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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鄉下這點事兒(2 / 3)

村裏綠樹成蔭,茅草垛子邊,黃牛悠閑地吃著草,各種顏色的狗成群結隊地跑著,黑色的大肥豬悠閑地逛遊著,背著小孩的農婦坐在大門口,穿著洗得發白舊軍裝的老漢坐在太陽地裏,都用好奇的眼神望著這輛風塵仆仆的白色捷達轎車。

劉子光下車,很熱情地叫住一個路過的拾糞老頭,遞過去一支煙問道:“大叔,請問王誌軍家住在哪裏?”

老頭把煙卷架在耳朵上,一指遠處:“南頭,大槐樹底下那戶就是。”

劉子光道一聲謝,便要上車,路邊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跑過來自告奮勇道:“你們找王校長嗎,我帶你們去。”

劉子光一聽正好,讓小孩上車,引導著馬超開向村子南頭,不多時,一棵茂盛的大槐樹映入眼簾,大樹的遮蔽下有兩個院子,一東一西,東麵的是兩層的農村土別墅,黃色琉璃瓦,水泥牆麵,鋪著五顏六色的馬賽克,在它的旁邊,是一個土牆壘成的小院子,矮小的平房,狹窄的院子,相形見絀,如同蜷縮在彪形大漢身邊的乞丐。

小孩一指土牆院子說:“這是王校長家。”然後下車跑去敲門:“王校長,你家來客了。”

院門打開,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戴著眼鏡,衣著樸素,看眉眼和王誌軍有點相像,那小孩看見她便喊道:“王老師好。”

婦女扶了扶眼鏡,摸著小孩的腦袋,有些狐疑地望著捷達車,劉子光從車裏鑽出來說道:“大姐,我們是王誌軍的同事,來看看他。”

“哦,是二弟的同事啊,快進來。”婦女趕緊招呼他們進院子。

三個人下車進了院子,才發現王誌軍家有多窮,低矮的房子怕是有幾十年曆史了,一半是土塊一半是磚頭,院子裏還有個小豬圈,不過裏麵沒有豬,隻有幾隻雞在刨食。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聽見動靜從堂屋裏走出來,身上穿的是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臉上帶著老花鏡,手裏還拿著鋼筆,看起來就像是個農村教書匠。

“爹,這是二孩的同事,從城裏來的。”婦女介紹道。

“大叔你好,我們是誌軍的同事,也是朋友,他受傷之後還沒看過他,這次特地過來探望一下,帶了點小東西,是個心意,大叔千萬別客氣。”劉子光說著,示意張軍和馬超將禮物放下:兩桶金龍魚調和油,一袋子水果,兩大盒維維豆奶粉。

“哎呀稀客啊,老婆子,快搬幾把椅子出來。你們也真是,來就來,還拿東西。”老頭熱情地招呼著,請劉子光他們坐下。

王誌軍的母親是個五十多歲的農婦,搬著兩個凳子從屋裏出來,看見有客人來,一臉的喜色,但細心的劉子光卻發現,老人家的眼圈紅紅的,似乎剛哭過。

三人落座,王誌軍的姐姐給他們倒了茶,這才開始說話。

“大叔,誌軍呢?”劉子光問道。

院子裏一陣沉默。

“大兄弟,誌軍他……被鄉派出所抓去了。”姐姐低聲說道。

怪不得王誌軍一直沒有消息,原來是被抓了。劉子光趕緊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王大姐扭過頭看了一眼旁邊高大的紅磚院牆,低聲道:“還不是這堵牆給鬧的。”

劉子光這才注意到這堵牆,這是王家和隔壁共用的一堵牆,是新砌成的,上麵還沒塗泥灰,高大平整,和王家的低矮黃泥牆不可同日而語,但正是由於這堵牆,王家原本長方形的院子變得更加狹窄。

劉子光有些明白了,他問道:“怎麼你們兩家共用一堵牆,中間連個過道都不留?”

王大姐說:“本來兩家中間是有一條過道的,上個月隔壁老朱家蓋屋,硬是把牆砌到這邊,強占了俺家的宅基地,正好二弟受傷從城裏回來,氣不過就和他們爭起來,結果動起手來打傷了人,這才被公安抓去。”

王誌軍的母親補充道:“他兄弟,俺家二孩是冤枉的,隔壁老朱家兄弟四個,都是有名的二流子,四個人打俺家二孩一個,末了還倒打一耙,說俺家二孩故意傷人,驚官動府逮進老監,到現在沒動靜,可憐俺的孩子啊,胳膊上的傷還沒好……” 說著就抬起袖子抹眼淚。

王誌軍的父親嚴肅地說:“老婆子,別瞎說,二孩確實動手打人了,政府絕對不會冤枉好人的,一定要相信組織。”

母親哭道:“誰不知道朱家老二和鄉派出所的人熟,整天一起喝酒耍錢,咱家二孩這回是出不來了,非得蹲老監不可,可憐他還沒娶媳婦呢……”

老父親也煩躁起來,摘下老花眼鏡揉著鼻梁,發出沉重的一聲歎息。

王大姐幽幽地說:“我和我們家那口子都是村上民辦小學的代課教師,不會打架罵人,俺爹娘也是老實巴交的農村人,從來沒和鄉親們紅過臉的,姓朱的一家人欺男霸女,作惡一方,跋扈慣了的,要是平時俺也就忍了,偏巧這回二弟回家,正碰上他們在俺家鬧事,把俺爹都推倒了,二弟才忍不住動手的。”

劉子光說:“誌軍的脾氣我知道,不是逼到絕路上他是不會動手的,這朱家也太欺負人了。”

馬超和張軍都不說話,拳頭暗暗捏緊,恨不得這就上門把隔壁姓朱的暴揍一頓,為誌軍出氣。

院子裏再度沉默起來。半晌,王誌軍的母親抹一把眼淚站起來:“該吃晌午飯了,都別走,我殺雞給你們吃。”

劉子光他們趕緊站起來:“大娘,千萬別忙活,隨便對付一點就行。”

即便如此,王大娘還是殺了一隻小公雞,炒了幾個雞蛋,還有地裏現摘的青菜、辣椒、黃瓜,做了一桌子菜,王大姐回家把丈夫叫來陪客,順便拿了一瓶農村人自家釀的苞穀燒酒招待客人。

按照農村的規矩,婦女是不能上桌的,就王大爺翁婿兩人陪著劉子光他們三個吃喝,席間雙方推杯換盞,劉子光再度了解了王誌軍的家庭情況。

王誌軍的父親是鎮上完小的校長,女兒和女婿都是代課老師,兒子退伍回來,留在城裏做保安,自家的二畝地,全靠王大娘一人耕作,一家人的年收入也不過幾千塊,日子過得很是清苦。

隔壁老朱家就不同了,兄弟四人都不是好東西,從小就是村裏的二流子,打架鬥毆偷雞摸狗是家常便飯,不過越是這種人越是吃得開,再加上朱王莊裏,姓朱的是大戶,姓王的是小戶,朱家四兄弟在村裏更是橫行無忌。

朱家蓋新房,把牆頭砌過來強占了王家的宅基地。爭搶宅基地、墳地這種事情在農村很常見,誰家的男丁多、拳頭硬,誰就占便宜,農村人不喜歡驚官動府,隻願意私了,一般的小事,能忍也就忍了。

王大爺是小學校長,也算知識分子了,打了幾次電話報案,可是鄉派出所遲遲不來人處理,相反卻把朱家兄弟惹來了,跑到老王家推推搡搡、罵罵咧咧,正巧遇到回家養傷的王誌軍。

王誌軍是當過兵的血性漢子,咽不下這口氣,便和朱家兄弟打起來,他骨折的傷還沒好利索,硬是以一對四,把朱家四兄弟打得抱頭鼠竄,這回鄉派出所出警的速度卻是極其的迅速,一個小時後就來了輛警車,把王誌軍拘走了。

誌軍被捕以後,朱家兄弟耀武揚威地回來,跑進王家破口大罵,把兩隻還未長成的小殼郎豬也給宰了,這才作罷。

“這場架到底是在朱家院子裏,還是在咱家院子裏?”劉子光忽然問道。

“是在咱家院子裏,他們過來找事,把俺爹都打了。”王誌軍的姐夫答道。他是個戴眼鏡的文弱書生,瘦得好像豆芽菜。

“朱家兄弟到底有沒有受傷?傷的多重?”劉子光提出第二個問題。

“打架嘛,肯定要掛彩,不過肯定不算很重,他們四個都是自己跑走的。”

“打的時候,誌軍動家夥沒有?”

“沒有,鐵定沒有!”姐夫斬釘截鐵地說。

大家都停了筷子,仔細聽劉子光和姐夫的對話。就連鍋屋裏正拉風箱的王大娘也停下動作,支起耳朵來聽,他們都敏銳地感覺到,這位城裏來的朋友,會提供一些幫助。

“最後一個問題,誌軍被拘留了多少天,拘在哪裏?”

“俺找人打聽了,就關在鄉派出所,到今天有二十天了。”姐夫答道。

“胡鬧!”劉子光一拍桌子,“朱家四兄弟跑到咱家來打人,誌軍為了保護家人才動手,又沒動用凶器,隻能算正當防衛,憑什麼抓人?抓了人也要有個說法才是,要麼治安拘留十五天,要麼刑事拘留十四天,案子要是嚴重,直接轉看守所、移交檢察院,就這麼不聲不響關在派出所算什麼事?”

聽他這麼一分析,還真是這個道理,王家一家人頓時對劉子光刮目相看,這大兄弟,懂法哩!其實,劉子光這點法律知識,都是他在看守所裏待著的時候學來的。

“這樣吧,吃完飯我就去鄉派出所看看,要個說法回來,驚官動府咱不怕,哪怕官司打到縣裏、市裏都沒事。”劉子光拍了拍胸脯說。

王大娘高興得熱淚盈眶,趕緊招呼女兒:“大丫,快去再殺一隻雞!”

“大娘,大姐,等我們回來再殺雞也不遲啊。”劉子光笑著說。

飯後,馬超開車,姐夫坐在前排,帶著劉子光他們去鄉派出所辦事。

派出所就在鄉政府旁邊,是個仿古式建築,金黃色的琉璃瓦上,裝著紅藍相間的警燈,門口掛著兩塊牌子,一塊是“大河鄉派出所”,一塊是“大河鄉治安聯防隊”,大鐵門裏麵,停著兩輛沒有牌子的麵包車和幾輛沾滿泥巴的摩托車。

捷達停在門口,幾個人下車走了進去,派出所門口竟然沒有人,走進辦公樓一看,走廊裏空蕩蕩的,除了廁所門是開著的,其他的屋門都是緊閉。

“有人嗎?有人嗎?”劉子光喊了兩聲,沒人答應,找到門上掛著“值班室”牌子的房門敲了幾下,還是沒人。

無奈之下隻好先上二樓,所長室的門緊閉著,裏麵傳出如雷的鼾聲,劉子光剛要敲門,忽然姐夫拉一下他的袖子,指著走廊盡頭:“誌軍就關在那裏。”

走廊盡頭就是拘留室,一扇堅固的防盜門緊鎖著,姐夫給王誌軍送被褥的時候來過一次。

劉子光直接走過去拍打著鐵門:“誌軍,你在裏麵麼?”

裏麵傳出驚喜的呼喊:“劉哥,是你麼?你怎麼來了?”

“你這家夥,家裏有事也不說一聲,兄弟們都想死你了,我是來撈你的,等出來了可得好好罰你幾杯。”

正說著呢,忽然所長室的門開了,一個紅臉大漢走了出來,手裏端著不鏽鋼的老板杯,一臉的怒色:“幹什麼的!”

劉子光上上下下瞅了他幾眼,問道:“你就是所長?”

紅臉漢子被他的氣勢暫時鎮住了,再加上劉子光的江北市口音,更讓他摸不清對方的底子,便收斂怒氣答道:“我姓朱,是大河鄉派出所的所長,你是誰?”

劉子光摸出一包中華,卻根本不給所長上煙,自己叼在嘴上,馬超很有眼色地幫他點上,噴出一股煙霧,劉子光才開口道:“我是王誌軍的朋友,我想問問朱所長,王誌軍犯了什麼罪你要抓他,又為什麼超期羈押,該轉看守所你就轉,該移交檢察院你就移,老關在派出所算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