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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從此蕭郎是路人(1 / 3)

孰料秋水的口風亦嚴實得很,且自昨夜聽了劉昶的一席話,她也不知是想到哪裏,私以為自己既是到了禦前,做了司寢上人,那麼就該當盡一個司寢上人的本分。

這在蘇聞看來原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想著往別處去了。

可在劉昶看來,卻憋悶得很。

他願意她伴他左右,卻又不願意她當真似個宮娥一般,拿他當主子伺候,盡管他放低了身段,同她言語間甚少端君王的架子,可她還是那麼不溫不火的,真把自己當個司寢上人了,一舉一動都規規矩矩的。

眼看再過幾日就要進入九月,往年皇太後在時,因著秋水被廢、長孫一族流放,她便淡了垂簾的心思,還政於劉昶,自己卻另立了佛堂,每日裏吃齋念佛,得過一日且過一日。

劉昶感念她扶龍有功,兼之她不單是他的養母,更是秋水的姑母,故而對她一如往常般孝順,見太後禮佛,便也跟著信奉起來,還在長安建了萬佛堂,援引天下名僧入長安講經。

故而,對於禮佛也深有心得,佛家的幾個重要日子自是記在心上。

蘇聞伴駕多年,思忖著一入九月便是進了長齋月,君王免不得要先沐浴一番,遂命人將香湯都準備好,俟君王下朝,便近前道:「陛下,要入長齋月了,臣下已著人備下了香湯,待用了膳便可沐浴。」

劉昶連日裏鬱鬱,亦想著泡一泡香湯解乏,見他來報便點一點頭,又問他今晚上是誰值的上夜。

蘇聞掐算一番,前幾日都是他值上夜,待君王睡得沉了才換秋水來值下夜,眼下該是秋水值上夜了。

劉昶便沒再言語,用罷膳自有隨侍的黃門過來替他脫了衣裳,伺候他進內中沐浴,待做完這些方退下去,往後君王再有什麼吩咐,便是司寢上人的事了。

劉昶泡在香湯池裏,閉目養神,屋子裏自他說過一回之後,一直都用的蘇合香,果真辟穢醒神。

似乎是泡的時間久了,總這麼坐著不舒坦,他便側過身來,胳膊剛搭在湯池邊上,忽而一陣馨香撲鼻,一隻柔軟的手順著他的胳膊撫了上來。

他下意識以為是她來了,撐在湯池邊上的胳膊肘一頓,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一分。

然而那隻柔軟的手並沒有停住,反是從他胳膊一路往上,直撫到他的胸膛上去。

這絕不會是她的做派!

劉昶驀地睜開眼,一瞬間看清了來人,不由得冷了麵孔:「張順常?怎的是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外頭守衛重重,不單有小黃門,還有長孫秋水,她一個順常進來如何沒人通報他一聲?

張順常衣衫半解,見君王睜開眼,不覺含羞帶怯道:「陛下,八月都要過去了,您也沒來看臣妾一眼,臣妾實在是惦念著陛下,知陛下近來諸事煩心,故而前來伺候陛下沐浴養神。」

「荒謬!荒唐!不知廉恥!」劉昶氣得口不擇言。

宮中女子侍寢,向來是由他定規矩,什麼時候由得她們胡來了?

況且……況且這裏是什麼地方,這裏是清涼殿!是她住的清涼殿!

她一個順常,跑到這裏來胡作非為,當真是以為他好性兒嗎?

張順常本以為自己此番來得巧,也來得順遂,但凡天下男子,沒有不愛美人的,且在這等坦誠相見時候,料想君王不會攆了自己出去。

萬不料他一出口就是這樣重的言語,竟斥她不知廉恥,她是他的妃嬪,過來討他的歡心,怎的就不知廉恥了?

張順常頓覺顏麵盡失,不由得掩袖泣涕,卻越發惹了君王不耐煩,一迭聲地喚來人,半晌才見一個小黃門踉蹌跑進來跪地磕了頭:「陛下何事吩咐奴才?」

「把這個……這個女人拉出去,禁足順和齋,罰俸半年!」

「陛下!」張順常聞言,顧不得泣涕,大驚失色,忙就要爬過來哀求。

小黃門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扯過她的胳膊,將她拉了出去。

劉昶在池子中大喘了幾口氣,忽而眉間一蹙,也不叫人,卻是自個兒從池子裏出來,胡亂扯了一件衣服穿上,赤著腳便往外走。

一路未見有人,亦未見有她,他心下驚慌著,也不知她有沒有瞧見方才那一幕,忙高聲喚了兩句,片刻跑進來一個宮婢道:「陛下何事喚奴婢?」

他什麼時候喚她了?

劉昶赤紅著眼,一連聲地問:「你在這裏做什麼?長孫秋水呢?」

她才是司寢上人,不在屋裏候命,卻往哪裏去了?

宮娥被他連聲質問嚇破了膽,瑟瑟縮縮,話都說不完全:「回陛下……秋宮人她……她出去了!」

「去叫她來!現在就去!」劉昶發了怒,宮娥不敢耽擱,忙爬起來就往外跑,過不多時,便跌跌撞撞扯著秋水回來了。

秋水正去往順和齋拿衣服,半道上被她拉扯過來,尚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進門瞧見花瓶紙筆碎了一地,瞬時愣住了。

劉昶看見她發著呆,怒而冷笑道:「怎麼,才裝了兩天規矩就不耐裝下去了?朕且問你,朕在裏頭沐浴,你跑哪裏去了?」

「我……方才張順常說要奴婢去取衣服,奴婢就去了一趟順和齋。」

「張順常是什麼東西,她的話你也聽?那如何朕的話你不聽?」

劉昶越發氣上心頭,要是她偷懶耍滑倒也罷了,偏偏聽從什麼張順常的話,張順常穿成那樣來清涼殿,以她之聰慧難道看不出來張順常的意圖?

既是看出來了,就該當攆了她回去才是,她竟然……竟然借此放了張順常進來!

當他是什麼?當他和她之間又是什麼?

「前時你才說要盡宮人本分,那朕問你,司寢上人擅離職守是何罪過?若張順常居心叵測,朕一朝有難,你又是何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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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張順常她……是陛下您的妃嬪……」

妃嬪爭寵侍寢在宮中原也是尋常事,何況如今是下旬月,張順常過來也不算是亂了規矩。

秋水欲要辯解,可她越是辯解,劉昶就越氣惱,氣她不解風情,氣她不識好歹,氣她不該守規矩的時候守規矩,更氣她……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倘或不是如此,為何張順常一句話就支使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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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不想他就為著這事便氣成這般樣子,欲要再說,水潤潤的眸子對上他,見他赤著腳,身上隻穿了一件素白中單,長長墨發披垂著,尚且還在滴著水珠兒。

臨近九月,外頭已經不似前時那般炎熱了,兼之清涼殿殿如其名,清涼若含霜,他穿成這樣,頭發又未幹,再這樣下去免不得要著涼。

她隻得受了他的斥責,將手中衣物交給宮娥拿出去,自己卻從旁邊架子上取了幹淨的巾帕,上前躬一躬身道:「陛下先坐下,讓奴婢給您把頭發擦一擦吧,若是奴婢有罪,待會兒甘願受罰。」

「受罰,受罰,你除了會說這個還會說什麼?」

劉昶甩手推開她的巾帕,語意裏竟帶著憤恨和委屈。

他知這五年也許會消磨盡她對他的愛慕,會讓她怨恨他,可他何嚐又不是在怨恨她呢?

怨恨她太過大度,太過委曲求全,太過擅自做主。

秋水被他推得一個趔趄,不覺好氣又好笑,是他自己納了那麼多妃嬪,又不是她給他強娶來的,且張順常不過是來伺候他沐浴罷了,他不願意打發人出去便是,何苦在這裏與她置氣?

她緊抿著唇,不聲不響撿起巾帕,仍是理了一縷他的長發,慢慢擦拭著。

劉昶推完之後也是一驚,隻怕她跌碰到哪裏,見她撿了巾帕後便一聲不吭,心底裏再有氣也不敢衝她發了,摸摸鼻端,順從地坐下來,由著她從頭頂到發尾,一點點給他擦拭幹淨。

她一生氣就不樂意說話,也不樂意理人,從前為著哄她開心,他不知使了多少手段,隻為讓她開口。

這會兒他知曉她必然是又生氣了,可他卻不想哄她了。

生氣了正好,生氣了才能明白他剛才是什麼心情。

他是一國之君,是她曾經的丈夫,她憑什麼拿他當一個物件,說送人便送了人?難不成還以為張順常能給她什麼好處?

若真這麼想,方才她倒是不如自己親身上陣,想來也比從張順常那裏得到的好處要多得多。

榆木腦袋!不開竅!笨!跟小時候一樣笨,騙她月亮上有玉兔她都信!

劉昶直在心裏碎碎念,直念得秋水給他擦拭幹淨頭發,重換了一身中單,才忍著氣睡下去。

隻不過,讓張順常這麼一通胡鬧,受驚之餘果然也受了涼。

蘇聞下半夜值寢,聽他呼吸裏都帶著鼻音,登時就覺得有些不妙,到晨起的時候,看君王眼圈都泛了紅,身上也滾燙得厲害,唬了一跳道:「陛下這是怎麼了?好好的,發起熱來了。」

劉昶本就不暢快,受了寒麵色更是不好,耳聽他咋呼,橫眉冷嗤道:「朕看你是發了昏了,還不快去取冕服來?」

蘇聞原還要再勸幾句,好歹宣禦醫看過了再說,可見君王一臉不耐煩之意,催促著要上朝,無奈隻好先給他換了冕服。

結果倒好,一下早朝,君王麵色就如煮熟了一般,紅得駭人,他再耽擱不起,趕緊讓人把太醫令找來,一把脈,果真是著了風寒,當即開單子抓藥熬湯。

又見那畫石床實在涼得很,太醫令不由拉過蘇聞小聲道:「都說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叫陛下睡這麼冷的地方?蘇常侍,還是盡快換個寢殿吧。」

蘇聞苦著臉,他何嚐不願給君王換個寢殿呢?

夜裏值宿的時候,不單君王冷,他這一把老骨頭也凍得很呐,可……可這屋子裏有一尊大佛巋然不動,陛下就為了那尊大佛哪裏也不去,他能有什麼法子?

「不能再住了,若不然這風寒可就好不了了。」太醫令語重心長。

蘇聞也不敢拿帝王身體開玩笑,送走了太醫令,旋即著人去廂房找秋水:「你就說是陛下病了,不肯喝藥,秋宮人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