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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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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那淡淡的笑容,讓他整個人又變得如此溫暖,似可觸摸,仿佛他本是上之人,隻因這一笑,又回到了人間。

藍彩衣卻覺自己心中的熱情在一點點變冷,最後凝為寒冰。

玉山在側,頓覺自慚形穢。這種感覺真切地襲來,一點點將她的心侵襲為死灰。

她在心中默默對比著彼此的容顏,並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隻知道自己的確是敗了!

為什麼,為什麼七年痛苦換來的刹那之美,最終還是不敵他的一個笑容?

難道自己真的與七禪蠱無緣嗎?

藍彩衣臉上的驚愕、失望漸漸轉變為苦澀。

吉娜本來為南宮韻的容貌所攝,正看得目瞪口呆,卻感到藍彩衣的手漸漸變得冰涼,不由擔心地道:“姐姐,你怎麼了?”

她目光落在藍彩衣臉上,卻不由大驚失色。她的臉並沒有改變,但美麗眸子中卻泛出一片死灰的色澤。

她的目光看上去竟和垂死的阿婆一樣蒼老。

吉娜隻覺一陣惡寒從心底深處升起,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姐姐,不要……”

就在這時,藍彩衣眼中掠過一絲決絕,兩條彩色絲帶突地從她袖中激射而出,將她整個身子托起,向神魔洞中飛去。

“不要!”吉娜失聲驚呼,正要去抓住她,卻被一股強大的反挫之力彈開了。

吉娜連忙爬起來,卻隻看到藍彩衣最後的眼神。

她投身神魔洞,並不是想要獲得此生未了蠱的認可。而是一切希望破滅之後,她隻有用毀滅,來表達對自己的最後一點尊重。

她寧願在最美的時刻,葬身七禪蠱身前,也不願在病痛與醜陋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如果我不能得到你,那請讓我再看你一眼。

然後,沉醉在你給予的死亡中,無怨無悔。

吉娜怔怔地跪在冰冷的青石上,藍彩衣最後的身影如驚鴻一瞥,卻是如此動人。

然後,一聲巨大的獸嘯直衝雲霄。

地動搖,四周山石滾滾落下,吉娜幾乎立身不住。

一陣嗡嗡振翅之聲大作,伴隨著藍彩衣淒厲的長笑,但瞬間,她的笑聲就已淹沒在骨肉破碎的裂響中了。

一切又重歸寂靜。

吉娜又驚又悲,眼圈立刻紅了起來。身後那老乞丐輕輕搖頭道:“可惜。”

南宮韻臉上又浮起那優雅的笑意,拱手對老乞丐道:“老先生,現在輪到我去取蠱了。”

“你也不必。”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那聲音低沉動聽,卻帶著莫名的森寒,連穀中的夜風也不禁為之瑟縮。

南宮韻也不由微微變色:“誰?”

“我。”一個黑色人影在月色中漸漸清晰。

“孟成?”南宮韻溫婉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你還沒死?”

那人緩緩向洞口走來,一字字道:“二百八十條人命,還沒找你們南宮家討回來,我又怎麼會死?”夜風如鬼嘯般響起,大片墨雲宛如張開了一對巨大的羽翼,捧侍在他身後,隨著他的腳步,徐徐向神魔洞壓下。

南宮韻搖了搖頭:“不可能,你中了我的歸雲劍,絕不可能活這麼久的。”

孟成冷笑道:“我隻是沒有想到,堂堂南宮世家的公子,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少俠,竟會在劍上下毒!”

南宮韻想要反駁,卻一時無語。看著他步步逼來,不禁又想起了月光下他那彎血紅的魔刀和赤紅的雙瞳,心中不禁一寒,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沉下心來,道:“你……你也來取七禪蠱?”

孟成在他麵前三尺處止步,森然笑道:“還有人比我更配來見此生未了蠱嗎?”

他長身站在南宮韻麵前,黑衣宛如羽翼一般在山風中翻飛。

這一刻,借著微薄的月光,吉娜看清了他的臉。

這張臉極為清俊,驚若人,卻又偏偏帶著濃厚的邪氣。

如果南宮韻宛如美玉一般溫婉動人,那他就是一團暗獄之火,在仇恨中燃燒出奪目的光華。

這光華帶著邪惡、妖異,卻是如此耀眼,將南宮韻精心維持的風儀一點點侵蝕、焚滅。

無邊殺氣,從孟成身上透出,沉沉壓在整個神魔洞口。南宮韻心中一驚,短短三年時間,他的武功竟進步了這麼多。

孟成冷笑,又向前踏了一步。南宮韻為他的氣勢所迫,幾乎要向後退去。但是他沒有,他隻是緊緊握住了歸雲劍。

他知道,這個時候後退哪怕一步,他就徹底失敗了。自己的夢想,父輩的期望,南宮世家的百年榮耀都會在這一退中徹底化為泡影。

所以,他隻能克製胸中的恐懼,努力讓自己站得很直。

雖然在吉娜看來,他依然玉樹臨風,風姿清絕,但一旁的老乞丐卻已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就在這時,一道奪目的紅光如閃電般劃破夜空。

南宮韻的歸雲劍剛剛出鞘,卻感到咽喉處宛如被風吹過,微微有些發寒。然後,他看到孟成那雙被仇恨點得赤紅的眸子。

“你的債,總是要還的。”

砰的一聲輕響,大蓬鮮血噴濺而出。

吉娜一聲尖叫,南宮韻的眼睛陡然張大,不可置信地望著對手。

然後,緩緩倒下。

鮮血如飛花落葉,洋洋灑灑,但孟成沒有躲閃,而是在血雨中,徐徐張開衣袖,盡情享受著仇人鮮血的溫度。

溫潤腥鹹的液體,沾濕了他披散的長發和羽翼般飛揚的衣帶。他看上去就宛如在複仇中沉淪的王子,將自己清俊的容顏、高絕的武功和心中的善良、眼中的溫暖一起交給了妖魔。

良久,他將手中赤紅的彎刀收起,也不看嚇得瑟瑟發抖的吉娜,徑直向神魔洞走去。

“站住。”

孟成皺眉——他本以為,沒有人敢在此時攔住他。

回頭看去,卻見那老乞丐正用臉上兩個黑洞對著自己,孟成不禁一陣厭惡,冷冷道:“怎樣?”

老乞丐搖頭道:“你不能進去。”

孟成的聲音更冷:“為什麼?”

老乞丐長長歎息一聲道:“十幾年來,來到神魔洞的人不下數百。你的確是其中最優秀的。”他的臉色冷了下去,話鋒一轉,“但還是不夠。”

不夠?

孟成的臉色冷如冰霜,森寒的殺氣流水一般從他袖中的彎刀透出。老乞丐卻仿佛完全不覺,揮手道:“走吧,此生未了蠱不會認可你。”

孟成注視著他,殺氣漸漸斂起,轉身依舊向洞口走去。

老乞丐長歎道:“我好心阻止你,並不是因為你比他們接近此生未了蠱的要求,而是他們取蠱,都有不得已的理由,而你不是。你隻是受人所托而來,又何必如此執著?”

孟成不禁停下腳步,重新打量這老乞丐:“你怎麼知道?”

老乞丐道:“你不必問我,我隻告訴你一件事。”他的話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辯的力量,“我守護神蠱多年,已與他們心意相通,你若相信我,立刻放棄。”

孟成緊閉嘴唇,並不答話。

老乞丐道:“我雖看不見,卻能感到你心中的猶豫。你有未報之仇,未報之恩,未盡之情,的確不應該輕生的。”

月光下,孟成的身影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顯然老乞丐的話,已觸動了他心靈深處最軟弱的一線。

孟成緩緩抬頭,月光傾灑在他的臉上:“我隻想知道,此生未了蠱到底要尋找怎樣的主人?”

他半麵臉龐已被鮮血沾染,但這不僅無損他出塵的清俊,反而與他與生俱來的邪逸之氣映襯,更顯出一種獨特的魅惑。

這種魅惑,足以讓任何一個少女心動。

他的確有資格問這樣的話。

若連他也不能獲得此生未了蠱的認可,那還有誰能?

老乞丐卻笑了:“一年前,我也很疑惑這個問題。敢於前來神魔洞取蠱的,無不是萬裏挑一的美人,神蠱卻不屑一顧。等了一年又一年,我也不禁著急起來,開始在江湖上四處行走,希望能找出更為出色的人選。直到一年前,我看到了他。”

老乞丐的聲音竟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我一眼認定,他就是七禪蠱要尋找的人。於是我幾次暗中留信,希望他能領悟我的苦心,來到神魔洞……但他還是沒有來。”

孟成道:“為什麼?”

老乞丐蒼老的臉上掩不住失落:“因為他已不需要七禪蠱。真是可笑,想要七禪蠱的人,七禪蠱不想要他。七禪蠱在等的人,卻並不需要七禪蠱。”

孟成仰望明月,臉上浮現出一個譏誚的笑容,似在嘲笑自己,又似在嘲弄此事本身。

老乞丐長歎:“我也已經老了,隻怕等不到下一個七年,難道這生神物,終究無法為世所用,隻能長眠於深山大澤之中嗎?”

孟成瞑目思索片刻,道:“那人是誰?”

老乞丐的臉色凝重下來,一字字道:“新任武林盟主,楊逸之。”

楊逸之,這普普通通的三個字,卻仿佛帶著莫名的力量,夜風一般從風穀中飄過。

孟成的雙眼霍然睜開,卻再也不出一個字。

他眼中的神色十分複雜。

這樣的神情,吉娜一之內已經看到了三次。第一次是藍彩衣聽到南宮韻的名字,第二次是南宮韻見到孟成。

第三次就是現在。

楊逸之?

吉娜不禁對這個名字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讓七禪蠱如此看重,能讓孟成也甘避鋒芒?

難道,他就是自己要尋找的,那雙眸子的主人?

想到這裏,吉娜的心中一陣熱血沸騰,恨不得化身飛鳥,馬上來到他麵前。

老乞丐望著孟成,似乎在重申一個事實:“七禪蠱本是為他而等。”

孟成沉吟良久,身後,萬千金蠶蠱光芒明滅不定,一如他心中人交戰。

他終於點了點頭:“這三個字,便夠我向王爺交代了。”突然轉身,向穀外走去。

吉娜瑟縮著躲在一旁,看著他的衣角從自己眼前飛揚而過。她本想叫住他,詢問楊逸之的下落,卻一個字也不出口。這一日奇變迭生,早已讓她驚得沒了力氣。

吳越王府。

華燈搖曳不定,明黃色的帷幕在夜風中微微起伏。

吳越王默默聽完了孟成的陳述,歎息道:“你做得對。”

孟成臉上略有愧色:“是我辦事不力……”

吳越王擺手道:“不必自責,你走之前,我一再叮囑你要聽從洞口老乞丐的判斷。他若你不能,就不必冒險。”吳越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緩緩道,“在我心中,人才比七禪蠱更加重要。”

孟成低下頭,清俊的臉罩在鬥篷的陰影下,卻看不出神色。

他沉默良久才道:“那個老人是誰?”

吳越王淡然笑道:“他就是上一任七禪蠱的主人。”

孟成皺起眉頭:“邱渡?”

吳越王點了點頭:“正是,與魔教長老一戰,他身負重傷,幸得三生蠱之助,並未喪命。但他深愛的女子,卻死在了他懷中。邱渡自此心灰意冷,無心涉足江湖,於是將七禪蠱從身上取下。十餘年來,他隱居山穀,即是要為這七隻上古神獸找到新的寄主,也是為了遠離俗塵,追緬往事。”

孟成點了點頭。

吳越王苦笑道:“早有耳聞,七禪蠱乃不祥之物,每一屆寄主都不得善終,如今看來,這種法並非空穴來風。”他的笑容裏有些自嘲,“但兵者不祥之物,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相比七禪蠱帶來的力量,這些傳言又何足畏懼?”

孟成淡淡道:“王爺如今的武功已經足夠睥睨當世,又何必非要借邪法之助?”

吳越王看著他,笑容裏有些自嘲:“睥睨當世……”他逼視著孟成,一字字道,“比楊逸之如何?比卓王孫如何?”

孟成一怔,無法回答。這兩個名字宛如尖刀一般,再度刺痛了他的心。

吳越王也是一樣。

他漸漸將目光挪開,長歎道:“我所圖的,乃是整個下;我要創立的,是今古未有的偉業。因此,我必須得到下無敵的力量。”他注視著自己的手掌,一字字道,“現有的這些,還遠遠不夠。”

孟成低頭道:“是。”

吳越王臉上漸漸聚起一個微笑,聲音也為之一緩:“所以,還要你幫我。”

孟成沒有答話。

他當日被南宮韻暗算,跌落山崖,是吳越王將他救起,以奇方異術,助他恢複、增進武功,甚至還讓他得到了最愛的女人為妻。他本是桀驁不遜的魔道少年,但一日滅門之禍,已讓他人生徹底改變。為了報仇雪恨,他就算獻身為魔也在所不惜,何況這僅是吳越王給他的一份禮遇?

三年來,他絕口不提報恩之事,卻已許下承諾,無論多難之事,也要替吳越王完成。

吳越王沉吟道:“七禪蠱既然不可得,那隻好先設法找到四令了。”他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數年前,魔教教主集齊四令,掘出羅寶藏,借其中秘寶之力,屠武當,滅少林,一時風光無限。之後,四令再次分散,流落四方。據我所知,其中一枚已經到了扶桑。你要做的,就是去一趟日出之國,替我將這枚玄令取回來。這封信中,有你東渡所需的一切。”

孟成接過信函,卻有些猶豫。

吳越王笑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心裏一定很疑惑,既然羅寶藏已被取走,我搜集四令還有什麼意義?”

孟成默然。

吳越王道:“我本也以為四令的作用,隻是開啟羅寶藏的鑰匙。直到一年前,先知告訴我,原來四令中還隱藏著一個更為巨大的秘密。隻要解開了這個秘密,就能執掌傾覆下的力量,而這,正是我最想要的。”

孟成點了點頭,他並不想追問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因為他相信吳越王的判斷。

他緩緩將信函收起,嘴角挑起一絲笑意:“一年之後的今日,必獻玄令於此。”

這是他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