也躲不開的,怕又有何用?也不過是各逞手段,看誰看得更遠,下手更準罷了! 」

三郎愈發脆亮的笑聲傳了進來:「哈,我看見你了!你認輸不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