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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我聽到山坡另一邊有腳步聲。我撿起一團爛泥,貼著黑色的水麵使勁拋向我剛才所在的方位。它落在大約五十英尺遠處,激起一陣黏滯的水聲。我沿著斜坡緩緩向上移動,剛好能看見小徑。

勘測員的天靈蓋出現在我前方不到十英尺遠處。她伏下身子在高高的草叢間爬行。這隻是一瞬間的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但轉眼她就會消失。我沒有多想,也沒有猶豫,立刻向她開了一槍。

她的腦袋猛然歪向一邊。她無聲地癱倒在草地裏,翻身仰臥,嘴裏發出一聲呻吟,仿佛睡眠受到打擾,然後便不再動彈。她的側臉覆滿鮮血,前額似乎已變形,模樣古怪。我順著斜坡滑下去。震驚中,我瞪視著自己的槍,感覺被夾在兩個未來之間,盡管我已選擇了其中之一。現在就隻剩我獨自一人了。

我貓著腰謹慎地站在山坡上,再次仔細查看,她依然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從沒殺過人。考慮到此地的邏輯,我也不太確定這次是否真算殺人。至少我這樣告訴自己,以便抑製戰栗。因為我總是在想,也許可以再與她稍稍理論一下,或者不必開槍,隻需逃入荒野中即可。

我挺直身子,走上山坡,感覺渾身酸痛,但肩膀處隻剩下隱約的痛感。我站在她屍體跟前,那把步槍就躺在她血淋淋的腦袋上方,仿佛構成一個驚歎號。我不知道她在大本營的最後幾個小時是何種感受,有什麼樣的疑問在折磨著她。也許她曾出發去邊界,但猶豫不決,又返回營地,然後再次出發,周而複始,難以下定決心。肯定有原因促使她與我對抗,但也有可能在這地方獨處一晚上就足夠了。孤獨會讓人感受到壓力,仿佛必須采取行動。假設我如約按時返回,情況會有所不同嗎?

我不能將她留在此地,但也猶豫是否要把她帶回大本營,埋葬在帳篷後麵的舊墳地裏。體內的光亮感讓我難以決斷。萬一她在這裏是有原因的呢?埋葬之後,是否會導致她失去轉變的機會?即使是現在,她或許仍擁有此種能力。最後,我將她一路翻滾著推到水邊。她的皮膚依然溫熱而有彈性,鮮血從頭部的傷口不斷流出。然後,我簡短地說了幾句,大意是,希望她能原諒我,並且我也已原諒她向我開槍。我不知道這些話此刻對我倆是否還有意義。我一邊說,一邊感覺十分荒謬。要是她突然複活,估計我們都決不會承認原諒對方。

我抱著她蹚進黑色的積水。等到水深及膝,我將她放下,看著她沒入水中。她蒼白的左手向外伸出,好像一株海葵。等到再也看不見她的手,我走回岸邊。我不知道她是否有宗教信仰,死後要在天堂中複活,還是成為蠕蟲的大餐。然而隨著她漸漸沉入水下,四周的柏樹或可看作是宏偉的教堂。

不過我來不及細想發生的一切。我剛站到小徑上,光亮感便從神經中樞延伸出來,再次侵吞了大量地盤。我跌倒在地,渾身仿佛裹著一層黑色的寒冰,光亮感擴展為一團耀眼的藍色光暈,其中心有個白熾的內核。燒灼的雪花飄落,滲入我的肌膚,感覺就像被煙頭燙傷。很快我便凍僵了,完全失去知覺,困在小徑上動彈不得,雙眼瞪視著麵前厚實的草葉,嘴在泥地裏半開半合。傷口免於疼痛理應令我感到寬慰,但我在錯亂中產生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