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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得寵女人最好命(3 / 3)

秋水一時不覺帶笑,依稀記得當年陳寶林初入宮時才剛十四歲,模樣嬌柔,一開口便是羞羞怯怯的,每每過來請安的時候如意便忍不住地笑,背地裏常說蚊子聲兒都比她的聲音大。

她看著卻頗生愛憐,這般大的年紀本該似妹妹秋雁一般在父母膝下逗趣撒嬌才是,天可憐見,一道采選聖旨便把她從父母身邊生生剝離,卷進這幽暗寂靜的深宮之中,是以那時候她總多看扶著陳寶林,知她膽子小,便有意同她多說說話。

想不到相隔五年再見,當日羞怯的小姑娘,也成長到如今這般模樣了。

不多時綠蕙端了薑湯上來,秋水謝過她,端在手中,驅散一身濕寒。

赤瑕亦尋了宮女子的衣衫來要替她換上,她連說不必,進寶林宮中躲雨本就是無奈之舉,若再換了衣衫,掌事宮娥那邊就無法應付過去了。

她這樣堅持,陳寶林知她如今俯仰由人,不能自己,便也不再多勸,親去取了幹淨的巾帕,按住了她不動,一點一點替她擦拭著,又問她:「姐姐來掖庭多久了?」

秋水估算日子,回道:「月初時候來的,而今總有十來天了。」

「前日子我在許良人那邊聽見過風聲,道是姐姐要來掖庭,我以為總要過些時候的,若早知道,該當去看看姐姐才是。」

「何必如此?而今我為奴為婢,掖庭永巷不該是你去的地方。」

秋水勸慰著,陳寶林低眉淡然一笑:「哪裏有什麼該去不該去,我如今不也在掖庭嗎?」

說到這話,秋水暗裏也有些驚訝,當日許良人可是與她同年進宮,一樣的寶林位分,如今人家升至第九等,她卻還在十四等徘徊,這些年她到底是如何過來的?

若在當年為後的時候,她勢必要問個清楚的,可眼下她為婢,她為主,再問這些便有些逾矩了,是以她隻好默默喝著薑茶,聽她絮絮說一些零散小事,間或應答一聲。

待得一盞薑茶喝盡,外頭的疾風驟雨便也小了些許,滴答的雨點聲中,隱約可聽急促的腳步聲。

秋水唯恐是掌事宮娥出來尋不見她,輕輕放下茶盞,謝了陳寶林:「多謝娘娘款待,奴婢該回去了。」

陳寶林亦不多留,送她出了院門才道:「往後再有這等事,姐姐盡管來我這裏躲一躲。」

秋水不言,陳寶林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她又怎肯來叨擾她,給她招惹是非?

故而拜別,耳聽宮車轆轆,杳不知其所蹤,亦不知是何人出行,她便照舊拿了掃帚去禦道灑掃。

直待夜色將晚,翠葉打了傘來,急急地道:「秋兒姐姐方才哪裏去了,倒讓我一通好找!」

她一愣,忙道:「可是掌事姑姑問起我了?」

翠葉道:「可不是嗎?也不知今兒是怎麼了,好好的天兒突然就又是風又是雨的,我們都在屋裏說這樣天氣還叫姐姐出來灑掃,分明是掌事姑姑有意磋磨你。誰知還不等風雨過去,聞說聖駕竟沒有留宿於充依那裏,不過是用了盞茶的工夫又打道回去了。說來好笑,這倒是把掌事姑姑嚇個半死,唯恐留姐姐在雨中讓聖駕看見要責罰她苛責宮人,趕緊叫我尋姐姐回去。我這裏外轉了一圈也沒見著姐姐,還以為姐姐是出了什麼事。」

秋水不想自己在陳寶林那裏躲雨的工夫,外頭生出了這麼多事,她抿一抿唇,縱使連日來與翠葉越發親近,也不好告訴她自己方才的去處,便扯了謊道:「我見風雨太大,就尋了避雨的地方躲起來了,你自然是尋不到我的。」

至於聖駕,她隻聽聞幾聲車馬響,卻不知是他又回去了。

這樣大的雨,他卻帶著執金吾冒雨趕回,想必是前廷又有急事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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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責罰已了,秋水一時安下心來,去屋裏換了幹淨的衣衫,出來時翠葉正從枕頭底下往外拿東西,小心翼翼捧到她眼前,方知是一塊麵餅。

「姐姐掃了一下午,想必早該餓了吧?我給姐姐留了點餅,姐姐快吃吧。」

宮中吃用皆有度,麵餅在貴人眼中或許上不得台麵,可是在掖庭已算是難得的好東西了,秋水看著麵餅,且喜且憂:「這餅子數日不見得一人分一塊,你給了我,你吃什麼呢?」

翠葉麵色尷尬,攥著手指扭捏道:「我……我自是吃過了。」

這一見便知是在撒謊了,秋水笑著將餅一分為二,自己留了一塊小的,卻把那塊大一些的遞還給翠葉:「我淋了雨,胃口不大好,待會兒還需留著肚子喝些茶水去去寒,吃這麼多便夠了,這一塊你吃吧。」

「姐姐……」翠葉亦知她在說謊,袖著手不接。

秋水卻硬是掰開她的手,把麵餅塞給她:「吃吧,你年紀小正是長身量的時候,萬不能餓著。待吃飽了有力氣,明兒才好跟我一起幹活呢。」

「這……我……」翠葉推卻不掉,又因年紀小,對著麵餅也實在饞得慌,便隻好接下來。

翠葉大吃了幾口過後,眼看秋水一點一點揪著那麵餅往嘴裏送,不覺訝異:「姐姐怎吃得這樣慢?是這麵餅不好吃嗎?」

她不知這是秋水養尊處優的習慣使然,秋水便也不多解釋,隻道:「我胃口小,須得慢慢地吃才好。」

翠葉笑了一聲:「我就說嘛,麵餅這麼好吃,姐姐怎會不喜歡吃呢?」說罷,又三兩口將餘下的餅吞進腹中,長長打了一個飽嗝,才意猶未盡道,「這麵餅就已然是人間美味了,也不知宮裏貴人娘娘們都吃的什麼。綠蕙姐姐說娘娘們吃的總少不了山珍海味的,我就不明白,山裏海裏的東西,難道真能比麵餅好吃不成?」

她俏言俏語的,於嬌憨之中透著幾許可愛,秋水忍俊不禁,不由莞爾:「娘娘們吃的也不盡然都是山珍海味,有時候逢著年頭不好,娘娘們吃的還比不得你吃的麵餅好。」

「啊?還有這樣的事?」翠葉瞪大了眼,分明不信。

秋水微笑點一點頭,劉昶初登基為帝的時候,恰逢邊關作亂,內裏收成又不好,她作為後宮之主不能於朝事上替他分憂,隻能在後麵領著一眾妃嬪節衣縮食、吃糠咽菜,把節省下來的月例都拿出去,或是布米施粥,或是充作軍餉。

盡管杯水車薪,但有她起了頭,外麵公卿大臣夫人便也都有樣學樣,拿出體己俸祿救濟災民,支援邊疆,時人都道長安良善之家遍野。

這些年新帝已慢慢坐穩龍椅,外有大將,內近賢臣,漢文一朝早不複高祖當年哀鴻遍野的景象,百姓富庶,國泰民安,宮中用度想來要比她在時候好了許多,以至掖庭都可以吃得上麵餅子了。

翠葉人小,又剛進宮,對於宮裏的一切都好奇得緊,往常秋水沉默寡言,隻知低頭幹活,兩人倒是甚少談些題外話。

今日眼見秋水有了些興致,說的都是她不知道的事,一時覺得新鮮,不免追著問道:「秋兒姐姐以前也是在貴人宮中伺候的嗎?我瞧著秋兒姐姐你懂的比綠蕙姐姐都多呢。」

「我以前嗎?」秋水默然,揪著麵餅慢慢放入口中,思緒翻飛,早不知想到了哪一處。

「娘娘你說什麼?方才那位……那位姑娘,就是以前的長孫皇後?」

掖庭旁舍,綠蕙正叫她主子陳寶林的一席話嚇得大驚失色,幾度站不住腳,難以想象她平日時時掛在嘴邊稱讚的前皇後,有朝一日竟會出現在她麵前,且是以那般落魄的模樣。

「嗯。」陳寶林點著頭,目光悠悠掠過窗外如墨的夜空,「沒想到吧,有一天皇後娘娘她也會到掖庭來。」

的確是讓人意想不到。

綠蕙扶著椅背,麵上仍是一團驚訝。

當年秋水執掌中宮的時候,她將將入掖庭為婢,都說掖庭宮奴最苦,可是她進來以後卻見吃穿用度雖不精致,卻也樣樣不缺,比之在宮外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好太多了。

宮教博士也甚是麵善,有那等在高祖時候便入掖庭的宮人們便都說是她命好,趕上了一個好皇後,才沒能受前輩們受過的苦。

至此,她心心念念的便都是長孫皇後的仁善,隻是那會兒她人在掖庭,萬分卑賤,斷是見不到尊貴的皇後娘娘當麵感恩的,後來聽聞她被廢,還曾哭過一場。

再想不到,一別數年,她還可以給她奉上一盞薑湯。

「若早知是皇後娘娘來了,無論如何奴婢都該給她磕個頭的。」綠蕙頗覺遺憾。

赤瑕也道:「說得是呢,咱們早年都受過皇後娘娘恩惠,隻可惜不得見仙顏,寶林娘娘該提醒奴婢們一聲才是,若不然怠慢了皇後娘娘,奴婢們心中該有愧了。」

「這算什麼怠慢?連你們沒見過她的,都知道感念她的恩情,可歎東西十四宮那麼多人,個個都曾受過她的恩惠,卻連謝字都不肯說一個,甚至……」

陳寶林歎息著止住了聲。

綠蕙想到方才初見秋水的情形,心下明白陳寶林想說的是什麼,亦是十分悵然。

從那麼高的地方,跌落進塵埃裏,也不知那位前皇後娘娘是如何撐過這麼多年的。

可憐她們寶林人微言輕,縱然有心,也幫不上她什麼忙。

陳寶林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卻偏過頭來輕聲地問綠蕙和赤瑕:「你們說,在這宮裏是有寵無愛的好,還是有愛無寵的好?」

「娘娘,何為有寵無愛?又何為有愛無寵?」赤瑕迷迷茫茫,聽不大懂。

陳寶林眨了眨眼,沒有答她,重新轉回頭去,依舊看著外頭一片墨黑的天空。

總有一束月光會透過黑暗照進來的,她信,並且會一直堅信著。

綠樹經雨,更顯清透,庭院之中,趙婕妤漫不經心地撫著一叢針葉,聽得近侍宮人耳報來說:「奴婢打聽得真真的,昨晚上陛下並沒有留宿於充依那裏,據聞是當時雷起,於充依故作慌張,倒是驚擾了陛下,是以陛下大為掃興,就冒雨回去了。」

「她可真是爛泥扶不上牆。」趙婕妤冷哼了一聲,早知這是個沒骨頭的,哪邊風大就往哪邊倒,先時徐容華得寵,她便時時跑去徐容華麵前獻媚,這會兒瞧她得了聖恩,便又常往她宮裏跑來跑去的。

若不是想拿她出個頭,當真以為她稀罕一棵牆頭草呢。

「不說這晦氣事了,昨兒不是還有一件事嗎?都打聽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