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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月圓之夜的約定(1 / 3)

最柔軟的牡蠣都包裹著最堅硬的殼,最美麗的珍珠都藏在最深處。

我預料到了客棧會在海島上薄有名氣,卻沒有預料到不僅僅是薄有名氣,也不僅僅是在海島。

那天晚上,一位來吃晚餐的客人竟然用手機拍攝了兩段視頻:一段是吳居藍雙手執刀、在斫膾;一段是吳居藍跪坐於老宅斑駁的石牆前、彈奏古琴。他把視頻上傳到了微博,起名“一頓不可思議的晚餐”,視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被轉發,吸引了形形*的各類網友來圍觀。

有隻關心外貌的顏控女,有喜歡古風音樂的音樂發燒友,有仔細研究切魚刀法的考據派,還有喜好美食的吃貨……無數人留言議論著視頻裏的“饔子”——網友們不知道吳居藍的名字,就根據他吟誦的詩,稱呼他為饔子,古代對廚師的雅稱。

真是醉了!畫麵太美,我隻能循環播放。

到底是會做飯的音樂家,還是會彈古琴的廚師?有才藝就罷了,還長那麼帥,長那麼帥就罷了,還那麼有氣場,馬勒戈壁,還讓不讓別的男人活了?

這才是傳統的中國好男人!有史為證,天寶六載,李白帶幼子路過中都,一位素不相識的小吏慕名前來拜訪。李白深為感動,親自操刀斫膾,並在離別時,贈詩一首。李白的詩就不用多說了,自己去“百度”,請注意重點,“李白親自操刀斫膾”,李白!李白!李白!寫得了千古流傳的詩,揮得動舌尖上的廚刀!這才是中國好男人!

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斫膾就已經不隻為吃,也供人觀賞,“饔人縷切,鸞刀若飛,應刃落俎,靃靃霏霏”。到盛唐時,文人士子更是把斫膾視為風流雅事,王維、李白、杜甫、王昌齡、白居易……都在詩裏描寫過魚膾。像李白這種身懷武藝、劍術高超的人還時不時親自斫膾,“呼兒拂幾霜刃揮,紅肌花落白雪霏”。

瘋了!博主回複說他聽說那把古琴是饔子自己做的!自!己!做!的!

明末李日華在《六研齋筆記·紫桃軒雜綴》裏寫道,他讀過一本可能是唐人編撰的《斫膾書》,書中列舉的斫膾刀法有“小晃白、大晃白、舞梨花、柳葉縷、對翻蚨蝶、千丈線……”可惜那個時候,斫膾技藝已經失傳,李日華沒有辦法驗證這些記載的虛實。視頻裏的饔子很有可能用的就是已經失傳的斫膾刀法。

幸好江易盛及時聯係了上傳視頻的客人,他在網友的瘋狂詢問下,隻回答了“晚餐的地點是海螺小棧,視頻中的男子應該是客棧的經營者”,別的私人信息一句都沒說。

網友們根據“海螺小棧”四處搜索,不少人搜到了我為客棧開的微博。他們像偵探一樣,對比了我之前上傳的客棧照片,立即根據背景,斷定了我的海螺小棧就是視頻中的海螺小棧。

網友們紛紛留言,有打聽海島風景的,有建議多貼吳居藍照片的,還有純圍觀八卦的,甚至有人詢問吳居藍他爸媽怎麼養的吳居藍,求傳授經驗……

我的微博粉絲從一百多人暴漲到一百多萬,從幾天沒有一條留言到每天上千條留言。我被網友的熱情嚇到了,甚至很擔憂,生怕這意外的“走紅”給吳居藍帶來麻煩。

雖然因為沒有考慮到網絡,吳居藍很意外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但他並不像我想的那麼介意。有時候,他甚至會和我一起津津有味地看那些議論他的留言。

江易盛笑著安慰我:“至少證明他不是通緝犯,否則他不可能那麼淡定地看著自己的視頻在網上瘋傳。”

我捶了江易盛一拳,完全不能笑納江易盛的安慰。

江易盛瀏覽網友的留言,指著其中一條讓我看:“這貨一定是火星上來的吧!一定是!”

江易盛大笑,“我發現網上的精神病不少,看他們的留言真是太治愈了,讓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正常了!”

我看看視頻裏的吳居藍,再看看身邊的江易盛,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正常了!

自從海螺小棧在網絡上走紅,每天都有很多人打電話來谘詢客房住宿,但我一個都沒有接受。

我小心眼地覺得現在來的客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自己仍在艱難的追求道路上跋涉呢,豈能容許他人來添亂?

何況,我現在已經順利渡過經濟危機,並且發現了一個更喜歡的謀生方法,幹脆就放棄了原本開客棧的計劃。

出於各種原因,那天晚上吃過魚膾的客人依舊時不時來海螺小棧吃飯。

隻不過,因為大廚加小工隻有吳居藍和我兩個人,菜單並不豐盛,完全取決於當天吳居藍在菜市場買到了什麼。準確地說,就是他買到什麼,就做什麼。當然,客人也可以提前打電話來說明想吃什麼,隻要吳居藍能買到,他也可以做。

剛開始,我還擔心這樣做會影響生意,沒想到客人們不但沒有覺得吳居藍這樣做不對,反而更加喜歡來海螺小棧吃飯。後來,我才知道,大城市裏很多口碑非常好的私房菜都是這樣運營的。因為隻有當天采購的食材,才能確保菜肴足夠新鮮、足夠美味。

吳居藍的廚藝無可挑剔,就餐的環境也可以說很完美。老宅裏的一樹一藤都有些年紀了,被時光沉澱出了很特別的味道,是任何裝修都不可能有的意境,來過的客人都會漸漸喜歡上海螺小棧。朋友帶朋友,在口口相傳的口碑中,海螺小棧很快就成了海島上最受歡迎的私房菜館。

給我意外之喜的是,客人們看到我做的海螺工藝品很喜歡,詢問我賣不賣。我當然是有錢好商量,價格比我擺攤賣時高不少,無意中竟然也成了我的一條財路。

我不想吳居藍太辛苦,每天隻接待十個客人,大概能賺兩三百塊錢,時不時我還能賣出幾件海螺飾品,有時幾十,有時幾百。我算了下賬,除去日常開支和吳居藍的工資後,我每月能存三四千,已經足夠,不用再去做客棧的生意了。

我坐在院子裏的水龍頭前正在洗菜,手機突然響了。

我擦幹手,拿過手機一看,是周不聞的電話。

“大頭?”

“是我!聽江易盛說你現在不做客棧生意,開始做私房菜生意了?”

“是的!私房菜的生意很不錯,我覺得賺的錢已經足夠,不想太累,就不做客棧生意了。”

“那還歡迎我來住嗎?”

“當然,隨時,你什麼時候來?”

“等我把手頭的工作處理了,就過去。”

“好,等你來。”

“你自己做生意,沒有周末,該休息的時候一定要休息,不要太累了!有時間的時候出去走走,看個電影、打個球什麼的,對自己好一點。”

“嗯,好的!”

我掛了電話,想了想,發現自從吳居藍淪落到我家,我就總是壓榨著他為我賺錢,都沒有給他放過假,也沒有帶他出去玩過。我立即決定,知錯就改,盡快給吳居藍和自己放一天假。

我給江易盛打電話,告訴他,好長時間沒有休息過了,我想帶吳居藍出海去玩,問江易盛要不要一起去。江易盛毫不遲疑地說一起去,還承諾他會安排好一切,讓我準備好吃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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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四點半,太陽已經西斜,不再那麼灼熱曬人時,江易盛開著租來的小船,帶我和吳居藍出海去看落日、吃晚餐。

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開到了預定的地點。江易盛把船停住,拿出了給吳居藍準備的浮潛用具,問:“玩過這個嗎?”

“沒有。”吳居藍感興趣地翻看著腳蹼、浮潛鏡和換氣管。

“你水性如何?”江易盛問。

吳居藍愣了一愣,慢吞吞地說:“很好。”

“兩米多深的遊泳池裏能潛到池底嗎?”

“能。”

“那沒問題了。”江易盛坐到吳居藍對麵,拿起自己的浮潛鏡和換氣管,演示如何穿戴浮潛的裝備,“浮潛很簡單,對水性好的人,一學就會。”

吳居藍看我坐著沒動,“你不下去玩嗎?”

我搖搖頭,“我不會遊泳。”

江易盛嗤笑,“她小時候掉到過海裏一次,差點被淹死。自那之後,她就被嚇破了膽,怎麼學都學不會遊泳。我和大頭費了死勁,也就是能讓她穿上救生衣,在水裏漂一會兒。如果沒有救生衣,想讓她下水,她會覺得你想謀殺她,拚死反抗!”

我有點尷尬,辯解說:“不會遊泳的人多了,又不是隻我一個!”

“不會遊泳的人是很多,但他們不是漁民的後代,也沒有一個牛x的高祖爺爺。”江易盛對吳居藍說:“直到現在,上了年紀的老漁民說起哪個人的水性好,還會講起她高祖爺爺的傳說。那個年代,什麼工具都沒有,據說能下潛二十多米,可看看這個不肖子孫,連遊泳都學不會!”

我瞪了江易盛一眼,叮囑他說:“別光顧著捉龍蝦,看著點吳居藍,他第一次浮潛。”又對吳居藍叮囑:“你跟緊江易盛,千萬不要為了追龍蝦潛得太深,安全第一。”

江易盛檢查了一下吳居藍的穿戴,確定沒有問題後,他率先翻下了船,吳居藍緊跟著他也翻下了船。

兩人就在船周圍遊著,江易盛教吳居藍如何浮潛,我看了一會兒,發現吳居藍水性非常好,很快就學會了,放下心來。

江易盛又翻上了船,把一雙黑色手套和一個可以掛在身上的綠色網兜遞給吳居藍。江易盛戴著手套、拿著網兜示範,“抓兜,掛回腰上,這樣就可以繼續去抓第二隻。”

吳居藍表示明白後,江易盛說:“晚上有沒有龍蝦吃,就看咱倆的人品了。”說完,他帶著吳居藍跳下船,往遠處遊去。

我拿出照相機,一邊照相,一邊看著吳居藍隨著江易盛在海裏上上下下。

為了防止被曬傷或被海蜇蜇傷,浮潛衣把全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脖子和一截小腿。江易盛經常在海上玩,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吳居藍卻是白皙的,幸虧他身形修長、動作矯健,才沒有絲毫文弱感。

吳居藍的運氣非常好,很快就捉到了三隻龍蝦,江易盛卻一無所獲,他調侃地對吳居藍說:“你還真是盲拳打死老師傅!”

吳居藍微微一笑,什麼都沒說。他翻上船,把揮舞著大鉗子的兜裏倒了不少牡蠣出來。

我拿起準備好的浴巾,遞給他,“擦一下,小心著涼。”

吳居藍接過浴巾,擦著頭發和身子。

我對還泡在海裏的江易盛說:“三隻龍蝦已經夠吃了,你還要繼續捉嗎?”

江易盛說:“當然!吃別人捉的有什麼意思?等我捉到更大的,把吳大哥捉的放掉就好了!”他說完,朝我們揮揮手,向著遠處遊去。

吳居藍坐到我身旁,靠著船艙,愜意地舒展著長腿。

他一聲不吭地把一個不大不小的牡蠣遞給我。

我拿在手裏,遲疑了一下說:“雖然都說新鮮的牡蠣生吃味道很鮮美,但我一直吃不太慣。”

吳居藍一聲不吭地把牡蠣又從我手裏拿了回去。

他幹脆利落地掰開牡蠣殼,把牡蠣肉吃到了嘴裏。然後,他拽過我的手,從嘴裏吐出了一顆黑色的珍珠,輕輕掉落在我的掌心。

我看傻眼了,呆呆地問:“給我的?”

吳居藍扭過了頭,麵無表情地眺望著海天盡頭,“我記得你們女孩子很喜歡這種無聊的東西。”

我凝視著掌心的小東西——一顆不大的黑色珍珠,形狀如水滴。在這個人工珍珠已經泛濫的時代,並不值錢,但是,它是吳居藍親手從海裏采來的,送給我的。

想到他剛才一氣嗬成的動作,我問:“你是不是早知道這個牡蠣裏麵有珍珠?”

吳居藍淡淡瞥了我一眼,“要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單挑出這個牡蠣?”

我十分懊惱,如果剛才我願意生吃牡蠣,就可以驚訝地親口吃到珍珠,然後驚喜地吐出來。不過,想到剛才吳居藍親口吐出珍珠的性感樣子,我又覺得這樣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