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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商人和權力勾搭成奸(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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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尚玲說,得了,我是你老姐,在老姐麵前,你裝什麼?我知道你有想法,決說。

唐小舟說,我聽說曹滿江這個人,一直是很穩沉很溫和的?

梅尚玲說,你指他動手這件事?

唐小舟說,這類事,在你們這裏多嗎?

梅尚玲擺了擺頭,說,我們辦案和公安辦案不同。公安打交道的慣犯多,那種人幾進宮,心理承受力比較強,普通的審訊手段,還真是拿他們沒辦法。而我們辦雙規案,那些雙規對象身份特別,以前是他們在台上指揮別人,現在卻淪到別人來審問他們,心理落差非常大。怎麼說呢?幾乎所有的貪官,無論是那些死挺的,還是一進來就什麼都說的,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心理的崩潰。這種崩潰,不一定是本人的性格原因,也不一定是專政機構特有的壓力造成的,我認為,根本原因在於這些人有了對權力的強烈依賴以及一旦失去權力之後那種巨大的不適應造成的。權力是官員們的精神支柱,是他們的脊梁,一旦失去了,崩潰就是必然。所以,我們辦案,一般都隻是和對手磨耐心,打心理戰,用盡辦法告訴他們一個殘酷的事實,他曾經用以呼風喚雨的權力,已經不再屬於他了。當這些人徹底明白這一點之後,崩潰也就發生了。崩潰之後雖然也有繼續頑杭的,可這種頑杭,意義已經不大。我不否認,也有極個別動手的,大多是年輕人,他們容易急跺。曹處長是我們隊伍中經驗極其豐宮的紀檢官員,辦過很多的大案要案,還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事。

唐小舟說,我不記得是個什麼人說過,一個人突然改變了自己一貫的行為方式,必然有極其深層的原因。

梅尚玲問,你覺得曹滿江的打人事件,不是偶然的?

唐小舟說,一開始我就有這種感覺。剛才你說了那些之後,我的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

梅尚玲說,坦率地說,我也覺得這件事很奇怪。

唐小舟說,除了這種感覺之外,我還有一個感覺。畢竟一個人死了,而且是上吊死的。我聽說,就算是那種砍頭死的,腦袋被砍下來在地上滾,身子還會掙紮好一斷時間的。今天上午,刑警隊的那位法醫,其實也證實了這一點,王會莊在死亡到來之時,有過掙紮,可是,你難道不覺得奇怪 !如果王會莊曾經異常強烈地掙紮過,別說驚醒其他人,同一房間裏的兩個人,為什麼沒有被驚醒?如果像法醫所說,王會莊雖然掙紮過,但並不烈,那麼,一個人臨時前都不強烈掙紮,到底需要多大的意誌力?

梅尚玲說,這也並非不可能。我曾辦過類似的案子。一間房子睡了五六個人,有一個人上吊死了,其他人卻完全不知道。

唐小舟說,看來,我是外行了。這隻是我的感覺,對不對,我也不知道。我本來不想說,怕影響你們辦案。既然你問起,我不說,就是對不起你這位大姐。

梅尚玲停下來,主動伸出手,說,非常感謝。你路上小心。

唐小舟和她握手,說,我們雍州見。

汽車悄無聲息地開到他們身邊停下,梅尚玲替唐小舟拉開車門,唐小舟向梅尚玲揮了揮手,道聲再見,鑽進了後座。梅尚玲將車門關上後,汽車迅速向前滑行,梅尚玲站在那裏,向他揮手致意。

高嵐縣縣委書記劉風民已經多次通過各種渠道給唐小舟打電話,希望到省裏來拜訪他,唐小舟一直沒有鬆口。

唐小舟認識劉鳳民的時間很早,那還是他當上省報記者的時候,心想自己占了這麼個位置,怎麼說,也要為家裏作點貢獻。怎麼作貢獻?自然是和縣裏搞好關係,利用縣委縣政府的權力,替親戚朋友謀點實惠。那時候,對於農村人來說,最大的願望,也就是農轉非,解決城市戶口。唐小舟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妹妹。除了他和妹妹,其餘的人,全都在農村。一家人都巴望著杜著他的衣角跳農門呢。於是,唐小舟回到縣裏上串下跳,到處挖門路找關係。也就是通過同學關係,他認識了劉鳳民。劉鳳民當時是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也希望找到上麵的關係並借此關係更上一層樓,自然對唐小舟十分熱情。可唐小舟畢竟是個小小的記者,人微言輕,縣領導高高在上,對他愛理不理。他忙乎了幾大圈,見到的最大官,也就是劉鳳民。過了幾年,唐小舟在報社也沒有混出個模樣,似乎是越來越不受重用,再回到縣裏,就沒有人願意睬他了。劉鳳民有一段時間和他的關係看上去不錯,可自從由副主任升上了正主任,態度便有些變了。

有一年春節,唐小舟回高嵐,自然要去拜訪劉鳳民。他在傳達室給辦公室打電話,說找劉主任。縣裏還沒有程拉通電話,家庭電話也不普及,縣委辦公室也隻有一部電話,安在劉鳳民辦公室隔壁的文印室。文印室的女打字員接了電話,便高聲地叫,劉主任,電話。不久,又重複了一次,聲音比較弱,應該是放下話筒走到門口喊的。有人應了一句什麼,唐小舟沒有聽清,猜測應該是劉鳳民問了一句,誰的電話。過了一會兒,打字員過米問,你是哪裏?叫什麼名字?那時還不強調政府的服務型職能,所有政府工作人員,都高高在上,態度很粗暴。

唐小舟說,我姓唐,叫唐小舟,是江南日報的。

聽說是省黨報的,打字員的語氣客氣了許多,說,哦,唐記者,詩你稍等。

過了一會兒,打字員回來說,劉主任不在辦公室。

唐小舟明白了,劉風民的地位不一樣了,不再需要他這個無職無權又不受重視的小記者了。

從那以後,唐小舟和家鄉官員的最後一絲聯係斷了,真正成了窮在鬧市無人問。誰也沒有想到,多年的鴿婦真有熬成姿的那一天,劉鳳民然成了縣委書記,唐小舟竟然當了省委書記秘書。劉鳳民不是不清楚,縣裏幹部的人事權,名義上掌握在市裏,可實際上,縣委書記和縣長這兩個幹部,絕對掌握在省裏。就算你在市裏有強硬的靠山,可你盯準的位置,很可能被省裏某個領導盯住了,結果你也隻能是竹籃打水,一場歡喜一場空。劉鳳民是高嵐縣土生土長的幹部,就算他極其努力地在省裏發展關係,那些關係,也隔了一層,何況,作為一名縣委書記能抓住的關係.也就是廳級而已.想從縣委書記位置再進一步.一個廳局級幹部,說話是絕對沒有分量的。

與那些廳局級幹部不同的是,唐小舟雖然隻是一個處級幹部,可他占有的位醜特殊.資源優涯,隻要他願意,既可以讓你通天,也可以讓你接地。通天,自然是成為省委書記的朋友,接地嘛,市委屬於地市級,隻要市委書記賞識,提拔便指日可待。

此時,劉鳳民大棍後悔當初對他的冷漠了吧?

唐小舟當上省委書記秘書後,劉鳳民立即給他打電話,又要登門拜訪,又要敘舊。唐小舟其實很想不理他,甚至將他罵個狗血噴頭。轉而一想,官場就足這麼個現實之所,每個人的資源是有限的,每個人能夠維持的人脈關係更是有限,你自己沒有本事顯山露水,沒有本事把握機會,又怎麼能怪別人待你太薄?盡管知此.若要對劉鳳民非常熱情,他還是過不了自己的感情關。

盡管唐小舟對劉鳳民不熱也不冷,劉鳳民卻極其積極主動,幾乎每個月都要往公安廳唐小舟家裏跑一趟,到了家裏,唐小舟肯定不在,隻是穀瑞丹接待他。

劉鳳民似乎知道唐小舟和穀瑞丹的關係很冷淡,到了家裏之後,便用座機給唐小舟打個電話,說上幾句話,表示並沒有什麼事,恰好來省城,過米看看。不僅如此,每個月,他還親自跑一兩趟唐家坳,去鄉下拜望唐小舟的父母。

劉鳳民去唐家,當然不是簡單的拜訪,每去一次,就解決一些具體問題。

唐小舟的姐夫有一個建築隊,在鄉裏接一些替農民建房於的活。農民房的造價低不說,都是鄉裏鄉親的,人家說錢不夠,先欠著,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幾年下來,賬麵上的錢倒是賺了不少,真正能夠拿到手的沒有幾個,到了券節,竟然連過年的錢都沒有。劉鳳民一出麵,姐夫就接了縣裏兩個花園小區的建築工程。

一般工程隊接這類建築工程,都是要自帶資金的,你沒有資金,人家看都不看你。姐夫的工程隊,哪裏有資金可帶?在劉風民的活動下,不僅沒有帶資,而且由開發商預付了部分工程款。 唐小舟的三哥唐小栗,屬於鄉下人所說的能人,非常勤勞,人又聰明靈泛,年努力,成了村裏的致富能手。

唐小舟的家鄉盛產板柔,是全國著名的板桑之鄉,據說,當地種植板果,有一千多年曆史。當地最有名的特產,是板桑桂花羹。改革開放以後,縣裏要將當地打造成聞名全國的板果之鄉,號召家家戶戶種板栗。剛開始,由上麵硬行攤派任務,大家都不願千。豈知第一批種板桑的人受益了,唐小梁就是受益者之一,也因此成為當地最早富起來的人。如此一來,再不需要縣裏鄉裏的幹部挨家挨戶宣傳動員,大京一哄而上,種板梁的熱情高漲。第二年板果大豐收,接踵而來的卻是板果賣不出去,農民們天天吃板梁,吃得怨聲載道。許多人將板桑樹砍了,改種其他水果。可其他水果似乎不適合這裏的土壤氣候條件,總長不好。

唐小桑有腦子活,第一年種板栗賺了錢,便另辟蹊徑,搞起了板果加工廠,生產板栗酥因為板栗價格低,加工製品的製作成本也低,他反倒賺了錢。後來,他受當地板桑桂花羹的啟發,和省農科院的專家一起弄出一種板果桂花交液體飲料。這種飲料報放市場後很受歡迎。唐小栗也因此成了當地首富。

幾年前,鎮裏搞民主選舉村官,上麵定了一個候選人,村民卻不樂意。唐小果在暗中活動,把鎮裏定的村長候選人給選下去了,自己高票當選為村長。選票出來,鎮裏縣裏雖然非常被動,卻又不能不承認,極共勉強地發出了任命書,卻又讓原定的那個村長候選人當了副村長。

村長和副村長成了死對頭,鬥得不亦樂乎。鎮裏在背後支持副村長,打壓村長,唐小果工作起來非常艱難。

唐小舟的地位一變,唐小果的地位也跟著變了。劉鳳民第一次拜訪唐家,了解此事經過,當即拍板說,這樣的能人不是多了,而是少了,應該給他壓壓擔於。一周之後,縣裏的任命下米了,代理副鎮長。鎮當然是以前的鄉,隻不過,把以前的小鄉合並,升格為鎮。副鎮長屬於政府的最低一級官員,需要鎮人大選舉通過,所以,唐小朵的副鎮長,還隻能是代理,而不是正式。

唐小舟的二哥唐小田在鄉裏經營餐館。

這間餐館原本是三哥唐小朵經營的,唐小朵當了村長,又要經營板栗廠,顧不過來,就轉給了二哥。鄉裏畢竟是鄉裏,客源有限,主要還是鄉黨委和鄉政府的領導在那裏吃,吃過了嘴巴一抹,記在賬上,年底再結。可鄉財政能有多大的實力?把人員工資加在一起,大棍也就幾百萬,僅吃喝就能花去幾十萬,到了年底,象征性地結一點,剩下的往下滾,越滾就越多,一拖再拖。忽然有一天,上麵來了通知,撤鄉並鎮,唐家所在的唐家襖,全部並到了寧橋鎮,原來的鄉政府,隻留下一個工作站。唐小田到鎮政府去要這筆賬,人家根本不承認。

劉鳳民第一次到唐家,二哥不在家,第二次去也不在家,直到第三次去,家裏人才飛報二哥,二哥騎著摩托車趕了回來。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二哥把這件事對劉書記說了。劉書記當場表態,這件事就交給他了。過了半個月,鎮財政打二哥的電話,錢竟然結了回來。不僅如此,劉鳳民還親自關心二哥的餐館,對他說,在工作站能有個什麼出息寧一整天也沒幾個客人。我替你在縣裏找了個好位醜,就在新縣政府對麵,餐館都是現成的,你去承包就行。

劉風民替唐家所做的事,還不僅於此。妹妹唐小雨,家雖在縣城,實際上一直沒有房子,僅僅隻有一間宿舍。不久,任大為調到了省裏,唐小雨就更沒有可能在縣裏解決房子,可就在這時候,縣委辦主任主動找到唐小雨,交給她一串鑰匙,說這是劉書記特批的,三房一廳,要唐小雨把父母從鄉下接進城。至於搬家的具體事宜,就由縣委辦負責,隻要唐家定時間。

這所有事,母親都會在事後打電話告訴唐小舟。每次電話裏,母親都會將劉書記好好地讚揚一番,說劉書記真是個好書記。

唐小舟暗想,整個中國的縣委書記,都是好書記,隻不過,要看他們對誰好了。你如果沒有一個當省委書記秘書的兒子,他就是想對你好,也不知道你性甚名誰門朝哪開呀。

人家替你唐家做了這麼多事,圖什麼?隻不過是到省裏來看看你,吃餐飯嘛,你就拿架子?太說不過去了吧?到了後來,唐小舟還真不是推,幾次都答應了劉風民,非常不巧的是,臨時有事,不得不另約。

眼看著就快過新年了,趙德良恰好要去北京開幾天會,開始還準備讓唐小舟一起去的,可在臨行前,王莊會自殺案有了突破性進展,趙德良便改變了主意,對他說,小舟,北京你就不去了,這些天,沒事的時候,就去尚玲那裏看看,關心一下那件案子。

唐小舟總覺得,一個副市長的案子,趙德良如此關心,一定有著別的目的。

可他不說,自己不方便問。他沒有陪趙書記去北京.按說隻有辦公廳以及一處的人才知道。可不知怎麼回事,當天晚上,這個消息似乎全省都知道了,他的電話 響起來就沒有停過,都是一件事,平常約他不容易,逮著這個機會,可以見見麵。 唐小舟於是想,下麵這些市縣的領導人,可能在省委辦公廳這一類地方安插了間諜吧,上麵一些關鍵人物的動向,隨時都有人向下麵通報。省委辦公廳省政府辦公廳有多少人在下麵領取這類報酬,誰都無法統計。也難怪如今的官場沒有秘密,類似的這種準間諜活動,極其普遍地存在著,能有秘密嗎?

很多的吃飯邀請,都被唐小舟推了。全省範圍內,唐小舟大概屬於欠飯債最多的人,似乎全省人民都熱切地期望著請他吃飯,而他的時間又是那麼的少,能夠真正請他坐上飯桌的人,少之又少。現在終於有了幾天機會,那些人便開始了一場角逐,誰都想拔得頭籌。唐小舟自然不肯輕易給他們機會。別說他排不過來,就算能排過來,他也不能去。假如有人告訴趙德良,這幾天,唐小舟天天都在酒場裏打滾,一餐要趕幾個地方,吃三四桌酒,趙德良會怎麼看?

所有人的宴請,他全都推了,僅僅隻答應了一個,就是劉風民。

地點自然在喜來登,劉風民問他要不要派車去接,唐小舟知道,省委省政府就是有那麼一幫人,閑著沒事,專記下麵市縣一把手的車。讓這些人注意到,還不定會傳出什麼話來,不如自己打的過去,便拒絕了。

下午,唐小舟先去了梅尚玲那裏。見了唐小舟,梅尚玲十分熱情,關上門和他談案子。梅尚玲說,這次之所以能夠取得突破,多虧你提醒的兩點。唐小舟想,我提醒了兩點嗎?事情太多太雜,當時說過什麼話,他都不記得了,隻好打哈哈。

梅尚玲於是向他介紹了一下情況。當時,唐小舟說,一個人突然改變了自己一貫的行為方式,必然有極其深層的原因。梅尚玲想想,覺得唐小舟雖然不懂偵查工作,但有直覺,他的直覺,應該能說明一些問題。可是,僅憑這一點,又能說明什麼?任何事都不能說明嘛,有哪一條規定,說一個人不能突然改變自己的一貫行為方式?曹滿江是打了人,那也隻是違紀,最多按照紀律處理,曹滿江本人對此也有深刻認識,早已經表明了態度,自己犯錯了,主動請求組織處分。除了處分,還能怎麼辦?

梅尚玲於是又想到唐小舟的第二個直覺,也就是王會莊死亡當晚,為什麼所有人都沒有聽到動靜?死亡肯定不是一瞬間發生的,一定有過掙紮行為。為什麼王會莊痛苦掙紮所弄出的響動,沒有一個人聽到?梅尚玲也說過,類似的案例,她遇到過,就算有響動,也可能瞞過現場很多人。問題是,現場有幾十個人呢,竟然沒有一個人聽到動靜?是不是顯得太安靜了些?為什麼丁春陽說一吃過飯 想睡覺,而睡過一覺起來,不久又睡著了?為什麼王會莊原本坐在那裏想事,想著想著,也睡著了?為什麼薛靖海下半夜才睡,卻又能在淩晨醒來,而丁春陽卻不能?

此時,梅尚玲在心裏進行了一番大膽的假設。這個假設,自然就是假設王會莊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在她沒有去現場之前,這個假設,就已經存在於她的腦子中,她之所以去現場,也就是要去尋找支持這種假設的證據。法院審案,奉行的原則是無罪推定,

即將所有受審對象,全部推定為無罪,然後由主訴方用事實證據來論定其有罪。

而公安或者紀委辦案,奉行的,卻是有罪推定。即先假設此人有罪,然後去尋找證據,證明這種假設。看過現場之後,梅尚玲意識到,這個假設要成立,需要很多證據支持,比如王會莊不是上吊死的,而是死了之後,被人擺上去的。這一點,很快就被否定了,上吊的人,頤部都會有勒痕,但死前勒痕和死後勒痕,是有本質區別的,法醫幾乎一眼就可以分辮。金昌市公安局的法醫報告證實,王會莊預上的勒痕,是死前出現的。那麼,死後被人吊上去的可能,就被排除。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王會莊在生前被人弄到了那床致命床單上?

有這種可能,由幾個人抱著,便可以弄上去。但這樣弄上去,技術上有些難度。難度之一,一個人肯定幹不了此事。任何臨死前的求生掙紮都是異常猛烈的,一兩個人,根本抱不住。掙紮時,肯定會在死者本人以及作案者身上留下一些痕跡。當然,如果謀殺者事前做了準備,比如將王會莊打了一頓,讓他身上留下了一些傷痕,那麼,事後屍檢,就很難判斷這些傷痕,到底是被打留下的,還是被吊起來後掙紮時留下的。按照這一推理,曹滿江突然改變一貫的行為方式,對王會莊實施慕打,就可以解釋了。

問題是,王會莊是睡在床上的,別人要將他從床上移到門口,有好幾米的距離,這段距離,王會莊應該醒來。那也就是說,掙紮很可能從床上就開始。這時候王會莊如果拚命掙紮,就算對方有再多人,若想不驚動其他人,那也是非常難的。何況.在王會莊掙紮的情況下,要完成那幾米的移動,搞不好要持續好幾分鍾時間,再在他掙紮的情況下,將他套到床單上,到他死去,這個時間很可能不短。謀殺者如果需要很長時間在大家的眼皮底下進行謀殺,這個人,也太膽大妄為了。

有沒有一種辦法,將其他人驚醒的可能以及王會莊掙紮的可能降到最低?

讓這些人全都吃安眠藥。這是建立在王會莊可能被殺假設之上的另一個假設如果同時讓很多人吃安眠藥,那隻有一種可能,是在其飲食中下藥。為此,梅尚玲第二次去了公安局,她向公安局提出了一個要求,檢查一下王會莊的胃內消化物。公安局采取了一種最為保守的做法,用一根針刺進王會莊的胃,提出了一點點樣品進行化驗。如果要進行全麵檢測,這一點點樣品肯定是不夠的,好在梅尚玲的要求非常明確,隻要求檢驗一下是否有安眠藥。

結果很快出來了,王會莊的胃內消化物中,確實有安眠藥成分,不過量非常輕微,大概相當於醫生處分的正常用量。

王會莊的胃內消化物中發現安眠藥,這絕對是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梅尚玲立即和夏春和通了電話,將這一發現通報給夏春和。同時,她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必須采取斷然措施,立即將專案組成員進行隔離審查。但是,梅尚玲手下目前隻有兩個人,在場的雖然都是省紀委的工作人員,可這些人是否可信或者哪些人可信,難以確定。

梅尚玲因此想出一個辦法,由她和她帶來的那位同事留下來善後,其餘的人,立即撤回去。撤到雍州以後,再由省紀委組織對他們隔離審查。

所有人撤走後,梅尚玲立即對這裏所有的地方,進行了一次極其細致的搜查。她將裏麵所有東西全部收集起來,裝進了物證袋中。

梅尚玲在現場收集的東西,絕對是普通人不可能想象的,包括了廁所裏未衝走的水,沒有倒掉的擦便紙,便池壁的殘留物,所有的餐具,任何一個房間垃圾簍中的一切丟棄物,以及可能撿到的全部煙頭。總之,隻要在現場可以見到的物品,她全都搜走了。

與此同時,王會莊專案組成員到達雍州後,並沒有回到省紀委也沒有放他們回家,而是直接拉到了郊區的一家賓館。不是省紀委辦案的定點賓館,而是另一家和公安部門關係密切的賓館。

在那裏,省紀委和公安廳刑警總隊早已經派人等著他們。他們剛剛下車,便被集中告之,由於王會莊案出現新的疑點,目前難以排除他殺嫌疑,省公安廳已經正式介入此案。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專案組任何成員,不得離開這間賓館,不得和外界聯絡,不得相互串聯。所有人的行李,均由公安廳專案組統一檢查。每個人的房間早已經準備好,房間裏為大家準備了襯衣和內褲等,所有人回到房間後,在公安人員的監督下,換下內衣交給公安人員。

之所以如此興師動眾,隻為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到某人曾使用過安眠藥的證據。

王會莊死亡已經三天時間。三天時間裏,足夠做很多事,還能殘留些什麼痕跡,梅尚玲一點把握都沒有。當然,找不到也不要緊,至少可以給某些人一種巨大的精神壓力,讓他明白,上麵已經懷疑王會莊的死因並且開始調查了。上麵也不可能無端地懷疑,一定是發現了某種證據。從刑事偵察角度看,隻要你作案,就一定會留下證據,關鍵在於,這類證據是否被發現。

麵對調查,某些人還穩坐泰山,從容若定,那種情況隻可能出現在文學作品裏,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就算是幾進宮的慣犯,麵對調查,也不可能當著沒事一樣,心理起伏會引起一係列生理反應,這就是美國研製出測謊儀的理論基礎,具體到殺人案這類大案,未犯案之前,你可以自我安慰,說你的心理素質好,任何巨大的壓力都可以承受。你也可以自我暗示,說你的計劃天衣無縫,能夠破獲如此精妙謀殺案的刑警隊長還沒有生出來。真的作案後,事情完全不一樣了,這就像你手裏拿著個橡皮擦,自信滿滿地說,能將任何白紙上麵的痕跡擦掉。痕跡真的出現,你是否真能完全擦掉,就是另一回事了。即使你真能將物理的痕跡擦掉,心理那道痕跡,是無論如何擦不掉的。有關方麵就此進行調查,你心理上的痕跡,就會愈加顯影。

梅尚玲確實是在努力地查找證據,同時也是在打一場心理戰。

事實證明,這著棋走得很對。死人事件發生後,日常工作全被打亂,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一些工作停頓了。當然。這些停頓的工作,是一些細微的日常事務,也恰恰是這些細微的日常事務,為偵破此案,提供了關鍵性證據。比如說,專案組所在的二樓,每一個房間都沒有單獨的廁所,隻有兩間公共的廁所,男女分用。生活組安排了專人打掃衛生,這打掃衛生的人,必須每天清理廁所垃圾簍中的髒紙,還需要每天清洗便池。死人事件發生後,大家都意識到,在這裏大概住不了幾天了,這類事,能省就省。垃圾簍裏的紙,再沒有清理過,而便池就更沒有清洗,頂多也就放水衝一衝而已。有時候,衝得不徹底,便池周邊,便會有殘留,下一次有人來大便,新的糞便又會沾在殘留物上麵,最後會越結越多,僅衝一衝,肯定衝不掉。所以,梅尚玲著手搜集證據的時候,在兩個廁所裏,全都收到了未曾倒掉的便紙以及殘留在便池裏的糞便。

作案者自然也清楚這些東西很危險,但他不能自己去處理。專案組畢竟有明確分工,你如果對那些便紙顯得超於工作範圍的熱情,那就實在太可疑了。

為了避免與外界接觸,專案組安排了專人做飯。二樓自然不能做飯,做飯隻能到一樓食堂。吃飯的時候,專案組成員不能離開二樓,因此隻能集中在二樓的會議室。生活組的同事在一樓將菜做好後,抬到二樓會議室。通常的夥食標準是三菜一湯。飯菜是不方便置於樓下廚房裏的,那裏是公共場所,每做好一個菜,就需要有人將菜抬到二樓。所有菜做好後,生活組的同事,開始分菜,分在餐盤之中。吃的時候,每人一份,包括王會莊在內,全都以同樣的方法進餐。偶爾,王會莊如果抱怨飯菜不好,會給他特別加點菜。為了方便清理,要求所有成員,在會議室裏集中用餐。大家吃完後,肯定會有些殘菜剩飯,生活組便會將所有餐具清理一遍,並將會議室簡單打掃一下。一般情況,辦公室裏的垃圾,隻會被打掃後堆在一起,待第二天打掃衛生的時候,再一齊清理。可第二天發生了王會莊死亡事件,這些垃圾,便再也沒有清理過。

不僅廁所和會議室的垃圾沒有及時處理,每個房間的垃圾,也沒有及時處理。正常情況下,所有房間的衛生,均由生活小組負責打掃。每天打掃一次。出事後,生活組倒也還打掃衛生,隻不過,沒有像以前那般認真負責,他們僅僅隻是拿掃帚將房間掃了掃,垃圾簍裏的垃圾,並沒有及時倒掉,煙灰缸裏的煙頭,也沒有及時處理。這所有垃圾,全都被送到了金昌市公安局進行檢驗,檢驗項目也隻有一個,這些垃圾裏麵,是否含有安眠藥成分。結果也正如梅尚玲所料,從某些垃圾中,檢出了安眠藥的存在,最後通過分析,認定安眠藥是被安放在當晚的湯裏麵的。

將藥放進湯裏,顯然是最佳選擇。作案者將藥倒進湯裏,隻要稍稍攪幾下,基本就勻了。有美人員舀湯的時候,通常也會將勺子在湯裏攪動,又可以避免藥物沉澱造成過分集中。相反,如果放進菜裏,就不那麼容易攪勻了。安眠藥不勻,便可能出現一種後果,某人攝入嚴重超量的安眠藥,導致深度昏迷甚至死亡,這樣的事件一旦出現,整個謀殺陰謀就暴露了。此事的要點在於,每個喝湯者,都攝入適量安眠藥,能夠起到增強睡眠的效果,卻又不引起懷疑。

案情已經基本清楚,有人在當晚的湯裏放了安眠藥,目的就是當晚作案。所有喝過湯的人,當晚都會犯困,一旦睡著,因為藥物的作用,不那麼容易醒來。

此時,安眠藥就起到了兩個作用,一是讓王會莊進入熟睡狀態,在作案者將他吊上去之前,他不那麼輕易醒來,自然也就不會掙紮,避免了因為掙紮抓傷作案者的可能。隻要將他成功地吊上去,畢竟,他隻是睡著了,一旦頸部出現壓迫,肯定會立即醒來,醒來之後,便會掙紮。這種掙紮,便能給日後警方勘驗時,留下死前上吊的關鍵性證據。畢竟,公安局認定他是上吊死亡,而不是死後被吊上去的話,通常不會考慮檢測他的胃內消化物。而王會莊被吊上去後,就算再怎麼掙紮,時間短,力度也相對較弱,除了作案者,其他人都因為安眠藥的作用,正處於深度睡眠之中,醒來並阻止事態發展的可能非常之小。

接下來需要查清一件事,當天晚上,有哪些人沒有喝湯,或者隻喝了極少量的湯。可以肯定,作案者當晚要保持清a,絕對不能過多地喝湯。

有關這件事,調查起來並不難,因為此前的湯,大家都喝了,偏偏當晚,有三個人的湯,一點都沒喝。生活組負責清理的人記得很清楚,他們是組長曹滿江,當晚有值班任務的薛靖海,以及另一個組員江勇剛。這三個人,立即被列為重點調查對象。

曹滿江承認自己沒喝湯。他說沒喝湯僅僅隻是不想喝,因為當天喝多了水,嚐了一下那湯,覺得味精放得太多,就不想喝了。薛靖海卻不承認自己沒有喝湯,他說,他把所有的湯都喝下去了,記得還曾和身邊某個同事說過,今晚的湯真好喝。他說出了那個同事的名字,相關人員找那位同事求證,那位同事卻說,他是說過類似的話,但不是那天,而是前兩天。薛靖海便說,最近發生的事太多,而且每天晨昏顛倒,過得稀裏糊塗,可能記錯了。江勇剛沒有喝湯的理由非常充分,他說,他確實沒有喝當晚的湯,那是因為湯裏麵有豆腐,他有膽結石,不能吃豆腐。事後證實,他確實有膽結石,因為豆腐製作過程中使用石膏,石膏具有凝結作用,因此結石患者不能吃豆腐製品,屬於醫囑。

為了增加心理壓力,公安廳專案組采取了更進一步行動,有意將其他人全部放走,僅僅隻留下這三個人。放走那些人之前,開了一次會。公安廳專案組長在會上說,經過一段時間的工作,已經證明,有些同誌是清白的,現在宣布對部分人員解除審查。幾是讀到名字的同誌,立即可以清理自己的物品,離開此地。外麵有車接大家回市區和家人團聚。接下來便是念名字,每念到一個名字,聽到的是一陣歡呼。

最後剩下來的,隻有三個人。三個人中,江勇剛異常憤怒,當場站起來,大叫著說,為什麼沒有我?我做了什麼?你們一定要給我一個說法。

公安廳專案組的人隻是冷冷地說,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查清楚的。與此同時,外圍調查也在緊鑼密鼓。

幾年前,王會莊擔任柳泉市教育局長的時候,市政府的一名司機具名告狀,說王會莊擔任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期間,以權力脅迫,長期霸占他的妻子。這是具名信,按照規定,是一定要查的。可不知為什麼,市裏很多領導都接到了這封信,大家也隻是茶餘飯後當笑話談,說這個司機真窩囊,人家戴了綠帽子,巴不得藏起來,他似乎以為人家不知道似的,還到處宣傳,根本沒有人當一回事。

省紀委也收到了這封信,連當時的省委書記袁百鳴也收到了。袁百鳴在信上批示,要求省紀委調查此事。這樣的案子,對於省紀委來說實在太小了,完全可以轉到柳泉市紀委查辦,但因為有省委書記的批字,省紀委便決定查一下。

當時接辦這件案子的.便是曹滿江。曹滿江覺得這是一件小案子,便派薛靖海和另一個人去走一趟。不久,薛靖海遞交了一份調查報告,報告的結論隻有四個字,查無實據。

王會莊被雙規後,省紀委專案組的外圍調查組很快就了解到,王會莊和那名司機的妻子之事是真實的。那個司機為此到處告狀,卻從來都不曾有人過問。王會莊不僅安然無事,後來竟然當上了副市長。當上副市長後的王會莊,自然要整這個司機。這個司機也不是沒有毛病,喜歡打牌,和老婆關係搞不好,又要解決生理問題,便去找小姐。這個司機自然是麻煩不斷,因為打牌被派出所抓過,也因為漂倡被治安處罰,然後又被市政府開除。司機知道是王會莊打擊報複,便繼續上告,結果,卻被王會莊下令關進了精神病院。

曹滿江是王會莊專案組的組長,外圍調查組得到的所有信息,全都提供給曹滿江。因為曹滿江和薛靖海與王會莊有關聯,按規定,兩人應該主動提出回避。

然而,相關的材料,並沒有向主管此案的梅尚玲報告,曹滿江和薛靖海,也沒有主動提出回避。掌握此事後,梅尚玲和曹滿江有過一次談話。

梅尚玲問,你看過外圍組的那份報告嗎7曹滿江說,有點印象,但記不清了。梅尚玲又問,這份報告如此重要,你為什麼沒有報告?曹滿江說,我覺得這隻是一件小事。梅尚玲說,這是小事嗎?我記得很清楚,你曾負責對王會莊進行過調查,為什麼我們沒有找到當年那調查的相關檔案?

除此之外,還查到薛靖海的許多劣跡,此人吃喝漂賭樣樣都來。他的個人收入,遠遠不夠他在外麵花天酒地,因此,他便利用職務之便,大量收受賄賂。

隨著調查的一步步深入,專案組掌握的證據越來越多。薛靖海開始意識到,自己隻有死路一條了,要想保住這條命,惟一的辦法,隻有爭取寬大處理。他的主動揭發,使得這件案子中許多的疑點被突破。

據薛靖海說,當年,他奉命去調查王會莊,但曹滿江卻暗示,王會莊隻是一個教育局長,省紀委在一個市教育局長身上花太多功夫不值得。薛靖海明白了曹滿江的意思,下去之後,並沒有去市紀委,而是直接找到王會莊。王會莊請他們去吃飯,然後唱歌,離開歌廳時,又硬是塞給他們兩個小姐。在柳泉市幾天,王會莊天天陪著他們花天酒地,根本就沒有調查。離開的時候,王會莊給了他們一大筆錢,他們也就給了王會莊一個順水人情,做出了查無實據的結論。

此次王會莊被雙規,外圍調查材料送上來,曹滿江就把薛靖海找去談話。

曹滿江問薛靖海,當年,這件事省紀委明明立案了,我還派你去調查過。可這份材料證實,上麵從來沒有調查過這件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薛靖海一聽,嚇壞了,隻得對曹滿江說,因為聽了他那句話,他以為上麵的意思隻是走走過場,所以,他根本沒有調查。曹滿江一聽,頓時火冒八丈,說,你自己犯罪,把我也害了。他要求薛靖海去自首。薛靖海頓時靈魂出竅,拚命求曹滿江救自己。

曹滿江說,我也想救你,這件事如果追究下去,搞不好就是你坐牢,我受連累。你說我不想救你?可事情到了這一步,我怎麼救你你給我個主意,隻要是好辦法,我也想過關。

入,遠遠不夠他在外麵花天酒地,因此,他便利用職務之便,大量收受賄賂。

隨著調查的一步步深入,專案組掌握的證據越來越多。薛靖海開始意識到,自己隻有死路一條了,要想保住這條命,惟一的辦法,隻有爭取寬大處理。他的主動揭發,使得這件案子中許多的疑點被突破。

據薛靖海說,當年,他奉命去調查王會莊,但曹滿江卻暗示,王會莊隻是一個教育局長,省紀委在一個市教育局長身上花太多功夫不值得。薛靖海明白了曹滿江的意忍,下去之後,並沒有去市紀委,而是直接找到王會莊。王會莊請他們去吃飯,然後唱歌,離開歌廳時,又硬是塞給他們兩個小姐。在柳泉市幾天,王會莊天天陪著他們花天酒地,根本就沒有調查。離開的時候,王會莊給了他們一大筆錢,他們也就給了王會莊一個順水人情,做出了查無實據的結論。

此次王會莊被雙規,外圍調查材料送上來,曹滿江就把薛靖海找去談話。

曹滿江問薛靖海,當年,這件事省紀委明明立案了,我還派你去調查過。可這份材料證實,上麵從來沒有調查過這件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薛靖海一聽,嚇壞了,隻得對曹滿江說,因為聽了他那句話,他以為上麵的意忍隻是走走過場,所以,他根本沒有調查。曹滿江一聽,頓時火冒八丈,說,你自己犯罪,把我也害了。他要求薛靖海去自首。薛靖海頓時靈魂出竅,拚命求曹滿江救自己。

曹滿江說,我也想救你,這件事如果追究下去,搞不好就是你坐牢,我受連累。你說我不想救你?可事情到了這一步,我怎麼救你?你給我個主意,隻要是 隨著調查的一步步深入,專案組掌握的證據越來越多。薛靖海開始意識到,自己隻有免路一條了,要想保住這條命.推一的辦法,隻有爭取寬大處理。他的主動揭發,使得這件案子中許多的疑點被突破。

據薛靖海說,當年,他奉命去調查王會莊,但曹滿江卻暗示,王會莊隻是一個教育局長,省紀委在一個市教育局長身上花太多功夫不值得。薛靖海明白了曹滿江的意思,下去之後,並沒有去市紀委,而是直接找到王會莊。王會莊請他們去吃飯,然後唱歌,離開歌廳時,又硬是塞給他們兩個小姐。在柳泉市幾天,王會莊天天賠著他們花天酒地,根本就沒有調查.離開的時候,王會莊給了他們一大筆錢,他們也就給了王會莊一個順水人情,做出了查無實據的結論。

此次王會莊被雙規,外圍調查材料送上來,曹滿江就把薛靖海找去談話。

曹滿江問薛靖海,當年,這件事省紀委明明立案了,我還派你去調查過.可這份材料證實,上麵從來沒有調查過這件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薛靖海一聽,嚇壞了,隻得對曹滿江說,因為聽了他那句話,他以為上麵的意思隻是走走過場,所以,他根本沒有調查。曹滿江一聽,頓時火胃八丈,說,你自己犯罪,把我也害了。他要求薛靖海去自首。薛靖海頓時靈魂出竅.拚命求曹滿江救自己。

以唐小舟的理解,官場就是一個棋秤,官就是那個弈者。權力執掌者的工作,並不是要讓這盤棋迅速見到勝負輸贏,恰恰相反,他是要想盡一切辦法控製這盤棋的進度,努力讓每一粒棋子,都能充分發揮作用。換句話說,就是要努力達成棋秤上的力量平衡,這也就是權力平衡。

可以想見,作為省委書記,趙德良下的是全省權力平衡這盤大棋,他所考慮的全部事情,也就是與打破權力平衡是否有關。幾是無關,他不必關注,否則,他就會陷入沒完沒了的瑣碎事務之中。記得那次在北京,朱興邦對趙德良說的那番話,曾讓唐小舟很思考過一陣子,越琢磨越覺得有味道。他總算是想明白了,朱興邦的那些話,如果用另一種語言表達,其實也可以簡單地說成,省委書記其實就是一盤權力大棋的弈者。一般老百姓以為,當官就是要為民作主,所以那句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的話,才會流傳一時。對於相當職位的官員來說,真正的為民作主,並不是深入民間去為民眾做幾件實事,而是掌握好權力平衡。

從這個角度,唐小舟立即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了。

他說,曹滿江真的隻是國為這樣一個簡單的理由殺王會莊我怕不會這麼簡單巴?

梅尚玲說,我們也有懷疑。曹滿江和柳泉市是有些關係的。

唐小舟峨了一聲,問,什麼關係?

梅尚玲說,曹滿江的妻子是柳泉人,跟葉萬昌的妻子,似乎是親戚關係。

葉萬昌是柳泉市市委書記,唐小舟當記者的時候,和他接觸過多次,知道他屬於坐直升飛機起來的幹部。陳運達在柳泉市當書記的時候,葉萬昌還隻是縣裏的一名科長。縣裏的科長,叫得好聽,實際上隻是股長,完全還沒有進入官員序列。後來,陳運達調任柳泉市,葉萬昌時來運轉。

據民間傳說,陳運達第一次下去檢查工作,一大群人走在鄉村的田梗上,原本有太陽的天,突然下起了雨。當時的縣委書記祝國華異常尷尬,可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正在這時候,葉萬昌竟然從身上拘出了一把傘,迅速撐開來,罩在陳運達的頭上,才避免了陳運達成為落湯雞。

此次陪同陳運達的幾十人,無一例外被淋得透濕,葉萬昌也一樣。可他小心地陪在陳運達身邊,替他遮風檔雨。

時隔不久,葉萬昌便被提拔為副局長,正式升為副科級,從此進入官員行列此後十幾年時間,葉萬昌緊跟著陳運達和祝國華,官場之路,走得一帆風順。

據說,陳運達一直很努力地想讓他來當副省長。

唐小舟說,這件事,很容易引起某些猜測甚至是謠言啊。

梅尚玲說,是啊,所以,我們目前的壓力非常大。有人已經開始打招呼了,希忘盡快結案,不要搞得整個江南省風聲鶴沸,這對全省的經濟建設以及安定團結不利。

唐小舟哦了一聲,說,我相信趙書記是絕對支持你們獨立辦案的。

他說這話的用意很明確,並且同樣是代表趙德良說的。無論什麼人打招呼,趙德良肯定不會打任何招呼,而且,趙德良堅持一貫原則,紀委獨立辦案,該查的定要查清楚,決不放過一個壞人,也決不冤枉一個好人。在這件案子上,紀委一定要頂住壓力,多想辦法,辦成鐵案。

梅尚玲要留他吃飯,唐小舟自然不會吃,離開省紀委,直接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稍稍清理了一下,到了下班時間,唐小舟鎖好門,走到了省委門口。雍州的出租車管理很成問題,一到下班時間就打不到車,黑的卻滿天飛,價格還比出租車貴。唐小舟深知這一點,又不好在省委門口等著欄車,讓別人看到,明天還不知會說出些什麼怪話。他幹脆往前慢慢地走,走了十幾分鍾,總算看到一輛空著的出租車。

來到喜來登,跨入餐廳的那一瞬間,裏麵幾十個人同時站起來,熱情地迎著他。

今天的晚餐,場麵一定很大,這一點,唐小舟是有心理準備的。上次林誌國請客,他已經見識過了。如今的領導,喜歡前呼後擁,喜歡那種萬事全在掌握中的感覺。如果哪個縣委書記出行,隻帶一司機一秘書的話,人家一定會說,他要失勢了,你看吧,原來追隨在他身邊的那些人,全都躲開了,還不是失勢的信號?

或許有人會說,走自己的路,何必在乎別人怎麼說怎麼看?這話,用在別的地方對不對,很難說,用在官場,百分之一千是錯誤的。如果大家都相信你失去了對權力的控製力,再沒有人聽你發布命令,你還能有權力嗎?權力就是發號施令的權限,就是要眾星拱月,一呼百應。不管那些星是否真心誠意地拱你這顆月,至少,你說話得有人聽有人執行,隻有這樣的氣氛之中,別人才不敢公開和你離心離德。

讓唐小舟驚訝的是,這一屋子人,並不以劉風民為中心,真正的中心,是雷江市委書記鍾紹基和江南日報總編輯趙世倫。

鍾紹基和趙世倫,行政級別是一樣的,都是正廳級。可在中國的官場體係中大概正廳級這一級,是差別最大的。這種差別的突出之點,體現在是否省委委員。如果是,那肯定比非省委委員級別要高得多。總體來說,正廳級可以分為這麼幾個層級。

省委委員中,第一級分別是省政府秘書長和兩大部的常務副部長以及紀委兼監察廳長的那位副書記等。省政府秘書長和省委副秘書長,嚴格意義是平級的,都屬於正廳。但省政府秘書長的設置,又比照省委秘書長,因此比省委的副秘書長,要高出很多。組織部和宣傳部,是兩個要害部長,常務副部長和副部長,都是正廳級,常務又顯然比一般的副部長,高出很多。省紀委的副書記,也是正廳級,隻有兼任監察廳長的那位副書記,權重要大一些。

第二級,是各市的市委書記以及委辦的一把手和某些大廳的廳長,如財政廳以及未掛政法委書記的公安廳長等。

第三級,是市長以及省屬其他機構的一把手。

而非委員正廳級,也分了很多層次。國企老總的層次,就更加的多,有很多國企老總也是正廳級,有些持別重要的國企,老總甚至還足省委委員。但是,這些正廳,和黨政部門的正廳,又差了一個層次。

若以省委委員來論,這些國企老總的級別應該是非常高的。但在實際使用中,他們既可以往高靠,也可以往低靠,有些時候,甚至還不如非省委委員的一些正廳級幹部甚至是副廳級幹部。除此之外,往下排,便是那些非省委委員的正廳級幹部了。這些正廳級,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群體。像省委辦公廳,至少有一位副省級幹部,即秘書長,有七八位正廳級幹部,即副秘書長或者辦公廳副主任以及正研室主任等。省委組織部、省委宣傳部的結構和省委辦公廳大致相同,部長是副省級,副部長,均足正廳級。還有法院和檢察院,屬於副省級單位,院長足副省級,院長以下,就有好幾個正廳級職位。一些大廳,比如公安廳,以前公安廳長是政法委書記兼任,因而比一般的廳高,屬於副省級。現在,政法委書記不再兼任公安廳長,公安廳長,便成了正廳級。可這個廳,又比別的廳要高,甚至有正廳級副廳長。還有些廳,是否設正廳級副廳長,那也在省委一句話。所有正廳級幹部,你要想將他們的排位弄清楚,那是一門極大的學問。

今晚迎接唐小舟的,就有兩位正廳級領導和兩位副廳級領導,還有好幾位正處級領導。其他領導到底是怎樣的地位,唐小舟一時還真難分清。鍾紹基和趙世倫雖然都是正廳級,實際地位的區別,他還是能分清的。鍾紹基是省委委員,而趙世倫不是。 這樣兩個人,在這種時候找到自己,唐小舟自然清楚他們心裏在想什麼。

鍾紹基在嶽衡市當市長時,是一個頗有魄力的幹部,以實幹著稱。正因為如此,丁應平調任宣傳部長後,趙德良才直接將他提拔到雷江當市委書記。雖說市長和市委書記都是正廳級,也都是省委委員,可這兩個正廳的權力是絕對不一樣的。有些人努力了一輩子,也沒能邁上這一級台階。

鍾紹基到了雷江之後,局勢並不是太好,一方麵,雷江是丁應平的地盤,大量的幹部更樂於抱住丁應平的大腿。另一方麵,雷江市長劉延光未能升上市委書記,心裏自然不突。能夠當上市長,自然不是一般的角色,手下肯定有一張實力強大的人脈網何況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鍾紹基孤身一人前往雷江,又怎麼可能與那個龐大的人脈網杭衡?就像趙德良孤身一人來到江南省的局麵一樣,他所擁有的,是一把手的任命書,卻不是一把手的權力。任命書隻是給了你掌握權力的法律依據,並不等於就給了你全部權力。任何人,如果沒有切實有效的辦法打破盤根錯節的權力網,建立起新的權力平衡,他就永遠隻是孤家寡人。

省委書記是受中共中央委托執掌一個省的政權,市委書記,自然也是受省委的委托,執掌一個市的權力。或許也可以換一種說法,省委書記代表黨來管理一個省,而市委書記則代表黨在本省的委托人省委書記管理一個市。如果你能夠將這個市的權力拉製得很好,自然一切好說。但也不是沒有例外,有些人,就算給了你一紙任命,但因為你無法平衡權力,也無法真正拴製權力。你自然可以找一些客觀理由,比如說這個地區的情況非常複雜,或者說某些人太強勢,建立的權力聯盟太強大。但是,省委書記肯定不會這樣看問題,他給了你一紙任命,實際上就是給了你平衡權力場的尚方寶劍。你自己不能用好手中的權力,那隻有一種解釋,你使用權力的能力有問題。

如果省委書記覺得你的能力有欠缺,便會失去對你的信任,從而減弱對你的支持。如此一來,便會形成惡性循環。任何一個市委書記,一旦失去了省委書記的強力支持,就等於失去了權棲,那麼,你在這個位置,還能幹下去嗎?

趙德良對哪個幹部足什麼態度,唐小舟作為最直接的旁觀者,心裏是有數的。他很清楚,趙德良對鍾紹基在雷江市的工作並不滿意,可畢竟這是他到江南省之後,提拔的第一個市委書記,就算是不滿意,也不得不在背後力撐他。

對於唐小舟來說,鍾紹基是家鄉的市委書記,又是趙德良必須力撐的人,加上家鄉的市長劉延光和陳運達走得更近一些,不太可能主動站到趙德良這條線上,所以,唐小舟對鍾紹基的態度,自然就不相同。

至於趙世倫,他的位置是比較尷尬的。報社的直管單位是宣傳部,而宣傳部屬於黨口,也就是說,報社是省委這條線上的。何況報社屬於意識形態,在全國其他省,政府的勢力,在謀體也基本足空白。江南省的情況略有不同,當初陳運達太強而衰百鳴太弱,很多人事任命,陳運達所起的作用很大,相反,衷百鳴想提的人卻提不起來。是在這種背景下,陳運達力主提拔趙世倫擔任江南日報總編輯。報社總編輯畢竟是個技術職務,對業務能力要求很高,而趙世倫除了會官場一套之外,業務能力非常一般,他當總編輯以來,《江南日報》接連出錯,有幾次,甚至錯得離講。

省裏有一個拆遷上訪戶:當初拆遷談判的時候,他獅子大開口,提出要按標準的五倍補償,政府方麵雖然退了一步,同意按一點五倍補償,他堅決不千。最終,政府強拆了他的房於,他從此開始上訪。上訪是需要經濟基礎的,幾年下來,他花光了所有的錢,妻子也離了,家人也不認他了。他還仍然堅持上訪,表示他隻要還有最後一口氣,就要堅持上訪。幾年拖下來,身體完全豔垮了。某次到北京上訪,由省裏派人去北京將他領了回來,路上發現他生病了,隻好將他送進醫院,一檢查,竟然是癌症。他得知這一消息,立即從醫院走了,兩天後,人們發現他死在家裏,是自殺。這件事,省委宣傳部明確指示,任何謀體,不準報道。誰都沒料到,《江南日報》竟然發了一篇通訊,完整地報道了此事。這篇報道出來後,立即被網絡媒體轉載。為此,趙德良發了脾氣,要求丁應平調查。這種事並不難調查,所有的稿子,都需要三審,最後終審,要聞版需要值班總編輯簽發,一查發稿單,竟然是趙世倫簽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