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改變女性割禮背後的經濟學
露西永生難忘的一夜
站在那兒的是我母親，還有3個女人。其中一人手裏拿著一把彎曲的長刀片，上麵滿是血鏽。握著它的那隻手蒼老、幹癟卻又堅定。我連連後退，目光無法從那隻手和刀片上移開。我快要退到門口了，能聽到孩子們在博馬外麵嬉笑打鬧的聲音。這時，我撞到堵在門口的姨媽身上，她是其中的一位，是我最愛的親人。她毫無妥協之意。另一個女人抓住我的胳膊，我動彈不得。我被推倒在堅硬的泥地上，姨媽過來幫忙。執行割禮的人走過來，後麵跟著我的母親。我望著母親，百般懇求。她是我母親，她會保護我的，對吧？母親的眼神悲傷卻堅定，她說：“必須做。”話音剛落，她們就動手了——我發出慘叫。
露西·納肖講述了她9歲時的噩夢。她流了近一個月的血，度過了許多痛苦的不眠之夜。出血停止後，家人立即將她嫁給一個40歲的馬賽男人，他已經有兩個妻子了。
據估計，在肯尼亞及其鄰國坦桑尼亞的馬賽部落中，大多數婦女都遭受過割禮。#pageNote#0女孩的割禮年齡通常在12～15歲。馬賽男孩的成人儀式是獵獅，馬賽女孩的成人儀式則是割禮。
每年，成千上萬不幸的女孩都要經曆露西的噩夢：女性生殖器殘割術（FGM）。世界衛生組織將其定義為：“出於
非醫療原因部分或全部切除女性外生殖器，或對其造成其他傷害的行為。”#pageNote#1事實上，禁止女性割禮對肯尼亞政府來說是有益的。2011年，肯尼亞與非洲其他國家共同宣布禁止女性割禮。肯尼亞42個部落中的5個部落有女性割禮傳統，這個傳統在馬賽人中最為普遍。
改變對露西來說為時已晚，但對每年遭受割禮的數千名馬賽女孩來說還不算晚。我向你保證，這絕非西方富人擅自幹預第三世界國家文化傳統的例子。人們經常將女性割禮與強奸少女罪相提並論。割禮必須被製止，很多人都在為此努力。我們不能也不應漠視對基本人權的侵犯，僅僅將其視為無法理解的文化的一部分。
你可能會想，男嬰割禮在世界各地普遍存在，為什麼要強烈抵製女性割禮。而且我們說過，馬賽男孩也要在10～15歲接受割禮。#pageNote#2我們沒有為男性割禮辯護，隻是強調女性割禮在很多方麵與之截然不同。男性割禮很少導致並發症，但女性割禮是現代社會最持久、最普遍、最無聲的人權侵犯行為，受害者終其一生都要遭受嚴重的身心傷害，還會導致輟學、未成年婚姻和計劃生育失敗等後果。由於部分陰蒂和大部分陰唇被割掉，許多女孩因並發症被迫輟學數月。她們永遠無法享受性生活的快感，會反複出現感染，還會出現尿失禁。因疤痕導致的
分娩並發症也是危及母親和嬰兒生命的嚴重問題。
女性割禮的健康危害這麼多，它是怎麼成為一種傳統的？這得從很久以前說起。過去，馬賽男人外出狩獵或保護部落，離家時間長達一年，回來後發現妻子懷上了別人的孩子。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們發明了女性割禮。女性割禮讓妻子無法享受性生活，從而減少了不忠的可能性。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演變為一種傳統，成為女性成年和結婚的必備儀式。
為改變馬賽的女性割禮傳統，政府和非政府組織采取了教育和法律訴訟手段。遺憾的是，這些努力均以失敗告終。在2011年立法禁止女性割禮之前，肯尼亞開展過一段時間的教育活動，但收效甚微，無力撼動社會規範。#pageNote#3教育可能會偶爾說服母親，讓女兒免受割禮，但他們的家庭可能會遭到部落的排斥。為了實現長期變革，必須改變社會規範。教育帶來的改變太慢了，無法讓女孩擺脫痛苦，我們絕對不能接受這種結果。我和我的團隊（亞曆山大·卡佩倫、艾萊特·格尼茨、蘭維格·法爾克和伯蒂爾·通戈登）提出了一種基於激勵的新方法來廢除女性割禮。
女性割禮具有經濟意義。如果新娘實施過割禮，她在婚姻市場上的“價值”就更高；父母會得到更多彩禮（更多的牛），女孩也能找到地位較高的丈夫。#pageNote#4麵對這些經濟刺激和傳統的
巨大社會壓力，大多數馬賽父母願意以女兒的健康為代價去冒險，即使母親本人有過同樣悲慘的命運。
哪怕危害再大，也很難撼動根深蒂固的傳統。當傳統還涉及經濟利益時，改變更是難上加難。然而，我們在前幾章看到，馬賽的其他傳統已經消失，這表明改變是可能的。辛巴項目利用經濟激勵改變了獵獅傳統，它的成功讓我們對破除女性割禮的陋習持樂觀態度。我們的問題是：能否利用經濟激勵幫助馬賽人廢除女性割禮？我們的團隊正在進行幹預，目標是改變對決策者的激勵，創造一種廢除女性割禮的經濟激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