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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往事 半緣修道半緣君(1 / 3)

虛無/在這樣一個多情的黃昏/鉛華洗盡,卑微 /伏首,做他宮殿外的難民

【5.1】

任程程怎麼軟硬兼施,雨季再不與她一起去見聶之遊。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從你們這五樓的陽台上跳下去。”程程說。

“跳吧,最好能砸死樓下的聶之遊。”

雨季這話說的冷酷無情,程程愣了半晌,摔門而去。

顯然從室友的口中得知了雨季曾去宿舍找過他,事後藍庭打電話找雨季,“雨季小朋友,這周五下完課後請你看電影吧。”

“為什麼要請我看電影。”雨季剛洗沐浴,用毛巾擦著濕噠噠的頭發,也學著他一樣永遠如陳述句的語氣,淡淡的,既不疏遠也不熱絡。

“嗬嗬,加勒比海盜4上映了,你最喜歡的傑克船長,你不想看嗎?”藍庭在電話裏笑,他總懂得回避正題。他也許明白雨季發現了他的謊言,卻不解釋,甚至絲毫不提及。

“想看,但我要跟值得一起看的人去看。”雨季繼續賭氣。

“難道我不是值得一起去看的人嗎?”藍庭又失笑,模仿著她的語調。

“……”

“來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當麵說。”

輕輕的一句話,又將雨季擊敗。

周五一上完下午的課,她迅速衝進宿舍放書,換裝,還用程程贈送給她的化妝品小樣,化個粗糙得勉強稱得上是“生活妝”的妝。

他們約定碰麵的地點在學校正門口,前去的路上,雨季都在想藍庭說的“重要的事”,是鄭重跟她解釋她隻是誤會一場、還跟她告白他的真心麼,又或者他要跟她說他喜歡上了別人……

從年幼第一次見到他,到現在大一,她喜歡他七年有餘了,終於要等到了這一刻即將互相挑明的時刻——雨季好緊張。

她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著,等見到藍庭時,雨季沒開口詢問周三下午的事,神情早就不爭氣地別扭了。

在電影院進口外的商場,藍庭買了水和爆米花,也在玩偶店買了一對龍貓給雨季。但從電影開始到結束,雨季都沒有等到他該說或者說她想聽到的話。

“你不是說有重要的事要當麵說嗎?”雨季不由地主動問。

“看電影不就是重要的事嗎?”藍庭輕笑地看著她,雨季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木然地轉頭去看電影。

電影裏的傑克船長依然那樣瀟灑倜儻,透著凡人所不能及的智慧。他與船員們來到白沙難,這裏傳說有美人魚出沒……熒屏上的他們在暗夜裏屏息等待時,座無虛席的電影院裏也鴉雀無聲——

驚為天人的美人魚出現了,她聽著水手的歌聲,逐漸遊近,場近如仙境般夢幻,她俯在船頭,問船員:“你是我的心愛的水手嗎?”

水手忙不迭的點頭,身邊的同伴斥責警告他不要被人魚的美貌迷惑時,他狠力掙脫同伴的手,激動地說道:“我這一生作為一個水手,隻有短短的悲慘的生活,現在美人魚要給我一個吻……”

是啊,還不如被美麗的人魚迷惑,至少可以歡愉一刻。

水手的表演幾近完美,觀影的人都笑了,仿佛在取笑水手的卑微一生和淺薄的欲望。回蕩的笑聲裏,雨季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裏無聲地淌下一行又一行的眼淚。

她同樣被水手打動了,但她覺得自己就好像那個水手,寧願用片刻的歡愉慰藉自己用力過度的過去。

她是多麼喜歡身邊的這個人啊,她甚至不敢直接拷問他的心,害怕直麵的真相比現在還要糟糕;甚至不敢轉下頭讓他看到自己淚流滿麵的臉,因為害怕會給他壓力,引起他的反感。

好吧,至少現在還能跟他一起看電影,還能收到他的禮物。

雨季努力將身體繃得直直的麵對著大熒幕,淚水一行行地滑落衣襟,她突然間破涕為笑起來。

【5.2】

可是雨季還是忍不住想知道一切,她從來不是一個像顏蕾那樣能壓抑和自持的人,又不如程程勇敢直接。

她是平凡大眾的薑雨季,連名字都很隨便,據說是因母親在懷上她的時候,正好是連綿的陰雨天,所以給她取名為雨季。

雨季越想越沮喪。

她偷偷地抄了藍庭班上的課程表,周一上午和周三下午他都沒課。周一上午,雨季請了假,潛在男生宿舍的後操場守株待兔。她為自己的小人行徑感到羞慚,卻無法自控。

十點多,終於看到藍庭在校道上出現。她遠遠跟上去,走完男生宿舍的片區,經過三食堂,他來到了女生宿舍區E7棟樓下。

雨季的心一緊,這明明是她的宿舍,可是藍庭明顯不是來找她的。接下來的一幕,讓她本已沉入穀底的心,再遭到了大石塊的砸壓。

E7棟外圍牆邊,藍庭正與一個剛從宿舍樓上走下來女生在拉扯,兩個人扯來扯去,似乎在爭執什麼,最後女生顯得很暴躁地甩開了藍庭的手。

“我知道你正缺錢,我可以資助你的學費和生活!”最後藍庭竟對著女生快速離去的背影揚聲喊道。

躺在宿舍樓上小賣部裏的雨季,聽到他微微沙啞的聲音,悲痛如浪潮一波波地襲上心頭。光看女生的身形以及穿著風格,雨季已經認出來那是程程。

程程嫩黃色的露肩毛衣鬆垮地套在身上,緊身黑皮褲下麵是一雙厚厚的棕色馬丁靴

藍庭,她從小喜歡到大的人——她以為她與他能像傳說之中的青梅竹馬談一場羨慕死旁人的馬拉鬆之戀,然後白頭到老。

一輩子隻有這麼一個知心愛人,是多麼純結浪漫啊。

可是現在……他跟別人有了糾葛,而那個人又是自己進入大學來最好的姐妹……她的熱忱和古靈精怪,填補了她多少空虛貧乏的日子,為她免了多少遠在異地就學的孤獨……

他們是在交往嗎,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還記得第一次跟藍庭說介紹他與程程相識時,他那種如麵對“洪水猛獸”般的抗拒眼神。

雨季眼眶幹涸,頭疼欲裂。

原來藍庭哥喜歡的程程那種類型的女生,陽光爽朗、張揚,站在人群裏,總是最引人注意的那個。不像自己清清淺淺,雖被人評定為小清新式的鄰家女孩,卻是存在感薄弱。

難怪這些年,他對她都是以禮相待,就連她跟顏蕾所說的“親親”也中是碰觸額頭的點到為止……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自己喜歡的男孩喜歡的是別人這種事實更難讓人接受麼?

她沿著學校的校道盲目地往前走,她想鎮定,想清醒,可是無法控製全身在發冷,抖動。

不記得走過了多少道,轉了多少彎,經過運動場,有此班級正在上體育課,他們在橡膠跑道上歡蹦亂跳,帶著青春的蓬勃朝氣。

她也走累了,索性坐在了露天運動場外邊上的台階上,呆呆地看著場中的人。時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高三那年,數學老師指向門口的那個冰冷的手勢那種冷漠的眼神,難過的情景曆曆在目。

孤立無依,救助無門,也不再有那樣一個眼神明亮而深邃的聶之遊來找她。

【5.3】

雨季攢著U盤,遲疑地出現503宿舍門口,程程正在敷麵膜。看到雨季,她很意外,猛地從凳子上挺直身子,用力過猛差點將臉上的麵膜紙震了下來,她趕緊伸手壓住。

距離上次要脅雨季不成已經過去了一周,這一周她都沒去找雨季,雨季也沒理會她。所以現在,她自然驚訝。

“嘿嘿,小丫頭片子,你終於來找我啦。”程程拖過宿舍裏一張空椅子給雨季坐,不鏽剛材質的椅腿劃過瓷磚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她的鄰床女生從電腦麵前回過頭,冷冷地斜了她一眼。

程程視而不見,隻管招呼著雨季坐。

雨季坐了下來,神色發窘,“我還是不會去跟你見聶之遊。”

“我知道。”程程點點頭,麵朝椅背跨坐著,坦然地看著雨季,“從你剛進來的那張臭臉我就知道了。”

“我來——是想讓你幫我P張照片。”雨季頓了頓,環顧了下四周,再看了眼對麵的程程,眼神閃爍得像電視劇裏的演員,然後垂下頭壓低聲音說。

“P照片?”程程望著她的眼裏,是饒有趣味的笑意。

“對。你不是說人最好的化妝術其實是PS麼?”

“……”

雖然對雨季這種有事相求才來臨時討好的行為相當的鄙視,但她還是很仗義地趿拉著拖鞋,將算得上壯實的手臂猛地搭在雨季肩膀上,倍顯大方地開啟了自己電腦上的PS,再對雨季伸出手掌,“相片!”

“藍庭?”程程的眼神從雨季臉上銳利地閃過,“他就是你所說的那個喜歡的人?”

打開雨季的U盤,名文“藍庭哥與我”的文件夾,縮略圖裏都是雨季與藍庭不同時期的合照,有小到大的年齡層次,也有春夏到秋冬的四季分明。

隨著照片一張張的點開,瀏覽,雨季的緊張傳至全身,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有沒有意義,會有什麼後果,但至少比與程程當麵對峙要好吧……她討厭自己這樣的小心機,可是除此之外,她一時想不到還有什麼方法讓程程知道藍庭對她的重要。

看到雨季微帶窘態的點頭,程程默了半晌,不顧雨季的神色不對,徑直說,“雨季,他配不上你。”

瞬息,像是一陣涼風吹過了衣領口,雨季心底生出了涼意:原來程程真的跟藍庭哥有不簡單的關係,可是她竟還這樣評價他!

“程程呐,你不知道你有個毛病,總喜歡說些好聽的取悅別人……可是有時候虛情假意別人也能覺察的出來……”

說出這句話時,雨季的心裏也發著怵,她從來不是一個刻薄的人,卻口不擇言起來了。她的藍庭哥,無論是誰說他的不好,都令她難受。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程程麵色變得冷峻。

發覺氣氛不對,程程宿舍裏另三個化著同樣的彩妝卻麵目模糊的女生,看過來的眼神閃過幸災樂禍的光芒。

“我真的,很喜歡藍庭。”雨季最後有些難過地說。

她一說完,兩個人同時沉默著,空氣像是凝固了一世紀。

最後沒有等到程程再說半句,雨季起身離開。

兩人再次不歡而散。

直等到她走到門口,程程才咆哮如雷般地開了口,“薑雨季,你他媽的不要總活在你的蜜糖罐子裏,你走出來看看!還有,有時候你看的人和事都隻是表象——其實你不了解任何人!”

【5.4】

她怎麼不了解任何人呢?

雨季問自己。

或許,人總對自己以及自己喜歡的人寬容吧,寧願不那麼清醒。

那是一個普通的放課後下午,豔陽高照。

還是高一生的雨季,如往常一樣先去了藍庭家。因為要是先回家的話,再出門總會被父母追問去處,所以她每天放學後最先報道的是藍庭家。

藍庭的家住在12樓。雨季剛出電梯,一陣奇異的不安立刻浮上身,因為1203室藍庭的家門虛掩著,而裏麵出奇地安靜。

按理說,平常的這個時候,她一來他家門口就能聽到電視聲,而且十有八九是藍庭那全職在家的媽媽愛看的女性頻道。

因為藍庭還沒到家,高三生功課繁忙,課後也總會找各個老師請教課題,常磨蹭些。

惶恐地推開虛掩的門,頃刻,雨季被眼前的景象給震到——

顯然淩亂已形容不了此時的場麵,碎物遍地,幾乎沒有一物完好,客廳的原來擺設都顯著被粗魯移動位置的痕跡。

是被洗劫了?

客廳裏靜悄悄的。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雨季踮著腳跨過障礙物,朝一間間打開的房門看過去,最後停頓在屬於藍庭的房間,時光也仿佛跟著停頓了半個世紀。

雨季赫然發現了藍庭,他縮在牆角,席地而坐,頭深深地埋在膝蓋上。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藍庭樣子,一改平常的陽光和從容。

巨大的慌張以及心疼包裹了她,頭腦一瞬息的短路,空白片刻,她蹲在了他的身邊,輕輕搖動他的胳膊:

“藍庭哥——”

“——藍庭哥”……

再呼喚了幾聲,他都沒有抬起頭來,正當雨季猶豫著要不要報警的時候,他突然抱住了她,悲戚的臉一閃而過後就埋在她的頸後。

一滴、又一滴的眼淚掉落,滑進她的頸窩,冰涼潤濕。

雨季無比震動,她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過這樣的心碎,看到自己愛的人掉眼淚,遠遠比自己承受的痛要沉重一萬倍啊。

這天的畫麵就好像年輪於大樹一樣,深刻地印在雨季的記憶裏。

那是藍庭唯一一次在雨季麵前流眼淚。

他原本就是個不愛在人前表露情緒的人,從那以後,將所有的情緒更加深藏,不論悲喜、期待,即使麵對令人非常難過的別離,他都會將不舍放到臉上來。

苦痛過後,他選擇永遠在人前永遠帶著淡淡的笑意,密不可封地自我防衛著。

在這個於所有人都很平常的下午,藍庭的家庭被命運暴力切割著,並且毫不留情地向他展露著血腥的過程——

身為一家單位普通業務員的藍爸,請愛好夜場生活的客戶去酒吧喝酒。醉酒的客戶與臨桌客人因小事爭執,藍爸為拉單討好客戶幫其出頭,誤傷了臨桌的客人。

酒瓶砸中了客人的後腦勺,由腦震蕩引起了重度腦癱。那位受傷者原本身體孱弱,卻家庭背景雄厚複雜,而且是家中獨生子。

傷患躺在醫院,日夜靠氧氣維持呼吸,隨時有生命危險。家屬氣憤難忍,尋上門來,將藍家砸毀得徹底。

藍父因惡意傷人罪,被判處當條刑法的最高刑10年。審判庭上,中年男子一夕間蒼老。

藍庭不忍父親受過重的牢獄之災,與母親爭執,執意賣掉房子賠償受害人家屬為父親減刑。賤賣的五十萬房款都賠給對方後,對方似乎刻意為難,額外加了二十萬,才答應為藍父求情以減刑。向來自恃貌美少受憂苦的藍母,受不得這磨難,竟然與藍父離婚,棄了藍庭他們不顧,經由別人介紹,與一個年長她很多的男人再婚並遠赴他鄉。

幸好最後,藍父還是得以減刑了。

雨季不知道,那時的藍庭隻是一名普通高三生,又是怎麼在短時間籌到這麼多錢。

那時的他承受著多大的壓力,雨季光想想都會為他感到心疼。

她見過陽光的藍庭哥,也見過流淚的藍庭哥,他的笑容如同澄碧的藍天、和熙般的微風、是她窮盡一生也會好好珍藏美好的存在。

而關於守候在藍庭身邊、成為他一生的歸屬,則變成了她日漸深長的堅定願望……

【5.5】

剛放寒假,白程程突然主動來聯係他,這讓藍庭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