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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一夜三(1 / 2)

舌尖上的一夜三

關於“話癆”,他從我的全世界銷聲匿跡。

兩年前,我跟幾個老朋友聚會,有人重提這個名字,一種說法是他去了美國,還有人說杜俊在香港發了橫材,或者在西北某省的監獄裏。我很害怕聽到最後一種可能的消息——他死了?

這些年來,我有無數機會吃到天南地北的美食,卻始終不曾變為一個吃貨。我保持著異常簡單的飲食,恒久不變的體重,還有嗓音。而我對於食物的審美標準,僅僅停留在不餓死的水平線上。

2014年的春天,與大師兄杜俊分別已逾十年,我收到一條短信——

“蔡駿,是我啊,好久不見,甚為想念,本周日,傍晚六點,我在黃浦江邊的19號遊艇碼頭等你,不見不散。”

我從未刪除過這個號碼,手機屏幕跳出“杜俊”之名,心髒微微一顫,竟有隔世之感。

其實,我對遊艇毫無興趣,隻是,有些想他。

次日傍晚,駕車來到遊艇碼頭,保安問我有沒有請柬?我打電話給杜俊,無人接聽。

此時,路邊停下幾輛豪車,從低調的勞斯萊斯,到張揚的藍博基尼,還有幾個戴著墨鏡的男子。

我焦慮地四周張望,希望看到他的身影——以大師兄那張醒目的臉,難以隱藏的吧。

忽然,有個服務生到我麵前問:您是蔡駿先生嗎?

我點頭。

托盤裏有張黑色請柬,寫著我的名字,還有兩個行書大字——夜宴。

順利來到遊艇碼頭,看到一艘外形超酷的大型遊艇。與通常的遊艇顏色不同,這艘船通體都是黑色,若是深更半夜簡直可以隱形。

上船刹那,腳下隨波浪起伏,自然想起傳說中的海天盛宴,杜俊對我可真好啊!

可惜,遊艇上隻有兩個年輕的男服務生。

我有些緊張,又不敢逮誰來問一下,以免露怯丟臉。我靠在船舷邊上,用眼角餘光,瞥著其他幾位客人,其中有一位竟是互聯網大老,幾乎是跟馬雲劉強東同等級別的。還有兩個也有些麵熟,不知是在什麼電視財經節目裏見過?還是在某個頂級品牌的廣告上?不過,這些富豪都沒有攜帶女伴。

遊艇起錨,黃浦江風從四麵襲來,冷得我抱著胳膊發抖。江水混合著上遊的泥土,中遊的工業汙染,以及下遊的海洋氣味,讓我不免想起十年前,在崇明島上的野河豚之夜。

所有客人在遊艇一層坐定,默數人頭,總共二十一個。其中三個女的,均非妙齡少女,容貌也隻能說差強人意,有的簡直醜陋。最老的雖化著濃妝,起碼也有五十歲左右。

18比3,而且是這樣的三個?今晚,這一版本的海天盛宴,口味是不是稍重了些?

其實,我還是喜歡小清新的。

令我最失望的,是沒有發現大師兄杜俊的蹤跡。

難道他整容了?

每位客人手中都拿著一張號碼牌,發到我手裏是最後一張,在服務生引導下,從1號到7號客人,先上遊艇二樓的餐廳去了。

原來,這頓“夜宴”要輪流享用,剩餘十四個人等在原地,規定禁止使用手機。沒有紅酒與高檔水果伺候,每人僅發一杯白開水。

船艙內鴉雀無聲,似乎全是陌生人——或者,其中幾位早已是生意場上的夥伴或死敵,比如3Q大戰之類的,卻也故意裝作素昧平生。

我佯裝看著遊艇外的黃浦江——東岸的陸家嘴,花旗集團大廈的LED幕牆,亮起I LOVE SHANGHAI的五彩燈光。

其實,我是在注意每個人的表情。雖然都很沉默,但我能從其中幾人的目光裏,看出某種興奮期待,同時暗藏緊張與不安。甚至,有幾分拚死吃什麼的感覺?

難道,這樓上的大餐,正是杜俊的最愛——野生河豚魚嗎?

半小時後,第一批的七個客人下來,有人用餐布擦去嘴角油水,究竟吃了什麼?這餐美食如此迅捷?別告訴我是泡麵加午餐腸。

隨後,第二批的七個客人上樓。

下來的人坐在我身邊,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讓我看到了幸福。有人熱淚盈眶,仿佛此生無憾,可以立馬送進火化爐了。

這令我越發狐疑,聽說磕藥也是類似效果,比如魏晉風度中的各位。

繞過陸家嘴頂端江心的航標,不斷有江輪和沙石船經過。舷窗敞開,我想要跳下去,逃離這艘危險的遊艇,遊到對麵的外灘。但我不會遊泳。

不知不覺,第二批客人下來。有人掩麵而泣,有人打擺子似顫抖。那位在富豪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則像白癡似的目光呆滯,把頭伸出舷窗,劃十字。

輪到我了。

經過兩輪等待,腹中有些饑餓,自覺尚能忍受。按照號碼順序,我在七個人的最後,踏入遊艇上層,風急浪高,晃得厲害,抓緊扶手,入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