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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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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儉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李郎中以為,應該如何?」

李郎中被他含笑的目光一掃,不知怎的,背上竟是一陣發寒,想說的話一時都堵在了胸口,好容易才笑了出來:「少常伯不是說人才難得麼?」

裴行儉笑得更是溫和:「正是難得,所以更應多加磨礪。」

李郎中還想說話,旁邊幾位選官已詫異地看了過來——這蘇味道難道和李郎中沾親帶故?不然這種不相幹的選人若真是大有前程,自然不妨要到自己手下,若還有什麼不妥,那留京也好,外放也罷,與他們又有什麼幹係?

李郞中心裏一凜,笑了笑沒有再作聲,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蘇味道既已敲定外放,另外那三人選官們自然更看不上眼,裴行儉隨口問過,揮筆落注,一口氣寫完了五人擬放的官職。一旁的郎官捧卷而出,在台階上高聲念了起來。

王勮這一組原是這撥人的最後一組,下一撥人還未進院,從門內看去,幾個人的表情正好盡收眼底。王勮含笑欠身道謝,整張臉孔彷彿都在放光;劉敬同也是笑吟吟地抱手應諾,顯然對注擬的金城司兵參軍這個職位滿意之極;蘇味道聽到唱注聲,卻是明顯怔住了,仰頭看著郎官,一張年輕俊秀的麵孔上寫滿了驚訝不解,隻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雙眉微揚,目光往都堂裏看了一眼,隨即便欠身而揖,滿臉的迷惑都變成了毅然。

裴行儉放下手中的硃筆,嘴角慢慢揚了起來。

在選人的來來往往中,為期九天的麵銓和唱注轉眼即過。都堂前大院裏又恢復了往曰的清冷肅穆。大明宮禦渠邊的垂柳卻依然在風中飄搖,隨著二月的東風,那些淺褐色的枝條彷彿一夜之間便泛出點點綠意,將整條禦渠、整麵宮牆都染上了一片如煙如霧的春色。待到三月的暖陽將這新綠催成深碧,鹹亨元年的吏選也終於塵埃落定——經過中書、門下的覆核,吏選的最終結果公佈天下,與一個多月前吏部唱注的榜單幾乎毫無差別。

盡管如此,在三月底的這一天,當選人們再次分批來到尚書省都堂前領取告身、叩謝聖恩時,好些人還是立刻打開了手中的卷冊,待得親眼看到 卷頭上那行大字,才長長地出了一 口氣。

蘇味道默默地捧著自己的告身,胸中的那口氣卻怎麼也吐不出來。寫在黃麻紙卷頭的那四個字「鹹陽縣尉」彷彿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呼吸艱澀。

事實上,自打一個多月前在這裏第一次聽到這幾個字開始,它就一直壓在蘇味道的心頭。縱然知道這種結果對於初入仕途者也算正常,縱然當時他就已下定決心接受這個安排,可這麼多天來,當他看著被注了京官的霍標到處赴宴,聽著王勮因少常伯賞識而得了桂坊校書郎的消息被傳為美談,這種決心就無法控製地漸漸變成了懷疑:裴少伯說的「豈非可造之才,亦是前程無限」是否隻是一句隨口的褒獎而已?那句「寶刃須礪,好事多磨」是不是也並沒什麼深意?自己的毅然受命,覺得這是裴少伯別具深意的考驗,其實隻是,想得太多——同住的張茂和許弘毅得的評語不也是差不多麼?

身邊有人在低聲議論:「兄台打算何日出發?」「我這任所有些遠,隻待明曰去恩師府上告辭之後便立即出城,賢弟如何打算?」 「我還好,是去扶風,三日後再走。幸虧當日交了退官狀,不然若是去了範陽,那可是一曰也不敢停了……」

蘇味道暗暗苦笑了一聲,如此說來,自己這縣尉倒也不是太差,畢竟鹹陽離長安城更近,隨時走都來得及!

想到唱注之後,霍標也曾苦勸過自己寫退官狀,說是多半能換個更好的職位,當時自己卻怎麼都轉不過彎來,蘇味道心頭不由愈發悵然;隻是轉念一想,張、許兩位倒是聽他的交了退官狀,可到底也沒換成京官,這份悵然又悉數變成了無奈:大概,這就是命數?

他抬頭又看了看眼前的都堂,陽光正照在長長的飛簷上,烏潤的瓦麵上彷彿有金光流動,為這座肅穆的堂屋添上了一道春日的華彩,與此刻那滿院子帶著興奮之色的微笑麵孔倒也相得益彰。蘇味道隻覺得胸中愈發沉悶,默然低頭,不想苒多看這幅畫麵一眼。

好容易大夥兒的告身都發放完畢,眾人對著含元殿的方向齊齊行禮謝恩,依次退出。一出院門,原本壓抑著的各種聲音頓時變得響亮起來。好些選人不是第一次登上官場,就是立馬要離開長安,眼下這一路,正該爭分奪秒展開社交活動。

蘇味道卻是無心與人寒暄,隨便應付了幾人便加快了腳步,還沒轉過彎去,就聽見有人叫喚:「常之,常之!」卻是在前幾撥就領了告身的霍標、張茂和許弘毅站在路邊向他揮手,顯然都是在等他。

蘇味道忙收了情緒,上前笑道:「小弟讓幾位兄長久等了。」

霍標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頭,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興奮與輕鬆:「再久也得等!告身一到,大夥兒便再不是自由身。你還好一點,他們兩個卻都是明日就要離開長安的,今日再不好好聚一聚,下一回就不曉得是何年何月了。」

還真是如此!蘇味道心裏頓時更多了幾分鬱悒。他們幾個是在平康坊月旦評上結識的,原本就意氣相投,在北裏打過了那一架之後走得越發近了,後來霍標租了院子,把幾個人拉去同住。他們四個,再加上試判莫名其妙失手,卻依然留在長安花天酒地的舒俠舞,平日裏結伴喝酒鬥詩,何事不為?如今的平康坊裏,「酒中五傑」也算是有了小小的名氣。可惜就如霍標所說,今日之後,要想再這樣結伴逍遙,不知要等多久了……他正自感傷,一旁的張茂便笑道:「這有什麼?等過上幾年,咱們都回了長安,還不是怎麼聚都成!就怕霍兄到時美妾在懷,高朋滿座,懶得再搭理我等!」

霍標斜斜地瞟了他一眼:「怪道人說臨別吐真言,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等勢利人物!好,好得很!待會兒我會好好問一問妙兒她們,平日你在背後是怎麼編排我們這些人的!」

張茂擺手笑道:「不敢不敢,小弟是什麼人,霍兄就算把心肝膽肺都借給我,小弟也不敢在妙兒麵前編排你……」

蘇味道也打起了精神,接口笑道:「那是,張兄是何等伶俐人,要編排霍兄也要在楚娘麵前編排不是?」

霍標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點了點頭:「說起來,回頭咱們還得把她們幾個都叫上才好,今日有貴客,少不得要多喝幾杯。」

蘇味道忙問:「什麼貴客?」

霍標卻不肯說,隻是半吐半露道,貴人極為愛才,這幾個月裏大夥兒其實都沾了貴人的光,待得見麵大家就知道了。幾個人追問不出,互相打趣著一路往宮外而行。他們四個原是出眾的風流人物,試判都入了等,注的官職說來也不差,滿路的選人多有認得他們的,分別在即,自然紛紛上來打招呼套交情。霍標意氣風發,來者不拒,身邊的人竟是越圍越多。

眼見前麵就是建福門,突然有人驚奇地「咦」 了一聲——原本應該在門外散去的新任官員們有不少人不知為何竟滯留在了門口,原本應該肅立兩旁的門衛似乎正在盤問著什麼。待得他們走近一些,好些的人更是直勾勾地看了過來。

蘇味道正瞧得納悶,門口已有人高聲問道:「敢問霍標、張茂、許弘毅、蘇味道可在?」

幾人相視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霍標一撥眾人,大步上前,抱了抱手:「不知這位將軍有何吩咐。」

發問的侍衛頭領聲音冰冷:「長安縣縣尉在門外等著各位。有一樁人命官司,還要請諸位過去協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