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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2 / 3)

想到這場大熱鬧就此到頭,也不知哪一天才有再有機會狠狠宰這些吃多了撐的公子哥兒,黃四不由悵然若失,好不憂傷地嘆了口氣。

他眼前那位吃多了撐的公子哥兒聽得倒也入神,半晌才轉頭瞧了瞧不遠處的縣衙大堂,嘲諷地翹起了嘴角:「這位長安縣令果然是雷厲風行!」

黃四一怔,這話聽著怎麼有些古怪?他幹笑了一聲道:「明堂這回的確利落。大約也是情勢所迫,這原是最尋常不過的潑皮爭產,誰知每天都有一番變故,一會兒是查找棺木,一會兒是驗看藥方,一會兒是捉拿潑皮,昨日連平康坊的美人都拿來了兩個,今日更是牽出了這麼些官家人,大夥兒誰不想過來看個稀奇?公子有所不知,這四五天裏,外頭聽審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當真是說什麼的都有,明堂大約總要把事情弄個明白,才好收場。」

麴公子感興趣地抬起了眸子:「說什麼的都有?那到底有什麼說法?」

黃四笑道:「有人說這姓金的是鬼迷心竅,一個潑皮,跑到平康坊去與人爭美,結果被幾個書生三拳兩腳就打死了,這不是命數已盡,自己上趕著找死麼?也有人說那些官家人太過凶殘,為爭個妓女就能下死手,要是真的當了官,平頭百姓還能有活路?也不知朝廷這次是怎麼選官的,竟選了這麼些心狠手黑的玩意兒!」

麴公子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不知為什麼看著卻讓人有些發冷:「好!這話說得好,有理有據,意味深長!這事兒也做得好,水到渠成,天衣無縫!」

黃四摸了摸頭,實在拿不準眼前這位貴人的喜怒,正不知如何回話,就聽雅室門外有人笑了一聲:「果然是玉郎!」門簾一起,從外麵走進兩位男子,前頭一個三十多歲年紀,微微有些富態,後麵則是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穿戴都十分尋常,隻是落在黃四這種人物的眼裏,那身富貴氣卻比和尚臉上的胭脂還要來得搶眼。他趕緊低頭欠身,悄然退出了門外。

雅室裏,麴崇裕已不緊不慢地起了身,像是頭一回見到他們般從頭到腳將兩人打量了一遍,抱手一笑:「果然是賢昆仲的手筆,麴某佩服!」

蕭守規與蕭守道相視一眼,心頭越發驚疑不定。適才樓下的掌櫃說有位姓麴的公子在雅室裏等他們時,他們就嚇了一跳,麴崇裕不是過完年就去洛陽了嗎?是什麼時辰回來的,而且直接找到了這裏?這一進門,他居然劈麵又是這句話……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蕭守規便笑道:「玉郎此話怎講?我們兄弟不過閑極無聊,過來瞧瞧熱鬧,什麼手筆?」

麴崇裕微微一笑,優雅地欠了欠身:「原來如此,是麴某誤會了,抱歉。」

蕭氏兄弟隻覺得一拳打到了空氣裏,想再解釋幾句又無從說起。待得三人分賓主落座,兩人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麴崇裕卻是隨意往憑幾上一靠,伸手端起了麵前盛著冷漿的杯子,一麵瞧著窗下的情形,一麵慢慢啜飲,那神態,彷彿不是身處鬧市酒樓,而是對著高山林泉、白雲空穀,哪裏有半點要開口詢問的意思?

蕭氏兄弟頓時有些傻眼,還是蕭守規咳了一聲,開口笑道:「今日的確是巧了,卻不知玉郎是如何知曉小弟在這酒樓定了雅室的?」

麴崇裕依然是一臉的漫不經心:「麴某能知道什麼?麴某前日才回長安,突然聽說出了這麼樁事,自然要來瞧瞧熱鬧,不曾想大早上的這酒樓的雅室竟已客滿,我瞧著有兩間似乎還沒人,一問掌櫃才知,是早就被訂了出去,麴某一時想岔了,提了提蕭賢弟,沒想到卻是歪打正著。」

這話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兩樣?蕭守道到底年輕氣盛,忍不住問道:「這也奇了,玉郎為何聽說有人訂了雅室,就會想到我們兄弟頭上?」

麴崇裕慢悠悠地低頭喝了一口:「自然是因為麴某想岔了。」

蕭守道眉頭一皺,還要再問,蕭守規忙向他使了個眼色,自己動手給麴崇裕滿上了漿水:「玉郎有所不知,這家酒樓的青梅酒和青梅漿都極為有名,這些都是小弟昨日就訂下的,玉郎嚐著可還新鮮?」

麴崇裕欠身道謝。蕭守規這才笑道:「玉郎也知道我們兄弟的,最是閑人兩個。小弟我也是昨日才聽人說起長安縣衙這邊鬧得有些稀奇,立馬便打發人過來訂了個雅室,沒想到竟會遇見玉郎。玉郎莫不是屈指一算,便算出長安城裏就數我們兄弟最閑?」

他這邊姿態放得十足,蕭守道臉色就有些不大好,伸手倒了杯酒,悶頭就喝。

麴崇裕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意:「大郎說笑了!麴某若是會算,又如何會落到今天這田地?不瞞兩位說,有些事,麴某在西州時做得著實不算少,因此昨日一聽此案,便覺得天下哪能有這般巧事?今日掌櫃又說早有貴人訂了雅室,更是落實了我這念頭。因前幾個月修建裴府時,就數大郎二郎助我最多,麴某未免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唐突之處,還望二位海涵。」

蕭氏兄弟頓時鬆了口氣。當日麴崇裕和裴行儉在西州究竟是哪番情形,他們雖然不大明了,但結果卻是板上釘釘的:裴行儉搶了麴崇裕的西州都護!兩人回了長安後,麵上還算有來有往,走得卻不算近,這次裴行儉強人所難,非要麴崇裕兩個月就修好宅子,更是無禮。看來麴崇裕在裴行儉手下當真是吃過虧的,而他之所以疑心到自己兄弟頭上,也隻是因為當日他們太過關切裴宅的修建,並不是真的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蕭守規便笑道:「玉郎如此坦誠,倒叫小弟羞愧無地了。不瞞玉郎說,當日小弟的確是有些私心。守道今年也要參加吏選,那什麼試判,他怎麼做得來?自然是巴望著出點什麼事,把試判早些弄黃了才好,沒想到卻是白忙了一場,倒是教玉郎見笑了。」

麴崇裕同情地點頭:「那試判的確害人不淺!我恍惚聽誰說過一句,二郎和喬府三郎都是因筆跡不合被駁落的?」

蕭守道臉上微微一紅,蕭守規已舉杯笑道:「不提這些掃興的事了,今日既有好戲可看,玉郎,咱們不如換上酒水助興?」

麴崇裕揚眉一笑:「好!」

三人換了酒杯,推杯換盞喝了幾口,就聽下麵一陣亂響,卻是長安縣衙已排開儀仗,開門審案了。就見那大堂上,差役分班而列,從後堂被請出的五位一字排開站在了堂前,前頭是四位新晉的官員,末尾一個則是做尋常士子打扮。五人都生得儀表堂堂,穿著也比尋常人體麵,此時筆直地站在那裏,倒也頗有點一排玉樹的意思,頓時激起了一片議論。

酒樓上,莫說蕭氏兄弟瞪大了眼睛,連麴崇裕都放下杯子,凝神看了過去。

大堂之上,霍標幾人依次報上了姓名來歷,他們並不是平頭百姓,莫說霍標已是大理寺八品評事,就是落選的舒俠舞也是正經的明經出身,自然不用下跪陳情。經過一夜煎熬,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言談舉止卻還未失方寸。

長安縣令也頗為客氣,隻是笑道:「今日將諸位請來,原是本縣有位金大郎於兩個月前蹊蹺斃命,據醫者所雲,他乃傷重不治,這位金大郎的伴當則說,他之所以身受重傷,是在平康坊與人毆鬥。本縣召來平康坊的武侯等人詢問,人人都說,諸位就是當日動手的一方。相關證詞,都已錄供。本官雖不大相信,卻也不得不將諸位請過來問上一聲,不知諸位去年十二月十六日午後,在平康坊北裏中曲張氏宅中,可曾與人毆鬥?」

堂上堂下,頓時變得靜悄悄的。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蘇味道忍不住轉頭看了霍標一眼,卻見那張俊朗的麵孔此刻顏色灰白,分明寫滿了掙紮,他不由暗暗一聲嘆息,默然低下了頭去。

他們幾個昨日到了縣衙之後就被分頭「請」進了不同的房間。他在屋裏坐立不安,一直等到天黑,才有位姓劉的主簿過來將事情分說了一遍,當時他便覺得五雷轟頂——唐律對殺人案判得極重,就算群毆打死人,首犯也是要抵命的,皇親國戚都不能免罪。自己捲進了這種案子,就算僥倖得活,也是前程盡喪,名聲掃地!

好在那主簿話頭一轉,說當日旁觀者甚多,大夥兒都看得明白,傷重致死的那位金大郎是霍標動手教訓的,與旁人並無幹係,隻是人命關天,相關人等總得問到,因今日才不得不把他們都請過來。蘇味道聽得這句,腿腳都差點軟了——幸虧出事的隻是霍標動手的那個,幸虧自己沒碰那位一根手指頭,不然要論成群毆,自己這些人哪個能脫得了幹係?隻是霍標他,如此一來……主簿最後也嘆道:「霍評事是可惜了,隻怕……唉!少府幾個縱然並無人命幹係,少不得也要在公堂上如實稟告,方能離開。如此一來,莫說霍評事心裏會有芥蒂,旁人瞧著也難免嘆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傳到後來還不曉得會是怎樣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