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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失去 何事秋風悲畫扇(3 / 3)

“不能走,我抱你下樓。雖然你很重,但勉強著還是能從這裏抱到樓下吧……”

雨季的眼珠轉了轉,她想自動過濾他的話成空氣,就像過濾掉那個校醫的話一樣,奈何他的聲音特別的磁性好聽,而且雖然刻意溫和卻語帶威脅,她無法聽而不見。

膝蓋一彎後,她立刻穩住身形,利落地站直。程程驚訝地望著她的“回光返照”,不知道是聶之遊的威脅對她的殺傷力。

隻有雨季知道,聶之遊說到就能做到的。在某種程度上,他可以比藍庭還不要臉。她可不想象狗血偶像劇一樣,第二天就成了學校論壇的頭條。

“就這樣,非常好。”聶之遊露出得逞的壞笑,拉住她的手飛快地往外走。

“你要幹嘛?去哪?”

“廢話,當然是外出啊,難道私奔到月球?”

雨季冷汗,聶之遊的冷幽默這麼多年倒一直沒變,走在樓梯間,看到別人異樣的眼光,她恍然發覺自己還穿著比卡丘的睡衣……

“等一下,我衣服還沒換!”

“等什麼等,你們的宿管大媽隻給了我五分鍾的時間。”他扯過她的胳膊,將她拉到身前,“要不,你去跟她說讓多加一點時間?我不建議在女生寢室過夜的。”

雨季煞地紅了臉,“有病!”

“我從沒說我正常。”

“……”

一個回合,聶之遊完勝。雨季無力地穿著睡衣,被他拖著出宿舍。

在他們身後,默默地站著神色微妙的程程。從小到大,她是一個張揚隨性慣了的女生,也習慣了眾人關注的目光。

突然有了這樣的時刻——好朋友占領了眾人的視線焦點。

她難堪地發現自己並不好受。

於是,她就呆呆地站在了原地,看向走廊盡頭被建築物切割出的校園一角,穿堂風吹過,揚起她落寞的裙角。

【7.10】

“我們這是去哪?”風呼呼地刮過耳際,坐在敞篷裏的雨季惴惴不安,車太豪華,身邊還有個捉摸不定的大帥哥,她壓力太大。

“不知道。”聶之遊沒好氣地回答。

看他一臉討債主的臉色,雨季也不再理他,由他去吧。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藍庭的事,更讓她覺得糟糕了,也無所謂再多遇到一個糟糕的人。

車往高速環線上開,路上紅燈沒有一個,過往的車子都在飛馳,發出轟隆的噪聲,雨季心煩地閉上眼睛。

失戀了,就把自己幻想成偶像劇女主角吧,身邊總會有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二號,這樣,便會好受些了吧……

等到不好容易耳邊的嗓聲變小,車子漸漸靠邊停下來。

雨季睜開眼,看見“狂歡畫展”幾個字樣。

“下去。”聶之遊說。

這個時刻,怎會有心情看畫展。雨季無語地看看那個畫展招牌,再看看聶之遊,揪著身上的粉色睡衣,不肯下車。

“裏麵沒什麼人,沒人看你的穿著。”聶之遊不耐煩地說道。

這個男二號一點也不溫柔體貼……雨季再糾結了一下,還是下來了。

等到她進入畫展後,她驚覺,她的“男二號”不僅不溫柔體貼,還是個大騙子!

誰說畫展裏麵沒人的!裏麵到處是人。

每副濃墨重彩、極具風格的展畫前,都站著一撥人。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賞畫、以及討論人,部分人看到穿著粉嫩睡衣的雨季稍稍驚訝了下,便繼續自己的話題了,看她的眼神仿佛拿她也當一個特立獨行的行為藝術家似的。

其實我壓根跟藝術不搭邊。雨季在心裏哭泣。

看著身邊一臉看好戲的聶之遊,恨不得撲上去掐死他。

可是他顯得很有興趣地在有各個房間的展廳裏轉來轉去,惶恐不安的雨季隻得尾隨他身後,一邊悄聲哀求:

“好了沒?”“可以了吧?”“咱們走吧!”“我又不懂畫!!”

起初,聶之遊不理她,自顧自地看著眼前的那幅土黃色為主調,一個婦人以掙紮的姿態仰著頭,表情誇張駭人……整個的感覺像是被某種東西嚴重束縛,無力逃脫。

那畫看一眼就讓人心跳加速,雨季欲哭無淚,最後憤憤地靠在一處牆角,堵氣似地不再走動。

看到她的嚴重抗議,聶之遊總算走了過來,語氣平緩,“我帶你來,不僅僅是讓你看畫。”

他難得地以溝通的姿態麵對她,她意外地抬眼看他。

“這是本年度來濱州最大的一次畫展,也是濱洲在全國影響最大的一次畫展。”

“哦。”

“這是話都是殘疾兒童畫的。”聶之遊補充道,“那些聾啞的、四肢有殘缺的、先天性發育不良……的孩子,他們原本被家庭放棄了教育,是濱州的一個老畫家,用畢生積蓄,創辦了一個殘疾兒童美術培訓學校,如他所料,這些孩子在藝術創作上麵,非常有天賦……”

聽了聶之遊的話,雨季震驚了。

她忽略了自己的衣著、自己剛才的壞情緒,再一次認真地去看著那一幅用心創作的展畫,有捂著耳朵的少女,用麵目慈祥但眼神渙散的老人,有糾結的色塊漩渦……

這類繪畫作品,要在雨季以前看來,都有矯揉造作之嫌,今天看卻完全是另一種心境。

這些,都是那些殘疾兒童們豐富的內心世界啊,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雖然因殘缺而有遺憾,但熾熱的感情比毫不亞於正常人。

一瞬間,雨季有些羞慚,為自己請了一星期的假,為自己在宿舍裏“挺屍”的行為。

看完畫展,恍惚不知車子到底開了多久,聶之遊把她叫下了車來。

又發現了一個嶄新的世界:雅致矜貴的近郊別墅群,藍色海水淺灘,浪潮時不時地撲打上岸……

聶之遊打開車載CD,耳邊傳來富有感染力的歌聲:

''coz i don''t need my eyes

if they can''t see you

and i don''t need my hands

if we can''t touch

no i don''t need my lips

if they can''t kiss you baby

they''re only showing me

what i don''t wanna see

they only tell me that i miss you too much

歌詞應景,眼前的畫麵美好,雨季的眼圈紅了一陣又一陣,眼淚硬是忍住沒掉下來。

世間也不僅僅隻有愛情這唯一重要的事。

總歸決定好好生活。

這總比自暴自棄要強。

【7.11】

請假的第三天雨季就去上課了。

很久以後,雨季看了一部電影《失戀33天》,女主角在失戀後的33天總算走出失戀的陰影,並且找到了自己新的幸福。

雨季看完電影,一笑了之。因為那時的她已經知道,現實裏的愛情就算消逝,人也得想法盡快進入正常的生活,隻是過去成痂,像是心口永恒的刺青,新的幸福總是遙不可及。

時光緩緩地又過了一個月,這天很晚江蕙都沒有回宿舍。

以往的這個時候,她早在網遊裏打了數不清的Boss了。

宿舍裏,江蕙與雨季是最要好的,雨季不可避免地開始為她擔心,電話打過去多次,終於接通,

“江蕙,你在哪?宿舍都要關門了,怎麼還不回來?”

“雨季……”江蕙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我在網吧,你來陪我好不好?”

“你怎麼呢?”

“你來陪我吧,求你了……”

是什麼將平時那麼彪悍的江蕙,整成這樣。雨季帶著不好的預感,走向學校後門的某網吧,她的狀態很不好,先將她帶回宿舍再說。

走到半路,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小心,這邊施工有個大坑……”

雨季的心倏地跳動加速,她沒有幻聽的話,是藍庭。她循著聲音看過去,果然看到他,以及身邊身穿素色裹胸連衣裙的朱砂。

學校的後街比較破舊,加之又是很晚的夜,他們的聲音特別清晰。

“為什麼一定要來後街,這裏這麼髒亂。”藍庭問。

“我喜歡學校後街,比較符合學生的狀態。”

……

聽著他們的談話,一瞬間雨季忘記了前行,呆在原地。直到藍庭他們走近,透過各種家庭旅館樓層間微暗的燈光,看到雨季失魂似的臉。

先是一驚,尷尬迅速閃過藍庭的臉,但很快被他平複下來。

“雨季,這麼晚還在這裏?”

“嗯。”雨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我在等人,跟你們一樣在找旅館。”

聽了她的話,藍庭有片刻的怔忡,他看著雨季,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倒是他身邊的朱砂,眼睛清清亮亮地望著她,

“你也在找?要不一起啊。”

雨季的心仿佛又被一排排刺生猛地紮進去,又疼又癢。她抬眼去藍庭,他移開了目光。

“不用了,謝謝。”

“哦。那藍庭,咱們走吧。”朱砂親呢地伸出一隻手,抱住藍庭的腰,半靠在他身上,藍庭反手摟住她的肩。

兩人就以這種摟抱的姿勢,與雨季擦身而過。

雨季久久地,站在他們身後,手指緊緊握成拳頭。

她的顫栗、再大的痛苦,在他眼中都是微不足道。愛情裏最大的挫敗感,就是被輕視。這時,才更深刻地體會到,一個人如果不喜歡你,能做到多麼極致的冷漠與殘忍。

雨季在網吧裏找到江蕙,她淒淒慘慘地抱住雨季的一隻胳膊:“雨季,我失戀了!”

“方瑤瑤(江蕙的逍遙哥哥)那天殺的,說他家裏人嫌我們學校相差太大……他是名校,我隻是個不知名的市立大學……”字句尾音拖著嗚咽的哭腔。

這就是現實,兩個人之前再怎麼你儂我儂,學校的品級都能阻隔兩人?愛情原來這樣脆弱,就像一個適合罩在玻璃瓶裏的種子,一顆粒的細菌都能讓它覆滅。

雨季拍拍她的背,她一直認為隻要兩人之間的感情夠堅定,家人的因素影響會極微小,但這話,是這時的江蕙最不想聽到的吧。

“我們去喝酒吧。”雨季突然衝動地提議。

【7.12】

群魔亂舞的酒吧裏,轟鳴的音樂像是以震破人耳膜為終極目的。

雨季與江蕙,都是第一次來夜場。兩人平時都是宅女,雖然嘴上流氓心裏亂想想但從沒有身體力行過。

兩人躬著身子,像作賊的新鮮人,畏畏縮縮地穿過一大群打扮得極張揚耀眼、又相似得難以分辯的年輕人,走到酒吧裏端的角落裏,先叫了一箱啤酒。

“喝,今天不醉不歸啊!”雨季拿著一瓶開啟的啤酒,就著灑瓶喝。

“必須的!”江蕙也有樣學樣,拿起瓶子跟雨季碰下杯,仰頭咕嚕咕嚕地像喝水。

在這樣喧鬧的場合,才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無所遁形的悲傷吧,也不會覺得借酒澆愁是多麼淒涼的事吧。

看舞池的中央,那麼多瘋狂扭動著腰肢的人們,在探照燈的晃動掃射下,看起來那麼快樂沉醉。

“幹杯!”

一開始幾首沒有人注意到這喧鬧的一角兩個素麵朝天的女生,直到兩人醉熏熏的,忘記了自己身在哪裏,又哭又笑地鬧騰著。

“愛情TMD去死!完美去死!方瑤瑤去死!”江蕙猛地灌完一口酒,喊著。

“對!他們都去死!祝他們早死早超生!”雨季立即附和。

“我不會再去玩完美了……我忘不了方瑤瑤。”江蕙醉眼朦朧,又低聲地自言自語,哭著說。

“哈哈哈哈,就你那點出息。”雨季指著江蕙,大聲笑。

“雨季,我把第一次給他了。”

“……”雨季怔了半秒,“什麼時候?”

“就是他第一次來濱大看我的那次。”江蕙沮喪地埋著頭,“我不知道以後怎麼辦……”

對,方瑤瑤隻與江蕙見過一次麵,之後兩人都是在通過網遊、電話傳情。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彪悍無比的江蕙,麵對感情竟這樣單純,毫無保留地付出。

“給都給了,哭有什麼用!相信我,以後你會找到更好的!”

“可是我不再純潔無暇了。”

“……”雨季無語,“江大小姐,原來你是古代來的嗎,你看起來可奔放了呀。”

江蕙氣噎,沒來得及說話,有人替她接了腔。

“美女們在聊什麼話題啊,一起去跳舞怎麼樣?”

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季她們身邊圍過來了三四個年輕的男人,都是骨瘦的身材,偽娘的裝扮。顯然是雨季的某句話,引起了他們的興趣。

“跳舞?我們不會跳舞。”雨季反感地下意識拒絕。

“對,我們不喜歡跳舞,我們要喝酒。”江蕙在一旁補充。

“美女,跳完舞我們再陪你們喝酒嘛,來呀來呀。”

說著,幾個人就把雨季與江蕙往舞池中央推。

瘋狂的DJ音樂響起新的一輪,數不清的人頭攢動,臀部扭動,本來就醉熏熏的雨季與江蕙,更是被以誇張頻率扭動的人們,晃暈了頭。

“雨季,看那邊那個人好像你的朋友——”江蕙突然對雨季指著一個方向。

“哪裏?”雨季望過去,在閃爍的彩色燈光下看了半晌,終於看清,那個瘋狂地晃頭扭腰、穿著紅黃塊狀拚肩、寬大T恤裙的女孩是程程。

程程怎麼也在酒吧裏?記憶中每天晚上,都是她繁忙約會的時候,沒想到卻是在夜場這樣的地方,但她從來沒有帶雨季來過一回。

雨季想擠到程程身邊去,奈何人潮洶湧,拉她們過來跳舞的男子們,又將她們團團圍在中心,透不過氣來。

音樂聲仿佛越來越吵,空間仿佛越來越逼仄,胸口越來越悶,頭像是炸開一樣。身邊的陌生男人,突然伸出了手搭在她的腰間。

“你幹嘛!”雨季奮力地去扳開他的手,他卻越摟越緊,直往他身邊靠。雨季聞得一陣奇怪的香味,眼前忽得天旋地轉,失去意識前彩燈閃耀……

【7.13】

迷糊中,雨季感到有熱騰騰的毛巾敷在臉上,她意識清醒了片刻,又再次昏睡過去,毛巾拿開,她又醒過來,看到程程的臉隱約地出現在眼前。

“程程,你不是個好人,來酒吧玩都不叫我。”雨季嘿嘿的傻笑,抬手想去拍打程程,奈何使不上力。

“瘋丫頭,酒瓶子都拿不穩,還學別人喝酒。”倒是程程將臉湊近,狠狠地捏了她一把臉,讓她吃疼,驚叫出聲。

“她醒了,我走呐。”程程回頭跟別人打招呼,雨季眯著眼一瞅,看見聶之遊微微點頭。

“喂,程程別走!”

程程不理她的樣子,就像她是聶之遊請的特工似的。

程程走後,房間裏隻剩下她和聶之遊,氣氛變得凝重詭異。雨季努力支撐著坐了起來,頭昏腦脹,看白色的床上用品就知道自己又在酒店。

聶之遊將雙手環抱於胸前,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雨季不由自主地放弱氣場。

“江蕙呢。”她弱弱地問。

“請人送回學校了。”

“為什麼不把我也送回去?”

聶之遊掃視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反問,“你就這麼想作踐自己?”

“啊?”

“你知道跟你一起跳舞的那幾個,都是常駐酒吧的混混嗎?他們對你下了迷藥你知不知道?”

迷藥?雨季回想,好像是在暈倒前聞到過一陣異香。她正為當時的情形感到後怕,聶之遊緩緩走了過來。

“既然你這麼想作踐自己,那我就成全你……”

……

窗簾在夜風中飄動,皎潔的月光投射到地板上。雨季裹著浴巾,站在地麵時,看到床單上的那一抹紅色……

藍庭哥……

心裏劃過這個名字,立刻如刀尖鑽心般地疼。

如今,她連最後對他的一點奢想都沒有了。

她最想的愛的人,與自己,都把生命之初給了別人。

月光灑滿一地,如她碎落滿地的心。

她扭頭看床上的聶之遊,睡姿安詳,長長的睫毛輕盈地垂落,表情卻透著委屈。他在咬著她耳垂的時候,喃喃念出聲,“這是你逼我的,你怎麼能又一次挑戰我的忍耐力。”

事後冷冷地嘲笑她,“你不是很喜歡投懷送抱嗎?現在如願以償了還裝什麼清純?

他隻是一個自我、征服欲占有欲強烈的富家子弟。

他跟她不是來自一個世界,也不再有可能。

過了今天,她不再欠他的了,也再不想跟他有交集。

雨季咬著下唇,平靜地穿好衣服,提著鞋,赤腳走出了酒店。

踏過酒店走廓長長的地毯,踩在冰涼的電梯間,再走向粗糙的公路,霓虹閃爍車燈耀武揚威……平時都被鞋包裹的腳底,自成人後第一次與大地坦誠相見,走這麼遠的路。

酸痛、疲倦、冰涼、硌腳……各種感受,粗暴直接,由腳底傳至心間。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沒有那麼多修飾、偽裝、美好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