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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無意間被優雅擊中(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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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舟問,價值多少?

王麗媛說,當初我們定做的時候,金價沒有現在高。成本是兩千多。

唐小舟知道,現在江南省給處級幹部送禮的普通行情是兩千元現金,給廳級幹部就水漲船高了。僅僅隻是這麼一個書簽,恐怕拿不出手。

雷主任見他沉吟不語,知道他心中的意思,便說,王處長有個意見,每人給兩張書簽,再給一張購物卡。

唐小舟想,兩張書簽,成本價就是五千左右了,再加一張三千元的購物卡,總值就是八千,分量應該可以了。而送出的東西,說起來也好聽,兩張書簽,誰都不認為這東西會值太多錢,就算紀委調查起來,大家也都好說。趙德良可以說,我以為是普通的書簽。至於購物卡,畢竟在五千最低標準之下嘛,一點意思而已。

唐小舟說,你們先按這個標準準備。吃完早餐,再具體定。

唐小舟想起身上樓去接趙德良下來吃早餐,雷主任說,唐處別急,我們再聊幾句。

唐小舟問,還有事嗎?

雷主任說,如果趙書記上午沒有特別安排的話,他想請他去駐京辦視察一下,鼓舞一下士氣。

唐小舟敲門進入趙德良的房間,趙德良已經洗過澡,正在自己吹頭發。唐小舟走過去,接過了他手裏的電吹風。

趙德良問,準備得怎麼樣了?

唐小舟說,駐京辦的雷主任和王處長已經來了,在樓下。定了雍香樓最大的包廂,但禮品還沒有定。雷主任和王處長有個意見,他們準備給每人送兩張江南古畫書簽,再送一張購物卡。

趙德良沒有立即說話。唐小舟知道,趙德良在掂量禮品的分量,卻又不好開口問。他說,那書簽我看了,是在香港謝瑞麟統一定做的,所選的字畫,也都是江南名人,有宣傳江南省的意思在內,很漂亮很精致,也有收藏證書。

聽了這話,趙德良立即說,這個辦法好,一個小小的禮品,對江南省起到了宣傳作用,讓領導們對江南省印象深刻。看來,駐京辦的同誌,很會辦事。

唐小舟知道明白,趙德良聽進去的,恐怕不是什麼江南籍名人字畫之類,而是謝瑞麟三個字。聽了謝瑞麟三個字,自然知道這書簽是足金的了。一條普通的金項鏈,都需要上千元,一隻金書簽,那還不需要幾千?

趁此機會,唐小舟說起了第二件事。他說,剛才在下麵和雷主任聊了一下,得知駐京辦的同誌都沒有放假,很辛苦。雷主任希望你能去駐京辦走走,接見一下在那裏工作的同誌,給他們鼓舞一下士氣。

趙德良說,也好,那今天上午過去看看,然後從那裏去餐廳。

中午宴請的,都是趙德良在複旦大學前後期的同學校友。

趙德良是恢複高考後第二年考進去的。他們這屆的學生十分特別,年齡差距非常大,最大的當時有三十多歲,最小的卻是應屆生。複旦是名校,當年的大學生是真正的天之嬌子,分配通常都很好,到了單位後,絕大多數受到了重用。趙德良是他們之中職位最高的,不僅是省部級,而且是省委書記,屬於封疆大吏,比一般的省部級權重大一些。他的這些同學,級別最低的,也是中央某部委的處級幹部,大多數都是廳級,還有幾個副部級和一個正部級。

中午一桌,晚上還有一桌,一樣是同學,一樣是在雍香樓。不過,這次不是複旦的同學,而是中央黨校高級幹部後備班的同學。他所在的那個班,當時最低級別都是副廳級,目前大多數都是封疆大吏,在京任職的並不多。但趙德良請客,竟然意外地來了好多人。原來,趁著五一長假逗留北京的高級幹部有很多,甚至有些人聽說趙德良請客,特意抽時間趕過來,也有二十來人。這些人,幾乎全都是副省級以上領導,最差的也是副省長副部長,有兩個省委書記三個省長,還有兩個正部長。

後來的幾天,是無窮無盡的這類應酬。

除了晚上趙德良單獨去某位領導家裏拜訪,唐小舟還像上次一樣等在外麵,或者上班以後,趙德良去中組部以及發改委談事,隻有唐小舟陪同,其餘應酬活動,駐京辦全程參與。

其間有三件事需要特別介紹一下。

一是鄺京萍並沒有在那裏住完剩下的假期。走的時候,隻是給唐小舟發了一個短信。她一個人呆在酒店太無聊了。唐小舟回去得很晚,就算是*,她也是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事後一想,甚至懷疑是不是在做夢。第二天早晨醒來,唐小舟已經走了,以至於她會懷疑,他是否回來過。她覺得這種生活特不真實,所以還是決定回學校去。

唐小舟想,她回去也好,雖然自己確實很迷戀她的身體以及迷戀和她*的感覺,他更知道一個事實,她隻不過是自己偶爾遇到的風景,絕對不會是自己的風景。以後兩人還有沒有機會相遇,那就看緣分了。她的短信發過來時,他正忙著,所以沒有回複,後來竟然也忘了這事。

另一件事是關於張承明墜樓事件的。

在公安部門的結論出來之前,唐小舟和雷主任曾談到過這件事。雷主任說,他認識那位主持人,有一次,張承明帶她來北京,是他負責接待。他們的關係已經好多年了,張承明當副台長的時候,他們就在一起。雷主任說,其實他早就知道,那個女人比較濫,除了老公和張承明之外,同時和很多男人保持親密關係。出事那天,她的老公因為台裏有事,出差了,張承明就趁著這個機會,跑到她家去和她幽會。沒想到,她的另一個情人是個老板,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可她對人家不冷不熱。那個老板懷疑她還有別的男人,她信誓旦旦說沒有。那個老板不相信,跑到她家門口給她家打電話,她根本沒想到人家是有心的,接了電話。接起電話,她就知道麻煩來了,既不能說自己不在家,也不能說家裏有人。那個老板直接說,他就在門口,要她開門。張承明當時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然躲到了她家的空調機上。後來樓下有人叫喊,他大概以為別人認出了自己,心中一慌,便掉了下去。

令唐小舟大感驚奇的是,幾天後,公安局的結案報告送上來,和雷主任所說,幾乎一致。唐小舟因此知道,這個雷主任雖然遠在京城,和江南省之間,信息渠道極其暢通。

第三件事,是趙德良和朱興邦之間的一次談話。

朱興邦是長假結束後八號早晨到京的,前一天晚上就給唐小舟打過電話,唐小舟向趙德良彙報後通知雷主任,安排去接站。八號一大早,唐小舟又替朱興邦登記了一個房間,比趙德良的房間低一層。上午,朱興邦去中組部報到,中組部安排十號由一位副部長送他去上任。九號中午,趙德良在長城飯店請朱興邦吃飯。

知道他要來北京,很多人早就已經約定要為他踐行。朱興邦顯然不想搞得風聲太大,將這些人全都推了,中午吃飯時,僅僅三個人,朱興邦、趙德良和唐小舟。既然是三個人,也就沒有太多講究,在長城飯店要了一個小單間。

朱興邦和趙德良共事幾個月,彼此大概也談不上太深的關係。其時,趙德良是領導,朱興邦是下屬,除了常委會這樣的例行會議,朱興邦沒有和趙德良見上幾次麵,更不要說私下交流。現在彼此的關係變了,雖然是省委書記和非常委副省長,地位差別很大,畢竟不在同一鍋裏舀飯吃,屬於一個大場裏的同事了,談話也就相對坦誠得多。

趙德良說,興邦呀。我到江南省五個月,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聊一聊。其實,我心中有一個計劃,既要抽時間到全省各地轉一轉,也要找每個班子成員好好地談談心。

朱興邦說,你剛來上任的時候,我們不是聊過嗎?

趙德良說,那不同,那種談話太官方了。當然,現在你離開江南省,或許,我們今後還有更多的機會交流,也會更放鬆一些。今天請你吃飯,主要有兩層意思,一是為你踐行,二嘛,你在江南省的時間長,對情況比較了解。我希望你臨走前,給我一點錦囊妙計。

朱興邦說,德良同誌你太客氣了,我哪有什麼錦囊妙計?我又不是諸葛亮。

唐小舟立即意識到,兩位領導所談的內容,很可能涉及江南省官場的高層機密,自己坐在這裏不好,便站起來,說,我去催催菜。

趙德良說,小舟你別急,慢一點就慢一點,我和興邦同誌先說說話。

唐小舟略想一想,明白了,趙德良是叫自己別走,留在這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表達對自己的特別信任,甚至涉及官場高層,都不必回避他?這是否說明,他的秘書職位已經穩固了?此外,還有沒有別的意思?高級領導說話辦事,往往一件小事都有特別的意義,趙德良要表達對他的信任,似乎也沒有必要在這樣的場合,或許,他還有別的深意,自己未能體會?

朱興邦是原宣傳部長,對唐小舟是了解的,他說,小舟不錯,非常聰明,文章寫得行雲流水,妙筆生花,省裏不少領導喜歡他寫的文章。

趙德良說,可惜呀,現在小舟跟著我,連摸筆的機會都沒有了,心裏會不會有點酸酸的?

坦率地說,唐小舟之所以在江南省還有點名氣,就因為他有一支生花妙筆。最近一個多月,沒有寫文章了,確實有點不是滋味。許多時候,他也會想,千古文章,讀書人要靠文章安身立命,自己現在等於在做保姆,是不是值得?是不是本末倒置?深入再一想,空有滿腹經綸,也無以安家濟世。還有多少人的才華超過孔老夫子?後世將孔老夫子當成聖人,其實他一點都不聖,窮其一生,隻不過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克己複禮。人們大多以為,他所要複的禮,是已經禮崩樂壞的周禮。唐小舟不這樣認為,孔子所要複的禮,其實是他個人的政治抱負,是他的仕途之路,也就是說,孔夫子窮其一生,都在走一條鑽營之路,他孜孜以求的,就隻是當官。孔子尚且克己以服仕,自己又為何不可?

唐小舟說,寫文章,是為了文以載道。一個人,既要理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要明白萬道歸一。隻要明白了這個道理,世上任何事,都一樣。

說過這番話,唐小舟將自己恨得要死,幾乎想狠狠地抽自己幾個耳光。肖斯言告訴他,要謹言慎行,他也反複告誡自己,一定要改掉話癆的毛病。現在倒好,竟然在兩個大領導麵前搶著說話,不僅滔滔不絕,還盡說一些大道理。

此事,他後來反思了許多天,左思右想,可能與朱興邦有一定關係。朱興邦是宣傳部長,屬於自己的直屬領導,自己和他比較熟,在他麵前隨便貫了,才會出現此時的得意忘形。

朱興邦似乎並不覺得他話多,也不覺得他身份特殊,接過去說,好個萬道歸一。看來,小舟已經到了一種境界,前途無可限量。可惜江南省官場就是這麼怪,隻認錢不認才。不然的話,小舟早就上來了。

趙德良說,興邦同誌,你是有感而發呀。

朱興邦說,有一種想法,我不知道對不對,說出來和趙書記探討一下。我們國家的體製是黨和政兩條線。我覺得這是最好的體製,最符合哲學精神。哲學認為,世界是由兩部分組成的,即宏觀和微觀。國外的議會製,議會管的就是宏觀,政府管的是微觀。但國外這個宏觀和微觀,隔得太遠了些,很長時間才開一次會,而每次開會,因為議員太多,意見分歧太大,往往隻是吵架,辦不成事。結果,這個宏觀,成了宏而不觀。我們國家的黨委製,是一個常設的權力機構,對宏觀的管理,非常及時,而且有力,比國會製要優越得多。當然,這也就會出現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宏觀和微觀界線的模糊。畢竟兩者都是權力機構,而且,黨委的權力遠遠大於政府,很容易產生跨界操作現象,黨委插手政府工作,也就是黨委抓微觀。同樣,政府部門一直都在努力排除黨委的牽製和約束,想盡一切辦法,控製宏觀。這兩種情形,往往要看黨政一把手,哪個人更強勢。

趙德良說,興邦同誌的意思,是不是說,江南省的問題是,黨沒有管好宏觀,而政府也沒有管好微觀?

朱興邦說,運達同誌這個人,我是比較了解的。他很有能力,很有魄力,也很能幹事。但他也有缺點,權力欲比較重,比較自負,有強烈的控製欲。讀的書不是太多,缺乏係統的學習和研究,目前所掌握的理論和知識,都是後來在工作中東拚西湊的。這種拚湊起來的理論,很容易為我所用,而脫離事物的本質。這些缺點,如果僅僅隻是表現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內,那就不叫缺點,而是優點。如果對自己的角色把握不準,或者是欲望膨脹,別人,是很難和他共事的。尤其是別人當一把手,他當二把手,配合起來,難度就會更大。

趙德良問,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麼辦?

朱興邦說,我剛才已經說了。

趙德良哈哈一笑,說,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說,我隻要把握好宏觀?

朱興邦說,有一句俗話,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這句話一直被我們當成貶義,受到千年批判。其實,從官場角度看,你能把自家門前的雪掃幹淨,你就是一個出色的領導幹部。相反,你自家的雪掃幹淨之後或者是自家門前的雪根本就沒掃,卻去管他人的瓦上霜,尤其是你上級的瓦上霜,你就越位了。足球比賽有一個越位概念,這個概念定得很好。其實,官場也應該有一個越位概念。可惜的是,官場之中,個個人都想越位,而且這種越位還不會受處罰。江南省這些年,高層一直不是太穩定,尤其省委書記,走馬燈一樣。有人說,這是因為江南省地域特殊,這裏的人太善於玩權術。權術被絕對地看成一個貶義詞,等同於陰謀詭計。如果讓我看,權術,其實是一很正當的權力駕馭術,是中性的。隻有超越了遊戲規則,越位了、犯規了,才叫陰謀詭計。而在遊戲規則之內用一些計謀或者手段,那叫政治智慧。

趙德良很鄭重地說,說得好啊。興邦同誌。在遊戲規則之內,那就叫政治智慧。一個政治家,恰恰應該有政治智慧。而政治智慧的根本前提,就是遊戲規則,就是不犯規,更不犯法。

朱興邦說,百鳴同誌之所以在江南省搞不下去。有人說,他是被陳運達擠走的,也有人說,他是被蔣雨珊害了。如果讓我看,我覺得,他是沒有掃好自家門前雪,越位了。

趙德良笑了笑,說,喔,這個觀點,倒是第一次聽說。

朱興邦說,百鳴同誌剛到江南省,就進行了一次大調整。他自己認為,權力應該掌握在了他的手裏,那些被他提拔的人,應該對他感恩戴德,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可他又哪裏知道,那些人,沒有一個是真正擁護他的,關鍵時刻,那些並沒有和他站在一起,投他的讚成票。這是他自家門前的雪,他掃得一塌糊塗,還以為掃得很幹淨。接下來,他幹了什麼?他開始插手政府的事,甚至想拋開運達同誌,直接重用清源同誌。他在管人家的瓦上霜了。

談到這裏,唐小舟又有點忍不住了,問道,那如果他人瓦上有很多霜,怎麼辦?

朱興邦說,當然應該由他自己去掃。黨委不能越俎代庖。比如兩個國家,你隻能在你自己的國境之內搞改革搞建設,不能跑到別人國境裏麵去搞。你跑去搞了,就容易引起戰爭,戰爭一起,沒完沒了,不僅很難解決別人的問題,你自己的問題,也可能越搞越複雜。我們以日本的侵華戰爭為例。日本為什麼要侵華?表麵上看,因為日本先進,中國落後,日本想建王道樂土,將中國劃歸日本的勢力範圍。實際上,還有另一個原因,日本是個島國,是個資源貧乏國,經濟高速發展之後,資源成了他們的短腿。於是,他們想通過戰爭的方式,解決這一難題。結果怎麼樣?解決了嗎?沒有。那場戰爭,把日本經濟拖向了崩潰的邊緣。我們再來看看中國當今奉行的不對外擴張政策,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政策,不管你國際風雲怎樣變幻,我隻幹好我的事。我把自己的事幹好了,或者說,暫時沒有幹好,卻正在努力一點一點地幹好,別人想插手幹涉我們,也是無能為力。

趙德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宣傳部長這個位置,你認為誰來接任比較好?

朱興邦問,中組部會不會有意派人下來?

趙德良說,我和中組部溝通過,基本達成了共識,人選由我來提名。

朱興邦問,你有沒有考慮過從外麵調進來?

趙德良說,我考慮過。如果從外麵調,我確實有人選。不過,有利也有弊。

朱興邦並沒有說話,而是看著趙德良。趙德良說,利我就不說了。弊嘛,江南省的同誌,可能會有些想法。

唐小舟猛然明白了。朱興邦這一走,江南省官場出現鬆動,恰好是趙德良趁機建立趙氏班底的機會。他如果從外麵調人,肯定是自己的親信,看起來,趙氏班底是加強了。可在省內幹部隊伍中,他還是沒有基礎。相反,如果從省內提拔,這個人無疑會成為他的班底,而這個人,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線。

朱興邦說,既然如此,那我向你推薦一個人,你可以考慮一下丁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