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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節(1 / 2)

紹給他的那個女孩子到鄉下去住以前,他邀請我有機會去看看他。舉行婚禮那天我也是賀客之一。”他看了蒂阿瑞一眼,兩個人都笑了。“結婚以後,他就很少到帕皮提來了。大約一年以後,湊巧我到他居住的那一帶去,我忘了是為辦一件什麼事了。事情辦完以後,我對自己說:‘噯,我幹嘛不去看看可憐的思特裏克蘭德呀?’我向一兩個本地的人打聽,問他們知道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結果我發現他住的地方離我那兒還不到五公裏遠。於是我就去了。我這次去的印象永遠也不會忘記。我的住家是在珊瑚島上,是環抱著鹹水湖的一個低矮的環形小島。那地方的美是海天茫茫的美。是湖水變幻不定的色彩和椰子樹的搖曳多姿。而思特裏克蘭德住的地方卻是另一種美,好象是生活在伊甸園裏。哎呀,我真希望我能把那迷惑人的地方描摹給你們聽。與人寰隔絕的一個幽僻的角落,頭頂上是蔚藍的天空,四圍一片鬱鬱蒼蒼的樹木。那裏是觀賞不盡的色彩,芬芳馥鬱的香氣,蔭翳涼爽的空氣。這個人世樂園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他就住在那裏,不關心世界上的事,世界也把他完全遺忘。我想,在歐洲人的眼睛裏,那地方也許顯得太肮髒了一些;房子破破爛爛,而且收拾得一點兒也不幹淨。我剛走近那幢房子,就看見涼台上躺著三四個當地人。你知道這裏的人總愛湊在一起。我看見一個年輕人攤開了身體在地上躺著,抽著紙煙,身上除了一條帕利歐以外任什麼也沒有穿。”

所謂帕利歐就是一長條印著白色圖案的紅色或藍色的棉布,圍在腰上,下麵搭在膝蓋上。

“一個女孩子,大概有十五六歲吧,正在用鳳梨樹葉編草帽,一個老太婆蹲在地上抽煙袋。後來我才看到愛塔,她正在給一個剛出世不久的小孩喂奶,另外一個小孩,光著屁股,在她腳底下玩。愛塔看見我以後,就招呼思特裏克蘭德。思特裏克蘭德從屋子裏走到門口。他身上同樣也隻圍著一件帕利歐。他留著大紅胡子,頭發粘成一團,胸上長滿了汗毛,樣子真是古怪。他的兩隻腳磨得起了厚繭,還有許多疤痕,我一看就知道他從不穿鞋。說實在的,他簡直比當地人更加土化。他看見我好象很高興,吩咐愛塔殺一隻雞招待我。他把我領進屋子裏,給我看我來的時候他正在畫的一張畫。屋子的一個角落裏擺著一張床,當中是一個畫架,畫架上釘著一塊畫布。因為我覺得他挺可憐,所以花了不多錢買了他幾張畫。這些畫大多數我都寄給法國的朋友了。雖然我當時買這些畫是出於對他的同情,但是時間長了,我還是喜歡上它們了。我發現這些畫有一種奇異的美。別人都說我發瘋了,但事實證明我是正確的。我是這個地區第一個能鑒賞他的繪畫的人。”

他幸災樂禍地向蒂阿瑞笑了笑。於是蒂阿瑞又一次後悔不迭地給我們講起那個老故事來:在拍賣思特裏克蘭德遺產的時候,她怎樣一點兒也沒有注意他的畫,隻花了二十七個法郎買了一個美國的煤油爐子。

“這些畫你還保留著嗎?”我問。

“是的。我還留著。等我的女兒到了出嫁的年齡我再賣,給她做陪嫁。”

他又接著給我們講他去看思特裏克蘭德的事。

“我永遠也忘不了我同他一起度過的那個晚上。本來我想在他那裏隻待一個鍾頭,但是他執意留我住一夜。我猶豫了一會兒;說老實話,我真不喜歡他建議叫我在上麵過夜的那張草席。但是最後我還是聳了聳肩膀,同意留下了。當我在包莫圖斯島給自己蓋房子的時候,有好幾個星期我睡在外麵露天地裏,我睡的床要比這張草席硬得多,蓋的東西隻有草葉子。講到咬人的小蟲,我的又硬又厚的皮膚實在是最好的防護物。

“在愛塔給我們準備晚飯的時候,我同思特裏克蘭德到小河邊上去洗了一個澡。吃過晚飯後,我們就坐在露台上乘涼。我們一邊抽煙一邊聊天。我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個年輕人有一架手風琴,他演奏的都是十幾年以前音樂廳裏流行過的曲子。在熱帶的夜晚,在這樣一個離開人類文明幾千裏以外的地方,這些曲調給人以一種奇異的感覺。我問思特裏克蘭德,他這樣同各式各樣的人胡亂住在一起,是否覺得厭惡。他回答說不;他喜歡他的模特兒就在眼前。過了不久,當地人都大聲打著嗬欠,各自去睡覺了,露台上隻剩下我同思特裏克蘭德。我無法向你描寫夜是多麼寂靜。在我們包莫圖斯的島上,夜晚從來沒有這裏這麼悄無聲息。海濱上有一千種小動物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各式各樣的帶甲殼的小東西永遠也不停息地到處爬動,另外還有生活在陸地上的螃蟹嚓嚓地橫爬過去。有的時候你可以聽到鹹水湖裏魚兒跳躍的聲音,另外的時候,一隻棕色鯊魚把別的魚兒驚得亂竄,弄得湖裏發出一片劈啪的潑濺聲。但是壓倒這一切嘈雜聲響的還是海水拍打礁石的隆隆聲,它象時間一樣永遠也不終止。但是這裏卻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空氣裏充滿了夜間開放的白花的香氣。這裏的夜這麼美,你的靈魂好象都無法忍受禸體的桎梏了。你感覺到你的靈魂隨時都可能飄升到縹緲的空際,死神的麵貌就象你親愛的朋友那樣熟悉。”

蒂阿瑞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