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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3 / 3)

劉橫順是警察所的巡官,又在緝拿隊當差,地麵兒熟,人頭兒也熟,當然認得吆喝破爛兒的花狗熊,更知道此人並非善類。花狗熊蹲在破草席子後邊卻似沒看見劉橫順,手持一卷古書吆喝道:“慈禧太後的尿盆兒、宣統皇爺的奶嘴兒、婉容娘娘的紅肚兜兒、李蓮英的子孫棍兒!外帶無字天書一本兒,天底下無人敢瞧、無人敢看,別說是飛毛腿兒,鑽天猴兒來了也白搭!”

劉橫順沒心思搭理這個蠢貨,本想上去一腳踩滅了他的蠟燭,可是一聽之下無名火起,這不是成心勾鹵兒甩閑話嗎?九河下梢誰不知道,一說飛毛腿沒有別人,就是他劉橫順,可恨花狗熊還往小了叫,什麼叫“飛毛腿兒”?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他這麼說話?劉橫順把眼一瞪,喝道:“花狗熊,你不老老實實賣你的破爛兒,卻來蹚這渾水,真是活膩了找死!”

花狗熊聽得有人說話,抬起頭來看了看劉橫順,故作吃驚:“哎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劉頭兒嗎?您吃了嗎?”

劉橫順說:“甭來這套,我問你,你這個夜壺嘴剛才怎麼吆喝的?”

花狗熊連賠不是:“您且息雷霆之怒、慢發虎狼之威,我吆喝破爛兒也得趕轍啊,就是為了順嘴兒,尿盆兒、肚兜兒、子孫棍兒,這不都是小字眼兒嗎?就一不留神把飛毛腿,吆喝成了飛毛腿兒,可不敢損了您的威名,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的我一般見識。”

劉橫順說:“沒問你這個,你剛說什麼無字天書我不敢看,還不拿來讓我瞧瞧?”

花狗熊窘道:“沒有沒有,我就那麼一說,您就那麼一聽,吆喝叫賣講究九腔十八調、棕繩撬扁擔,有虛字、有廢話,為了湊轍就從嘴裏出溜出來了,您怎麼還當真了呢?”

劉橫順可不傻,心裏跟明鏡似的,知道花狗熊裝腔作勢,就是想讓他打開這本書,如果他不敢看,豈不是怕了花狗熊?丟了命事小,這個怕字可不能擔,於是一把奪過花狗熊手中的古書,隻見書卷殘破不堪,書頁已由黃轉黑,訂書的線繩幾乎磨斷了,扔在破爛兒堆裏沒人願意多看一眼。

花狗熊忙道:“劉爺,此書千萬不可翻看!”

劉橫順眉頭一縱:“一本破書有什麼不能看?它還吃人不成?”

花狗熊說:“別怪我不告訴您,為何此書看不得?因為誰看書裏就有誰,而且凶多吉少,您大人辦大事兒、大筆寫大字兒,我花狗熊是入不了您的法眼,可人這一輩子總有個三衰六旺,萬一翻開書來一看,上邊說您死了,那可如何是好?”

劉橫順從來吃順不吃戧,越是如此說,他越要看個仔細,從來說生死有命,豈能讓幾張破紙降住了?將手中紙燈籠往地上一放,當場就把書翻開了,卻見古卷中沒有半個字,一頁頁盡是圖畫,頭一頁畫的是一個人綁在柱子上,另有一人倒背雙手在旁觀看。畫中人沒有臉,可是不難看出,這是槍斃鑽天豹的場麵,倒背著手的那個人身穿警裝,高人一頭、乍人一臂,正是他劉橫順。劉橫順心想:“這有什麼可看的?”又往後翻了一頁,但見一個狐狸在前邊跑、後跟一人手揮金瓜流星;下一頁是幾個人把著一道廟門,門裏坐著一個道姑,頭頂上落下一個大水缸;再下一頁是在警察所門前,兩個人擒住一個大白臉。劉橫順莫名其妙,這叫什麼“無字天書”?這幾件事天津衛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畫在書中也不值錢。

看到此處,劉橫順把書一合,啪地扔在地上:“我還當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糊弄小孩子呢?”

花狗熊把書撿起來,嘿嘿一笑:“劉爺,您不想知道後邊畫了什麼?也罷,我知道您是不敢往後看了,咱犯不上為了這本書把命搭進去。”

劉橫順差點兒氣樂了,一把將書搶回手中:“我就從頭到尾看上一遍,不信這本破書還能把我畫死!”

可再往後翻,卻為之一愣,因為接下來的書頁之中,分別畫了他遇上十三刀和淨街王的情形,什麼時候畫上去的?是花狗熊畫的?那也太快了,何況畫頁上墨跡古舊,至少幾百年了,可不奇了怪了?據說無字天書也是旁門左道的四件法寶之一,果不尋常,不知其中有何古怪。

劉橫順穩了穩心神,又往後再翻一頁,畫中是他在地攤兒前翻看無字天書,花狗熊蹲在一旁,雖然畫得僅具輪廓,但是該有的全有了,地攤兒上的破東爛西一一可辨,甚至他放在地上的燈籠,以及花狗熊的素蠟,也都在畫中,草草幾筆還勾出了火苗子。劉橫順忽覺身上發冷,無意中抬頭看了一眼,卻不見了花狗熊,地上的燈籠和那支素蠟也沒了!再看無字天書中的畫和之前不一樣了,畫中的燈籠和素蠟仍在原處,蹲在地上的花狗熊往前欠身,正伸手去掐白紙燈籠裏的燭火。這一切簡直匪夷所思,縱然是劉橫順不信邪,額頭上也已滲出一層冷汗。剛才花狗熊說過,此書看不得,誰看,書中就有誰,卻是顛倒乾坤不成?如若迎頭對麵,十個花狗熊也不是劉橫順的對手,眼下卻該如何是好?

劉橫順來不及多想,隻怕再一眨眼,畫中的燈籠就讓花狗熊掐滅了,倆手腕子一使勁要把書撕了,怎知這無字天書看似殘破不堪,實則堅韌非常,一使勁居然撕不動,他也是急中生智,從警裝的上衣兜兒中拽出一支筆,直接將畫中花狗熊的蠟燭塗成了一個黑疙瘩,當時黑風一卷,放在地上的燈籠去而複返,燭火依舊,吆喝破爛的花狗熊卻已不知去向,估計到死也想不通,緝拿隊的劉橫順身上為什麼會帶了一支筆?

5.

劉橫順按照張瞎子的指點,手提紙燈籠順著陰陽路一路往回走,怎知魔古道在這條路上擺下了連環陣,使他步步遇災、處處逢險。說書的淨街王、剃頭的十三刀、喝破爛兒的花狗熊,這些個平日裏藏匿頗深的市井奇人相繼現了原形,持法寶來滅劉橫順手中的燈籠。飛毛腿劉橫順憑一身膽識,收拾了這幾個旁門左道,眼看快到火神廟警察所了,對麵又來了一個妖妖嬈嬈的小婦人,三十歲上下,身上披著重孝,耳朵邊上綴一枚老錢,錢孔之中別著一綹麻,臉上未施脂粉、素麵朝天,架不住長得水靈,真可謂:不擦官粉清水麵、不點口紅朱唇鮮,烏雲巧挽梳水纂、白絨頭繩把發纏;上穿一件白孝褂、白綾汗巾係腰間,白中衣綁著白線帶、三寸金蓮白布鞔。老話講要想俏一身孝,這位小婦人標標致致、致致標標,好似雨打芭蕉一般往前走了幾步,擋住了劉橫順的去路。

劉橫順閃目觀瞧,這位他也認識,九河下梢“七絕八怪”中占了一怪的“石寡婦”,以四處哭喪吊孝為生。老時年間有一路婦人專吃白事,說白了就是一個字——哭。以前有這麼一句老話叫“有錢難買靈前孝”,很多為富不仁的大戶人家辦白事,沒人願意登門吊唁,周圍附近的街裏街坊都忙著在家吃喜麵呢,再趕上本家的後人不孝順,光惦記分家產了,心裏頭劈裏啪啦打著小算盤,誰顧得上哭?一棚白事辦下來連個號喪的也沒有,顯得子孫不孝,讓外人看了笑話,主家也沒麵子,就專門雇人來哭,管酒管飯,錢還不少給,但是必須能哭能號,舍得賣力氣。哭喪的石寡婦在這一行中坐頭把交椅,吃這碗飯的以嬸子大娘居多,四五十歲,家裏窮也沒什麼顧忌,到了人家的白事會上又哭又號,連撒潑帶打滾,可是幹打雷不下雨,眼睛一直往桌子上瞟,什麼時候看見紅燒肉上桌了,躥上去抓兩把,一邊吃肉一邊接著哭,總而言之舍出老臉去,什麼都不在乎,反正肚子不虧,錢也掙到手了。石寡婦卻不然,三十多歲長得一副好眉眼,不笑不說話,一笑倆酒窩,打從死了丈夫,這身孝衣再沒脫過,不知道以為是貞潔烈女,看著就招人疼、惹人愛,別人哭喪是成群結隊,七八個老娘兒們湊在一起,跪在靈前哭天搶地。石寡婦應這個差事,從來是單槍匹馬,到了辦白事的主家,在靈前一跪,一不喊二不號,兩行清淚往下一滾,梨花帶雨,悲悲切切,哭聲不大卻往人耳朵裏鑽,任憑鐵打的羅漢,也得讓她勾出淚來。本家孝子給夠了錢,她還能陪著守靈,守著守著就守到一個被窩兒裏去了。

劉橫順一見來人是石寡婦,當時心裏就起膩歪,她長得是比那前三位都好看,但這小娘兒們也不是什麼好貨,想當初他丈夫還活著的時候,兩口子就不幹好事兒,專做“轉房”的買賣,什麼叫轉房?說起來可太缺德了,一般這個買賣都是兩口子幹,爺們兒在外邊交朋好友,專門結交一些有錢的主兒,也不是特別有錢的,人家八大家的少東家、大掌櫃也不稀罕跟這種小老百姓交朋友,最多就是一些小職員、小買辦,多少有倆閑錢兒不知道怎麼花好的。石寡婦在家設賭局,這個賭局也不像外邊的寶局子聚賭抽頭兒,來家裏玩兒不要錢,都是附近的街裏街坊,連打牌帶聊閑天兒,張家長李家短三個蛤蟆五個眼,沒有不聊的事兒。沒有大姑娘上這兒來的,全是嬸子大娘,還有嫁了夫有了主兒的小媳婦。玩兒的也沒有寶局子裏花哨,什麼麻將、天九、帕斯牌一律沒有,天津衛的婦女單有一種愛玩兒的叫“鬥十胡”,是一種紙牌,上麵畫的皆是水滸人物。三姨找六舅母、六舅母找二大媽,有的有孩子,讓老大在家看著老二,自己跟這兒玩一上午牌。因為在過去來說,婦女掌家過日子,男人出去掙錢,一出去就是一天,中午對付一口頭一天留下的剩飯,到晚上才做飯,所以說這一整天都閑著沒什麼事兒。石寡婦的爺們兒在外邊結交了不少朋友,截長補短地帶回來一個也跟這兒打牌,打牌是假,實則是沒安好心,一邊打牌眼神兒一邊發飄,瞅見其中有個小媳婦兒不錯,歲數也不大,二十四五,那陣子結婚比較早,這是年輕的少婦。這男的三十多,玩兒牌的時候一眼就搭上了,跟石寡婦兩口子一說,讓他們幫著攢局。石寡婦能說會道眼神兒也活泛,眼瞅著到了飯點兒,別人都回去吃飯了,留下這男的和那個小媳婦不讓走,在家燜點米飯,叫上兩個菜,燙兩壺酒,一吃二喝的,可全是這男的掏錢,緊接著下午再一塊兒玩牌,小媳婦家裏有爺們兒,晚上出不來,可是白天沒事兒,一來二去混熟了,行了,石寡婦就開始旁敲側擊,老說這個男的好,怎麼怎麼能賺錢,怎麼怎麼善解人意,怎麼怎麼會疼人,弄來弄去,把這倆搭在一塊兒了。這個男的為了能占著便宜,大把地花錢,今兒給買個頭花、明兒給買點兒脂粉,一來二去混熟了,倆人就到外頭找個旅館,尤其像那會兒的南市淨有那種野雞旅館,條件不算多好,但是能論鍾點兒開房,完事兒之後一吃飯,兩個人就勾搭成奸了,錢可也沒少花。過去專有這麼一路人,喜歡勾引這樣的良家女子,窯子裏的姑娘明碼標價他不去,一是嫌髒,二也怕被人瞧見失了體麵。說石寡婦兩口子白給他們牽線搭橋?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一點兒也不少掙,常言道經手三分肥,作比說這男的在小媳婦身上花一百塊錢,石寡婦兩口子能落下三四十,幫著給傳個話、送個東西,都指著這兩口子,事成之後還得再紮頓蛤蟆,天津話的“紮蛤蟆”就是讓人請客,大飯莊子、大澡堂子、大戲園子一頓足吃足喝足玩兒。也真有奸夫淫婦雙雙拋家舍業、拋妻棄子跑了的,本家來找石寡婦講理也沒用,到她這兒是玩兒牌來的,一個大子兒也不要,還搭水、搭煙伺候著,人丟了跟她也沒關係,讓你幹瞪眼說不出話,打官司都沒理可講。過去有話叫“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讓您說石寡婦兩口子幹的這買賣夠多缺德。後來為此鬧出了人命,官廳派出緝拿隊將石寡婦的爺們兒生擒活拿,在美人台上吃了陳疤瘌眼的一顆黑棗兒,從此石寡婦對緝拿隊的人恨之入骨。

咱把書拽回來,再說陰陽路上哭喪的石寡婦見了劉橫順,當即跪倒在地,一句話沒有,眼中含淚,滿臉的淒涼,她手托一個銅盤,盤中擺放一口紙棺材,周圍撒了許多紙錢,棺材頭上是一盞靈前的長明燈,紙棺材小,長明燈也小,燈撚上的火頭兒還沒黃豆粒大。

劉橫順一看就明白了:“拜紙棺材的旁門左道正是此人,石寡婦一拜二拜連三拜,拜了一天拜不死我,妖法反噬其身,她的燈就快滅了。”

隻見石寡婦臉色慘白,哭得淒淒慘慘,跪在地上對劉橫順哭訴:“劉爺,不怕您瞧我不起,常言道既在江湖內,必是苦命人,我當家的死得早,拋下我一個人,之所以入了魔古道,說到頭不過是為了一口吃喝,討一個活命。而今死在你手上,我也不枉了。你可是火神廟警察所的巡官,緝拿隊的飛毛腿,我一個弱女子如何是你的對手,真有本事把你手中的燈滅了再來拿我!”

劉橫順對石寡婦幹的勾當一清二楚,不免心生厭惡,暗道你可真夠不要臉的,怎麼還帶訛人的?分明是你拜不死我反禍自身,如今卻倒打一耙!不過劉橫順是什麼人?石寡婦不說也還罷了,說了他不敢做,他也不是鎮守三岔河口的火神爺了,性如烈火、意若飄風,就這麼個脾氣,當時火往上撞,抬手將紙燈籠端起來,狠狠一口氣吹滅了燈心的燭火,問石寡婦:“滅了燈你又如何?”

石寡婦萬沒想到劉橫順吹滅了燈籠,卻還沒死,直驚得目瞪口呆,手托的長明燈晃了一晃,化為一縷青煙。一陣陰風過去,石寡婦連同紙棺材一並沒了蹤跡。

劉橫順提起手中燈籠一看,燈火滅而複明,他也不知何故,邁步走到火神廟警察所門口,這真叫“千層浪裏得活命,百尺危崖才轉身”,將燈籠掛回原處,但覺眼前一黑,再看自己仍在裏屋,做了一場夢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張熾、李燦、杜大彪、老油條正在一旁叫苦,見劉橫順活轉過來,皆是又驚又喜,忙圍上來七嘴八舌問長問短。劉橫順剛一起身,從他懷中掉出一物,撿在手中辨認,似乎是一張官府批票,舊時抓差辦案須有火簽為憑,就與那個類似,可又不大一樣,押了城隍官印。劉橫順恍然大悟,原來張瞎子推他那一下的時候,將走陰差的拘票放在他身上了,所以紙燈籠滅了他才沒死。

魔古道為了除掉劉橫順,想用法寶紙棺材拜死他,一來劉橫順命不該絕,二來有走陰差的張瞎子相助,雖然生魂出竅,在陰陽路上走了一趟,可是不僅沒死,反倒收拾了“喝破爛兒的花狗熊、哭喪的石寡婦、說書的淨街王、剃頭的十三刀”這一幹入了魔古道的妖人。轉天一早,在三岔河口邊上找到了這四個人的屍首,別看這幾位或占一絕,或稱一怪,在九河下梢有名有號,可也隻不過是走江湖掙口飯吃,屬於社會最底層的人。天津城中這樣的倒臥多了,哪天不死個十個八個的,官廳管不過來,任由抬埋隊的用草席子裹上,搭去西頭義地一扔,沒等天黑就喂了野狗。可是劉橫順又聽說了,抬埋隊前腳扔下“花狗熊、石寡婦、淨街王、十三刀”的屍首,後腳就讓李老道用小車推走了,如此一來,李老道接連收去了八個死屍,究竟是如他所言,埋在白骨塔下鎮壓邪祟,還是另有圖謀,後文書自有交代。

沒等劉橫順去找李老道問個明白,李老道就來找他了,邁步進門,口誦道號:“無量天尊,劉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是您手眼通天,超凡絕倫,魔古道接連折在您手上八個人了,這些醜類當然不是你的對手。可是常言道得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依貧道愚見,到了捉拿混元老祖的時候了,除掉這個禍根,其餘醜類再也不足為患,不過捉拿魔古道混元老祖,還須請一位高人相助才行!不用劉爺您出馬,高人我給您請來了!”說話衝門口一招手,打外邊探頭探腦進來一位。劉橫順一見來人,鼻子好懸沒氣歪了,這位高人是誰呢?正是刨墳掘墓的孫小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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