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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官場也需要洗牌(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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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初華說,按照省委的統一部署,目前局麵正在得到拉製,報社門前的交通,南向北已經恢複,但車輛受到拉製,主要是公交車可以行駛,其他車輛,一律改道。北向南,道路還被鬧事者占有,估計需耍半個小時左右,才能完全恢複。

唐小舟並不希望人家當自己是領導,他沒有像楊泰豐那樣聽彙報。畢竟,鄧初華是常務副市長,省會市屬於高配,副市長屬於下斤級,常務副市長是省委委員,市委常委,和不掛政法委書記的公安廳長,是平級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實權更大。麵對楊泰豐.他擺出低姿態.主動向他彙報.那是因為,鄧初華原是雍州市公安局長,當時,楊泰豐就是副廳長,是他的老領導。

唐小舟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一切。

窗外是雍州市的南北中軸線芙蓉大道,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是雍州銀行大廈,對麵就是江南日報社。芙蓉大道是雍州市最寬的一條路,這條路十車道,自從建起的那天起,一天比一天顯得狹窄,而此時,倒異常寬廣,原因是南向北行的車輛幾乎沒有,甚至連行人,也都被交警截住了,偶爾有一輛車經過,不是公交車就是警車。北向南行駛的半邊路,國為還被部分鬧事者堵看,大量的公安以及交警,正在壓縮人群,路麵還沒有暢通。對於江南日報大門,唐小舟是太熟悉了,自從離開大學參加工作,他就在這裏進出,十幾年來,天天如此。雖說每天這裏人來客往,總體來說,還算是一個冷部門,何曾有過如此熱鬧的場麵?門前那段幾米寬的空間,原本是報社職工用來停車的,此時,全都站滿了人,鬧事者、圍觀者加上處理此事的公務人員,加起來有上千人,不僅報社門口,兩邊也都站滿了人,可謂人頭攢動。交警和武警防暴支隊,在十分努力地將公路上的人向報社門前擠壓,報社門前的空間畢竟很狹小,擠壓起來十分不易,過了半個多小時,才總算將交通要道疏通,而公路旁的人行便道,卻被擠得水泄不。

十點鍾,唐小舟接到餘丹鴻的電話,讓他立即趕回,省委常委要開緊急會議。

唐小舟離開的時候,楊泰豐正在接聽電話,看他的神情,估計是趙德良的電話。唐小舟向鄧初華告別,和鄧副市長握手的時候,楊泰豐僅僅隻是向他揮了揮手。

下麵的公路被封鎖,鄧初華派了一輛警車送他離開。坐在車上,唐小舟看到,局麵已經被控製,整個路段因為實行交通管製,除了公交車,所有車輛一律繞行,報社門前,大量防暴警察將鬧事者控製在一條大約寬四米長三百米的窄道上。鬧事者情緒雖然激動,局麵卻在公安幹警的控製之下,不太可能發生大的暴力事件。

回到省委,羅先輝正在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說。他顯然對事件的發生極度不滿,認為之所以導致這次群體性事件,完全是由於省委以及省委宣傳部的錯誤所致,是因為錯誤地刊發了那篇文章,引起了群眾的強烈不滿,而省委又未能及時製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常委會會場氣氛極其壓抑,大家或許都意識到,這是一次排隊,你自己的腳往哪裏挪,在不於誰對或者誰錯,而在於誰會最終勝利。

見唐小舟出現在門口,趙德良打斷了羅先暉,說,小舟,你進來。然後對常委們說,小舟同誌一直在現場,對現場情況比較了解。下麵,是不是請小舟同誌介紹一下現場情況?

羅先暉對自己的發言被打斷有點不滿,可畢竟是省委書記發話,唐小舟又是從現場回來。唐小舟能夠感覺到,趙德良之所以急於打斷羅先輝,是因為自己受到攻擊,他需要調節一下氣氛,以便喘口氣。

餘丹鴻往唐小舟麵前放了一杯水,帶點關切地說,是不是忙得水都沒喝上?

先喝口水,別急,慢慢說。

指揮部裏自然有水喝,唐小舟並不渴,為了表示自己確實沒顧上喝水,他將那杯水行喝下了。放下杯子之後,他說,我和省廳的楊廳長一起去了現場,現在,我把現場的情況,簡單地向各位首長彙報一下。

他彙報的情況其實簡單,無非是現場有多少人,這些人可能來自哪裏,是什麼年齡結構和性別結構,有些什麼訴求,現場局麵如何。現場指揮部采取了哪些措施,目前的情況如何等等。這些情況,早已經由各個方麵彙報給省委,並沒有新的東西。

僅僅是打斷顯然作用不大,唐小舟的彙報,隻是將圍攻遲滯了二十分鍾,他表示自己的彙報結束之後,猛攻再一次開始。

唐小舟彙報結束,原本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這畢竟是省委常委會,他不適合留在這裏。趙德良卻說,小舟,你別走了,丹鴻秘書長忙了幾個小時,很辛苦,你做會議記錄,讓他歇一歇。唐小舟於是接過餘丹鴻手裏的記錄本,開始記錄。

羅先暉是別人的大炮,他繼續剛才未完的發言。

唐小舟埋首記錄,卻又仔細體會他發言的內容,可以聽出,羅先暉實際是在為這一事件定調。他認為,事件的性質已經明確,是由江南日報不負責任的報道引起的,事實證明,報道傷害了很多人,尤其是傷害了柳泉人民的感情,傷害了柳泉市萬隆服裝城的工商業戶。他們不答應江南日報的說法,才會采取這樣過激的行動。對此,省委必須有明確的認識並且做出正確的決斷。

其後,別的常委也都發言,每個人雖然長篇大論,但看上去,卻有些不疼不癢。

有人說,這是一次很嚴重的事件,當務之急,常委會應該有一個明確態度,製止事態更進一步惡化,而不是討論誰是誰非。也有人說,下一步,應該查清,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一大早跑到江南日報門前了是不是有人組織真的全都是自發的嗎? 接下來是陳運達的長篇大論,他說,他讚成同誌們的看法,現在不是下結論的時候,省委現在應該做的,是盡快拿出一個具體意見,怎樣製止事態的更進一步惡化。矛盾出現了並不可怕,共產黨人從來都不怕矛盾。一切的關鍵,在於怎樣解決矛盾,盡快恢複鐵序。

事件雖然發生在省委機關報江南日報,畢竟還是發生在雍州,作為市委書記,周聽若自然要承擔一定的責任。聽了陳運達的話,他有點坐不住,話說,怎麼解決?總不能派出警察,把所有人全部抓起來吧。

陳運達說,這並不是不可以考慮。穩定壓倒一切,沒有穩定,談什麼都是空話廢話。我這樣說,倒不是建議省委立即采取斷然措施。我隻是表達個人的觀點。我認為,為了防止事態蔓延,更進一步激化矛盾,甚至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我們必須有一個預案,必要的話,需要采取斷然措施。

唐小舟想,陳運達這話,才是真正的別有用心。真的采取斷然措施的話,會是什麼結果?將示威者全部抓起來?那豈不是火上澆油?抓五百個人容易,可五百人後麵,聯係著的是五千人甚至更多,你能抓得完?或許,陳運達正暗暗期待著趙德良亂中出錯,做出錯誤的決策吧?他為趙德良暗捏了一把冷汗,在這種大事麵前,哪怕隻是一點點微小的錯誤,也可能導致最終的崩盤。

眼看到了十二點,會議爭論不休,完全沒有結果。趙德良和丁應平始終一言不發。

唐小舟可以想象丁應平此時的心情。現在果然出了事,丁應平不能將事情推到趙德良身上,甚至不能推到唐小舟身上。推給唐小舟,就等於將矛頭指向了趙德良。就算此事有再大的政治風險,也隻能他獨自承擔。關鍵時刻,趙德良會不會棄卒保帥?他心裏一點底都沒有。至於趙德良心裏怎麼想,唐小舟更不清楚。

趙德良從始至終坐在那裏,表情顯得高深莫測,看不出任何變化。不管他內心的想法如何,這種冷靜沉著,讓唐小舟佩服不已。

此時,手機震動起來,唐小舟拿起一看,是楊泰豐。他立即將身子彎到桌子下麵,用手捂著電話接聽。

他說,楊廳長,你好。

楊泰豐對他說,我已經按趙書記的要求做好準備,現在就在外麵。

按趙書記的要求做好了準備?唐小舟突然想起自己離開時,楊泰豐正在接聽電話的情景,現在看來,當時趙德良正在交待他做某項工作,而這項工作,顯然與這次常委會有關。

他說,好的,我馬上向趙書記彙報。

掛斷電話後,他站起來,走到趙德良身邊,小聲地告訴他。

趙德良卻大聲地說,泰豐同誌到了?小舟,你去把他請進來。他的話,顯然是說給各位常委聽的,唐小舟意識到,趙德良一定有什麼更進一步的動作,因此很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可趙德良的表情一如既往,波瀾不驚。

楊泰豐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一群人,這些人帶了很多設備,唐小舟看到他們帶了電腦以及投影儀。

楊泰豐跟著唐小舟進入常委會會場,其他人跟著楊泰豐。

趙德良看到楊泰豐,立即向他揮手,說,泰豐同誌,你過來。

楊泰豐走到趙德良麵前,趙德良站起來和他握手,說,省廳的同誌辛苦了。

楊泰豐說,我們的工作沒做好,請首長批評。

趙德良說,批不批評,還是先不下結論吧。剛才小舟說,你有些情況要向省委彙報?

楊泰豐說,是的,有些圖片資料,需要給省委看一看。

趙德良見他們在安裝投影儀,又看了看表,便說,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安裝機器大概要點時間,要不這樣吧,常委們還沒有吃午飯,我們先休會。丹鴻同誌和食堂聯係一下,叫他們立即送些快餐上來,吃過了我們接著開會。

唐小舟有一種預感,下午趙德良將力挽狂瀾,但到底怎樣扭轉局麵,實在是太考驗一個人的政治智慧了,至少他是束手無策。

離開會議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唐小舟想給徐雅宮打個電話。

那些人的矛頭指向她,公開聲稱要求報社將她交出來,此時,她一定承受巨大的壓力,這種壓力,是自己給她找上的。在這種關鍵時刻,她最期待的,很可能是一個來自他的電話問候。這女孩還真的懂事,事情發生已經幾個小時,她竟然沒有給他打電話。她顯然知道,此時他正忙著,該做的事,他一定會去做,事態沒有平息之前,就算給他打電話,也隻可能是添亂。掩上門,掏出手機,正要打的時候,手機震動起來。唐小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麵是三個字:葉萬昌。

葉萬昌7怎麼是他?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在哪裏?他立即接起電話,聽到葉萬昌說,唐處,是我,葉萬昌。

唐小舟說,葉書記好,你現在在哪裏?

葉萬昌說,我在現場。趙書記在嗚?我向他彙報一下。

唐小舟說,好的,你稍等。

來到趙德良辦公室,趙德良正在打電話,見他進來,便拿眼望向他。

楊泰豐坐在對麵的沙發上,估計是在向趙德良彙報,被這個電話打斷了。唐小舟和楊泰豐點了點頭,轉向趙德良,指了指自己手機,輕聲說,柳泉市的葉書記。

趙德良對著話筒說,等你來了我們再聯係。我這裏有點事,先桂了。

掛斷電話後,唐小舟將手機遞給趙德良,趙德良看了看顯示屏,然後貼在耳邊,說,萬昌書記,情況怎麼樣?嗯,嗯,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你們搞清楚了?一個都不認識?這麼說,不是你們柳泉的人?口音能說明什麼?我現在要知道的是,這是些什麼人,從哪裏來的,誰是他們的組織者。事情已經持續一上午了,你們到現場也已經兩個小時,卻什麼都沒有搞清楚,你是不是希望我親自到現 場去搞清楚?別的都不說了,那是下一步的事。現在你明確告訴我,這些人,你能不能弄走,什麼時候弄走? 說到這裏,趙德良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口氣嚴厲起來,他說,所有的客觀理由都不要說了,那是下一步的事。你現在隻告訴我一點,那些人什麼時候走。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省委是在給你機會,能不能把握這個機會,就看你了。就這樣吧,我這裏還有事。

聽趙德良的口氣,唐小舟心中一愣,暗想,這件事難道真的與葉萬昌有關?

若真如此,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唐小舟接過手機,轉身往外走,聽到身後趙德良對楊泰豐說,你繼續。

楊泰豐說,我們已經查閱了所有相關檔案,目前可以確定的是……

後麵的話,因為唐小舟關上了門,聽不清了。

回到辦公室,唐小舟立即撥通了徐稚宮的手機。接起電話,聽到的是徐稚宮的哭聲。

唐小舟說,別哭別哭,有話慢慢說。

徐稚宮哭著說,師傅,我怎麼辦?

唐小舟說,什麼怎麼辦?天沒有塌下來嘛。

徐雅宮說,趙世倫已經找我談話,宣布對我停職審查。師傅,我好害怕。

唐小舟說,他說的話不算。就算要追究責任,那也是省委宣傳部的責任,是省委的責任,與你沒關係。

徐稚宮說,是不是真的?鬧出這麼大的事,我嚇死了。

唐小舟說,就是考慮到你會急壞,我才抽時間給你打電話。你放心,省委正在處理呢,一有消息,我就會第一時間告訴你,你放心好了。有我呢。

吃過午飯繼續開會。這些人,大多習慣中午睡午覺的,現在沒有時間睡了,顯得有些疲憊,精神狀態不是很好。雖然沒有人表態唐小舟是否可以繼續列席,因為太關注此事,他便進了會議室,反正沒人趕他,他也就裝糊塗。

趙德良見所有人都到了,便宣布繼續開會。他說,省公安廳的泰豐廳長有些材料,需要提交給常委們看看,下麵,我們請泰豐同誌說說吧。

楊泰豐要介紹情況,常委例行的排位有些變化,當中的位置讓給了楊泰豐和公安廳的一個年輕小夥子。小夥子正操作麵前的電腦,投影儀的光柱,投射在牆邊的大屏幕上,上麵有一個鼠標箭頭在遊動。鼠標在一個文件夾中點了一下,上麵有很多文件。箭頭點擊了其中一個文件,屏幕上開始播放視頻,是報社門。那些圍堵者的畫麵。

楊泰豐說,這是報社門前的情況,下麵有顯示的時間。鏡頭在此時定格了,其中一個人的頭像被拉近。楊泰豐指著屏幕說,這個人的身份,我們已經查清了屏幕被切割,旁邊出現了另一幅圖片,這是一幅犯人服利時的登記照,旁邊是此人的性名籍貫年齡等資料。

楊泰豐說,這個人名叫劉凱,曾囚盜竊罪被判刑三年,出獄四年。

鼠標再點擊一下,鏡頭繼續播放,又回到現場畫麵。不久再一次定格,出觀了另一個頭像以及旁邊的登記照。

楊泰豐介紹說,這個人名叫嚴誌國,曾因傷人罪,被判刊五年,刑滿出獄三年。

楊泰豐前後介紹了幾十個人,這些人中,絕大部分是刊滿釋放人員,極少幾個雖然不屬於兩勞範疇,卻是公安部門監控範圍,比如吸每人員、賣淫人員等。

被介紹的人員中,有兩名女性,這兩個人曾經囚賣淫被公安部門多次處罰。

趙德良見楊泰豐還要繼續介紹下去,打斷了他,說,泰豐廳長,這些情況,你不必一一介紹了,你直接告訴我們,已經查清身份的,有多少人?是些什麼機構?

楊泰豐說,由於時間太短,已經查清的,有五十多人。至於這些人員結構,剛才介紹的情況中,已經很清楚了,主要有三大類,一是結束兩勞人員,二是有過劣跡甚至被公安部門列入監控對象的社會閑雜人員,三是從事色情業的女性。

趙德良問,那麼,省廳有結論了嗚?

楊泰豐非常肯定地說,結論還沒有,但我們有個統一意見,認為這次群體性事件,極可能是由當地黑惡勢力組織。我們作出這種判斷,有幾項理由,第一,剛才我已經向省委彙報了,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社會經曆複雜,有前科甚至被司法機關處理過。顯然,他們不能代表民意,如果我們認為這是一次民意表達,那是非常荒唐的。第二,事件發生在淩晨五點多鍾,這些人要麼是半夜離開柳泉趕到雍州,要麼是昨天晚上已經到了。這就絕對不可能是自發的,而是有組織的。第三,如此大規模的行動,四五百人從柳泉趕到了雍州,而且是統一行動,當地應該有風聲傳出,但事前我們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這很令人生疑。因此,我們初步判斷,這是一起黑惡勢力在背後操縱的群體性事件。

結論一出,陳運達立即拍了桌子。大家都在聽楊泰豐說話,聽到猛的一聲拍桌聲,所有人全都驚了一下,不約而同轉過身去看陳運達。陳運達的臉色很難看,青紫青紫的,他說,太囂張了。他們想千什麼?向省委向政府叫板嗎?竟然喪心病狂到如此程度,他們眼裏還有黨還有政府沒有?

陳運達狠狠地發了一通脾氣,後麵說了些什麼,唐小舟並沒有聽清,因為他趴到桌子下麵接電話了。

電話是柳泉市市委書記葉萬昌打來的。

葉萬昌在電話中說,市委市政府相關人員到達現場後,做了大量工作,目前,所有上訪人員,已經被勸離現場,江南日報社門前,已經沒有上訪人員,襖序正在恢複。

唐小舟問,對那些人,你們準備怎麼辦?

葉萬昌說,市裏組織了十幾台車,又從雍州租了幾台車。所有人員,包括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人員以及所有上訪人員,都已經集中,現在正在上車。市裏的幹部,被分散在各輛車上,估計半個小時內,就可以發車返回柳泉。

唐小舟抓著手機走到趙德良身邊,小聲地對他介紹情況。

趙德良聽了彙報,沒有說話,隻是向唐小舟伸出一隻手。

唐小舟一時沒有明白,又不能不應對,隻好抬了一下自己的手,趙德良一把抓過了他的手機,貼在耳邊,同時站起身來,嗯啊地裝著接電話,走出了會議室。經過楊泰豐身邊時,趙德良用另一隻空出的手,輕輕拍了拍他。

葉萬昌說,市裏組織了十幾台車,又從雍州租了幾台車。所有人員,包括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人員以及所有上訪人員,都已經集中,現在正在上車。市裏的幹部,被分散在各輛車上,估計半個小時內,就可以發車返回柳泉。

唐小舟掛斷電話,站起來,向趙德良走去時,手機還抓在手上。他走到趙德良身後,彎下腰,小聲地向他介紹情況。

趙德良聽了彙報,沒有說話,隻是向唐小舟伸出一隻手。

唐小舟一時沒有明白,又不能不應對,隻好抬了一下自己的手。趙德良一把抓過了他的手機,貼在耳邊,同時站起身來,說,我是趙德良,你說吧。經過楊 泰豐身邊時,趙德良用另一隻空出的手,輕輕拍了拍他。

楊泰豐會意,立即站起來,跟在趙德良後麵,走出會議室。唐小舟也跟著進入趙德良的辦公室。

趙德良已經站在辦公室中間,轉身對唐小舟說,把門關上。

唐小舟剛剛將門關好,趙德良便對楊泰豐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全部人員已經登車返回柳泉。

楊泰豐說,怕就怕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趙德良說,你現在馬上做三件事,一,立即組織一個小組,沿途暗中保護,路上不準出任何狀況,也不要讓他們覺察。這個任務很重要也很艱巨,你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楊泰豐以軍人姿態,站起來,立正答應說,是,保證完成任務。

趙德良將伸出的一根手指變成兩根,接著說,第二,由武警江南省總隊通知武警柳泉支隊,在武警柳泉支隊選一個地方,並且對這個地方警戒,等這些人到達後,配合省廳小組,立即對所有人收審甄別。

楊泰豐說,柳泉支隊的訓練基地離高速公路出口不遠,可以利用。

趙德良說,好,就這樣定了。第三,省廳小組私柳泉市局一起,對柳泉市黑惡勢力的頭目進行控製,不準有任何人漏網,隨時準備掃黑行動。

楊泰豐拿起手機打電話。趙德良走到辦公桌後麵,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材料。 唐小舟並沒有認真看,也能猜到,他拿出的,是省廳的那份報告。至此,唐小舟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也有一種由衷的欽佩。什麼叫大逆轉?這就是大逆轉。他大概是惟一了解內幕的人,他能強烈地感受到這種大逆轉的驚心動魄,趙德良卻不動聲色,顯得是那麼的沉著冷靜。

隨著越來越深入地了解趙德良,唐小舟覺得,這個人表麵上看上去顯得文弱,甚至有些遷腐,實際上,他的內心深處,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既不是權力帶給他的,也不是個人人格魅力形成的,而是一種知識的積累。用市井的話說,那是善於權術,用官場的話說,那是政治智慧。用唐小舟自己的理解,這就是控製權力平衡的能力,就是王道。

這場鬥爭,剛剛拉開大幕,接下來還會出現什麼樣的反複,目前難以估計。

唐小舟堅信,趙德良駕馭全局的能力超強,任何風浪,都不可能超出他的掌控力。

趙德良將那份材料交給楊泰豐,三個人回到會議室。

趙德良坐下來後說,剛才我接到萬昌書記的電話,他報告說,事態已經控製,所有人員,全部上了客車,正準備返回柳泉。今天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我知道,大家有很多話想說,先等一等吧,我相信有機會說的。省廳弄了一個報告,花了很多精力和時間,弄得很全麵很詳細,和今天的事也有一定關係。正好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們一起來聽一聽這個報告,然後再來討論吧。

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在這樣的形勢下,自然不可能有人反對。趙德良於是轉向楊泰豐,說,泰豐同誌,下麵的時間交給你了,你說吧。

楊泰豐說,這個報告分為三大部分,我先說第一大部分。這一部分,是關於全省近年來涉黑案件的彙報。全省涉黑案件的形勢,確實是嚴峻的,而且,隻要是這類案件,幾乎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或者被擱笠,或者成為懸案。一方麵是黑惡勢力越來越猖狂,另一方麵,卻是公安部門對此無能為力。正因為黑惡勢力得不到打擊,正義得不到伸張,更加助長了黑惡勢力的囂張氣焰。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現在是處處都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黑惡勢力,甚至已經滲透到了鄉村。柳泉市盧清華案中那名警察遇到黑惡勢力當街行凶,卻無力製止,大家聽了都覺得氣憤。其實,這僅僅隻是一個個案,甚至可以說,隻是一個好平常的個案,正因為黑惡勢力的r撅,現在的警察,幾乎沒有人敢穿著製服單獨出門。甚至有的地方,黑惡勢力公然請派出所的民警保護他們做非法勾當,比如押運私貨,討賬,賭博等,派出所明知他們是在違法犯罪,卻不敢不派人。原因很簡單,他們的實力太強後台太硬,要摘掉派出所長的烏紗帽,隻是一句話而已。

接下來,楊泰豐開始介紹幾個具體案例。他說,公安廳有這樣的案例數百個,這裏,僅僅隻是抽取了幾個較為典型的。

這份材料,唐小舟是認真看過的,每個案例,都讓他義憤鎮膺,熱血沸騰。

此時再聽一次,仍然覺得令人發指。如果沒有具體的時間地點人物,僅僅隻是介紹事件,人們還以為是香港警匪片裏的故事。

楊泰豐每介紹完一個案例,常委們便會問,這是真的嗎?這事發生在江南省?這是哪一年的事?

不僅唐小舟無法相信,常委們一樣無法相信。他們是常委,在他們看來,他們是掌握全省六千七百萬人命運的人,正因為他們的努力工作,全省人民才有了福,才天天生活在陽光之下,幸福快樂,美滿宮裕。然而,楊泰豐在他們麵前.撕開了社會的另一麵.這竟然是黑暗的一麵.血淋淋的一麵。這一麵.讓他們第一次感受到,在他們的領導下,底層民眾,活得如此艱難,崇高的生命,在那裏竟如草芥一般,沒有尊嚴,沒有起碼的保障。

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黑惡勢力之所以如此V撅,恰恰是權力在當他們的保護傘。權力在為這些勢力提供保護的時候,他們自己也不一定清楚,他們釋放的權力,被那些人濫用了,無限放大了。當然,還有些時候,那些權力擁有者,實際已經失去了對權力的控製,根本原因在於,他們已經將自己的良知出賣,那些黑惡勢力在購買了他們的良知的同時,綁架了他們手中的權力。

楊泰豐發言的第二部分,是給省委的一份報告,這份報告的主要內容,提請省委批準,在全省範圍內起一次掃黑行動。

羅先暉作為政法委書記,他已經無數次聽到省公安廳在彙報工作時提到希I。組織一次全省性掃黑行動這樣的動議,隻不過,他深知此事牽涉麵太廣,可能觸及的利益太多,無論如何不敢做主,甚至連提交常委會的勇氣都沒有。畢竟,政法工作是他在領導,如果讓省委和中央知道,他領導下的政法工作,竟然被染成了黑色,他的位子還能坐得穩?任何一股黑惡勢力,都與官場緊密相連,如果能一舉將這些黑惡勢力消滅還好說,假若一著不慎惹火燒身呢?獵鷹被鷹啄瞎了眼晴的獵人又不止一個兩個,他可不想成為這個不幸的獵人。再說了,就算他有雷霆手段,將全省的黑惡勢力滅掉了,可他有手段滅掉黑惡勢力背後的權力大傘嗎?絕對沒有。黑惡勢力不在了,保護傘卻在,那些人還在台上,仍然握有權力,不經意間,那些權力便可能發生作用,許多作用同時發力,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完結了。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黑惡勢力是令人痛恨,可任何一個掌權者本身,也不一定屁股幹淨,萬一你在對黑惡勢力動手之時,人家為了自保,把你的內褲掀開了,發現你那裏全都是屎,你豈不是損失大了?

將各種不利於己的因素考慮之後,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匙,舍得一身寡地與黑惡勢力決鬥嗎?但今天,情況不一樣了,發生了盧清華事件,又發生了黑惡勢力圍攻江南日報事件,同時也發生了羅先暉在省委常委會上兩次發難事件,而黑惡勢力的存在,又令人觸目驚心,這樣的局麵,省委如果一定要找個替罪羊的話,羅先暉是難逃其咎的。

羅先暉已經非常清楚,自己的地位和威信岌岌可危,政治危機就在麵前,他必須盡快表態,爭取主動,顯示自己與黑惡勢力水火不溶。

楊泰豐剛剛說完第二部分,羅先暉搶著表態了。

羅先暉說,關於省內的涉黑案件,公安廳早就多次向我彙報過,我也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每次涉及這樣的案件,我都義憤鎮膺,心潮起伏,恨不得一夜之間,將這些黑惡勢力全部鏟除。我也曾私下裏和一些同誌交換過意見,大家的看法基本一致,覺得一定要行動。但此事涉及麵太廣,需要一個契機,需要采取統一的全麵的行動,形成一種泰山壓頂之勢。

接著,他將契機深入地闡述了一通,最後的落腳點是,今天的事件發生後,這個契機來了。他本人完全同意公安廳的意見。或者說,公安廳的這個報告,也是他本人的意見。

這個羅先暉真夠滑頭,輕飄飄幾句話,不僅掩飾了他此前對江南日報那兩篇文章的憤慨,還將公安廳這次掃黑計劃,說成是自己的功勞。難怪這種人可以爬到如此高位,看來,還真不是一天修煉成的。

楊泰豐的報告,原本有三部分內容,剛剛說完第二部分,就被羅先暉打斷了,畢竟這裏都是省委常委,羅先暉說過之後,趙德良沒有表態,楊泰豐也不知道是繼續往下說,還是等大家先發表意見,便停在那裏。

既然楊泰豐沒有繼續往下說,趙德良也沒有表態,其他人確實被那些案例震撼了,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便一個接一個地表態了。

基本態度是一致的,眼前的事實,觸目驚心,對於掃黑行動,大家一致讚同。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從底層一步步上來的,社會是個什麼情形,黑惡勢力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是非常清楚的。所不清楚的是,江南省的黑惡勢力,已經發展到了如此規模。黑惡勢力和官場腐敗,實際是一對李生兄弟,或者就像某些古代神話中的雙頭怪獸,你砍掉這個頭,那個頭還活著,隻要這頭怪獸還活著,那顆被砍掉的頭,又可以長出來。惟一的辦法,隻有同時將兩顆頭全都砍掉。常委們表態的時候,也都不約而同地提出,關鍵在於怎麼做。做得好,可能將黑惡勢力一網打盡,做得不好呢?黑惡勢力反彈起來,對社會的影響力尤其是對政治的破壞力,是不容忽視的,也是不可評估的。

趙德良發現這個會議開成了一邊倒,結果正是自己所希望的,便不急著讓楊泰豐說出第三個部分,而是鼓勵大家全都說說。

事情明擺在這裏,能說什麼?社會常常指責官場的官樣文章,其實,並非官場要做官樣文章,而是除了官樣文章,沒有別的文章可做。所有文章,上麵替你做好了,你還能做什麼?在統一的框架內,你還能做出一朵花來?

所有人都表態了,調子全都是一個,掃黑是必要的,關鍵在於怎麼掃,才能達到預期效果。如果沒有效果,不如緩一步,製定了詳細計劃之後,再開始行動剩下的話,就由趙德良來說了。趙德良說,既然所有常委都認為掃黑是必要的,這個問題,我們就不討論了,下一個問題,我們集中討論怎麼掃。哪一位說說,都有些什麼好的建議?先暉同誌,政法是你管的,你有什麼好的想法?

他能有什麼好的想法?上意不明,下意不清,這種時候,誰冒頭誰得罪人。

如果貿然提出一個想法,既沒有討好上麵,也得罪了下麵,自己就成了鑽進風箱裏的老鼠,與其胡亂放炮,不如穩坐泰山,這又是一條官場原則。

羅先說,掃黑是一次大行動,光靠公安一條線,力量薄弱了,許多問題恐怕不是公安能夠解決的或者能夠協調的。要掃黑,就需要省委下定決心,由省委統一部署統一領導。在這裏,我提幾條具體的建議,第一,省委成立專門領導小組,分工負責,統一指揮。第二,建議由趙書記親自擔任指揮小組組長,指定一個專門的人,代表趙書記協調各方麵的關係。第三,由公安和武警建立掃黑總指揮部,由省廳的楊泰豐同誌擔任總指揮長,武警的陳光總隊長擔任副總指揮長。第四,各市的指揮機構怎樣建立,省委需要讀重研究。

趙德良再征求其他人意見,其他人自然無法提出更好的意見,大家基本的調子,都按政法委書記的路子走,將他的說法換一些措詞重複了一遍。

趙德良於是轉向楊泰豐,說,泰豐同誌,你們省廳的同誌,有什麼好的想法?

楊泰豐說,我們是具體的執行部門,主要是執行省委的決定。我們的想法,和羅書記一致,這件事,僅靠公安一家,顯然是不行的。所以,我們希望省委能夠建立統一的指揮係統,成立專門的領導小組。由領導小組來協調全省的統一行動。此外,我們有一個想法,在這裏提出來,供省委研究。如果想法不對,請省委批評。

陳運達開玩笑說,你這個泰豐同誌,你都沒說出來,就自請批評

羅先暉說,這說明公安隊伍的風氣正,態度好啊。

趙德良說,泰豐同誌有什麼想法,說出來我們聽聽。

楊泰豐說,我想對全省的公安局長來一個大調動,就像毛主席當年搞八大軍區司令員對調一樣。當然,我所說的公安局長對調,隻是暫時的對調,負責的工作也相對明確,僅僅隻是掃黑。

趙德良說,這個想法很大膽,你能不能說得更具體一些?

楊泰豐說,我舉個例子,可能大家就明白了。比如說,把德山的公安局長調到滬源,把滬源的公安局長調到雷江,把雷江的公安局長調到柳泉。需要明確的是,輪調後的公安局長,還是公安局長,隻不過暫時換了個地方當公安局長。比如說,現任德山市公安局長,輪調到滬源後,擔任滬源市公安局長。將來掃黑工作結束,仍然回德山。至於當地公安局的日常工作,由常務副局長主抓,向公安局長負責。輪調後的公安局長,隻抓一項工作,集中力量掃黑。如果公安局長認為必要且理由充分,可以向總指揮部申諭從自己的原班子中抽調兩個人,一個主管副局長,一個刑偵處長或者治安處長。

羅先暉說,你這個動作,是不是太大了?

趙德良知道,羅先暉這話一說,他如果不速扭轉,其他人,肯定會著羅先暉的話往下說,那麼,事情很快便會擰過來。他在羅先暉的話音落下之後,立即說,泰豐同誌呀,你讓我吃了一驚呀。先同誌的擔憂,也是我的擔憂,這樣來一個大輪調,牽涉麵實在太廣了,你必須讓我放心一件事,這樣輪調,全省的公安工作,會不會出現大亂?如果出現大亂,怎麼辦?

楊泰豐說,我們充分考慮過各種情況,認為大混亂的可能不存在。

遊傑問,你有什麼依據如此肯定?

楊泰豐說,我們之所以設立常務副職,實際就是行政機構的一種容錯性。在任何情況下,正職一旦出現不能履職的情況,日常工作,便由常務副職全盤抓起來。這種模式,早已經成為工作中的常態和常識。我們實行公安局長輪調,同時明確日常工作,由常務副局長負責,這就是在常態之上,又加了一道組織程序。有了這雙重保險,出現混亂的可能,自然不會存在了。

趙德良說,不錯,這裏涉及一個組織結構設置的科學性問題。你接著說。

楊泰豐說,當然,我們也不能盲目樂觀,不能排除極個別地區,出現一些麻煩和阻力。對於麻煩和阻力,我們有充分的組織準備和思想準備。第一,省廳會積極協調出現麻煩或者阻力的地區,努力將影響控製在最小。第二,如果有個別地區,在省廳協調之下,仍然無法正常開展工作,我們請求省委同意,由省廳派出一個小組,臨時接管這個地區的公安工作。省廳就這個方麵,已經做出了預案,隻要省委一聲令下,我們有充分的信心以及足夠的人員,在半個月內,全麵接管省內部分市公安局。當然,我說的是預案,是為了以防萬一,據我們廳黨組估計,這樣的情況,應該不會發生。

趙德良轉向大家,問道,怎麼樣?大家都談一談看法。

陳運達說,省廳同誌的這個想法很大膽,坦率地說,給我的震撼很大。總體來說,我覺得這個辦法是可以考慮的。但我強調兩點,省委一定要考慮這樣做可能引發的後果,要對這一後果有充分評估。假如估計的結果是,可能出現不可控局麵,那麼,我建議還是不要動為好。畢竟安定是第一要素,幾是與安定相矛盾的事,我們就要慎之又鎮。第二,全省性的掃黑大行動,全國還沒有過,我們開這個先例,是不是應該向中央請示一下?

其他人談看法,也基本是陳運達這個調子。

唐小舟聽明白了,既然大家一開始都同意開展掃黑行動,現在也已經看清了

趙德良的真實意圖,表示反對,肯定不合時宜。可剛才的群情激憤已經過去,每個人都已經冷靜下來,冷靜之後,誰都會想到一個問題,這種全省大掃黑,掃到後來,肯定會觸及權力保護傘,這個保護傘一動,搞不好,就是動了自己的權力蛋糕。誰都想借助這樣一次機會,狠狠地打擊政治對手的勢力,擴大自己的勢力。同時,誰都無法拍胸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毫發無損。掃黑畢竟牽一發動全身,尤其是全省性掃黑,中央會怎樣看待江南省的這一行動,會不會認為江南省小題大做或者抹黑了全國?如果中央對這一行動不滿,就一定得有人承擔責任。

陳運達此說,就是事先把自己的責任撇清,將來要清算的話,應該由趙德良全部承擔。

這一點,趙德良自然早有預料,他也根本沒指望其他人會願意和他共同承擔責任。既然要做這件事,他肯定做了充分的忍想準備。他說,運達同誌提到的幾點很重要。我看是不是這樣,全省公安局長輪調這件事,原則上同意,省廳盡快拿出一個具體執行方案。省委要隨時掌握情況,如果出現問題,省委要及時研究,立即應對。至於請示中央,這是肯定的,這件事,由我來與中央協調。其他方麵,還有什麼需要討論的?

這就等於說,該挑的擔子,趙德良都挑了。大家也都明白了一點,事情,趙德良是肯定要做的,做得好與壞,對與錯,也都由趙德良來承擔,其他常委,所要做的事,隻是投票讚成就行了。

誰能不讚成?如果不讚成,將來再出現什麼群體性事件或者涉黑案件,鬧到中央去,此人就是跳進雍江都洗不清了。方案在常委會順利通過,餘下的問題,便是成立掃黑領導小組了。

趙德良說,這次掃黑行動,必須由省委統一領導,這一點,剛才大家都已經充分發表了意見,看法是一致的。省掃黑領導小組,由我來簽個頭,具體成員嘛,先暉同誌肯定少不了,運達同誌政府那一攤於事比較多,但領導責任,還是要桃一部分的。春和同誌恐怕也不能置身事外,如果我的估計不錯,這次掃黑行動,會引出不少的黨紀案件。所以,春和同誌算一個。此外,宣傳非常重要,掃黑行動一開始,肯定在全省全國,引起巨大反響,在典論導向方麵,我們一定要把好關。以我現在的考慮.應平同誌肩上的擔子,可能比任何人都重。

有關掃黑行動期間的宣傳工作,宣傳部要專題研究,拿出一個方案來。我們這個領導小組,不能是一個空架子,得負起日常責任,所以,肯定有些聯絡協調工作,這項工作,就由丹鴻同誌負責。不過,丹鴻同誌的日常事務最多也最雜,如果讓他抽身出來管這件事,有些不切實際。所以,省委還需要一個能夠專職負責的聯絡員。我提議,由唐小舟同誌擔任領導小組的聯絡員,代表我本人和領導小組,負責同一線指揮部的同誌聯絡,及時與各個地區溝通,保證上傳下達,及時發現問題,以供省委研究決策。考慮到小舟可能需要在各市州走動,可以由省公安廳給他安排一台專車。

聽到趙德良這個提議,唐小舟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比如王會莊自殺案中,趙德良讓他代表自己去參與了一下,當時他以為是梅尚玲需要尚方寶劍,現在看來,事情遠遠不止如此。那時,趙德良已經考慮到掃黑行動,並且一定想到了由唐小舟來負責聯絡,上次隻不過是對他的一次試用。可見,趙德良考慮問題,深謀遠慮,每一步棋,都有深意。

趙德良之所以提出由唐小舟擔任聯絡,是否與滬源市那件事,也有一定關係?若說趙德良此舉是為了對付滬源市的那幫小流氓,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另一方麵,唐小舟又不由得想到,趙德良其實不希望滬元市那幫家夥有漏網之魚吧。趙德良也是人,他考慮進行這次掃黑行動,肯定與滬源的那段經曆有關,考慮大事之時也不忘細節,不能說失之於小器吧。

當天的常委會開到很晚,人員資金等,各個方麵研究得很細。與此同時,全省掃黑行動,實際上已經開始,這個戰役打響第一槍的,是柳泉市。

為了這次掃黑行動,省公安廳早在幾個月前,便已經著手準備,對於各市州的黑惡勢力,早已經摸底,每個市都列出了一份名單。省公安廳早已經從圍攻江南日報社的人員中,發現了許多黑名單上的人物,隻不過出於保密需要,楊泰豐向省委彙報的時候,有意將這些人物隱瞞了,僅僅隻是列出了一些兩勞人員以及有前科人員。

趙德良向楊泰豐下達命令,再由楊泰豐將這一命令下達給省廳相關負責人後,省廳的一個幾十人的小組,迅速出動,他們接受的第一任務,沿途暗中護送柳泉的十幾輛大客車安全抵達目的地。

前往柳泉途中,執行小組下達了一連串的指令。指令之一,沿線交警上路備勤,對這支車隊經過地區戒嚴。指令之二,武警柳泉市支隊在訓練基地集結,準備接受更進一步命令。

車隊接近柳泉,剛剛離開高速公路,省廳小組便在當地交警的配合下,指揮這些客車往郊區的一個武警訓練基地。

葉萬昌的汽車走在車隊的最前麵,下高速公路時,他看到沿途站了很多交警執勤,以為是公安局采取的保護措施,並沒有在意。走了不多遠,接到市委秘書長的電話,詢問車隊為什麼不進市區而是改向另一個方向。秘書長為了隨時掌握客車車隊的動向,坐在第二輛大客車上。這輛大客車離高速公路後,便被執勤的交警指向另一個方向,這個方向,並不是向柳泉市區。秘書長不知是不是葉萬昌改變了原計劃,因此打電話詢問。葉萬昌聽說此事,大感意外,一麵命令自己的汽車沿原路返回,一麵向秘書長了解情況。

秘書長說,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發現客車並不是按照市委最初的意見回市區後,他在第一時間和葉書記聯係,還沒來得及了解情況。

葉萬昌感到事態嚴重,命令秘書長立即和交警支隊聯係。同時,他給押後的市公安局長錢家印打電話,問錢家印是否知道這一變化。

錢家印受葉萬昌的委托,所乘汽車處於車隊最後,對於客車在交警指揮下轉向這件事,完全不清楚。接到葉萬昌的電話後,他下令汽車加速,立即趕到前麵,恰好在分流道口和葉萬昌的汽車相遇。

下車後,葉萬昌口氣嚴厲地問錢家印,怎麼回事你這個公安局長背著我另搞一套?

錢家印哭喪著臉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剛剛和交警支隊聯係過,他們說,這是支隊長下的命令。支隊長到一線指揮了,電話暫時沒打通。

葉萬昌說,亂彈琴,他心裏有沒有市委7他聽誰的命令?

秘書長已經離開大客車,正往這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說,我下令停車,可交警不讓,說這裏容易造成交通堵塞,不準停車。

葉萬昌一聽,火更大了,質問錢家印,你是公安局長,這些交警到底聽誰的?

錢家印意識到自己的權力麵臨巨大危機,走到一名指揮交通的交警麵前,質問道,蛋,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名交警自然知道他是公安局長,立正,敬禮,說,報告局長同誌,我正在執行任務。

錢家印憤怒地說,現在,我以局長的名義命令你,立即命令車隊停下來。

那名交警說,報告局長同誌,我的職責是維持車隊前進,無權命令車隊停下錢家印子火了,猛地撲過去,對準那名交警的臉,猛抽了兩個耳光,罵道,混蛋。我現在宣布,你已經被開除了。

那名交警顯然也憤怒了,同時,他也知道,麵前是公安局長,級別比自己高許多。別說是打了自己,就算他拿槍斃了自己,自己也不能反杭。他行將淚水控製住,再次給錢家印敬了一個禮,說,報告局長同誌,我正在執行任務。

錢家印氣得七竅生煙,在那裏嗷嗷大叫,小張,張良國,拿槍來,老子崩了他。

此時,路邊已經停了一m小車,還包括兩輛麵包車,車窗沒有打開,看不清裏麵坐著什麼人。這些汽車掛的全足民用牌照,有交警上前,要求這些車繼續前行,車上有人遞出證件,讓交警看了看,交警立即對著汽車敬劄,然後退到一旁。同時,有一掛民用牌照的黑色奧迪汽車快速過來,車還沒停穩,省公安廳治安處處長滕明跨下車門,大聲地說,錢局長,稍安勿躁。

錢家印向後一看,見車上下來的是滕明,意識到這次行動,與柳泉市無關,可能是省公安廳統一部署,換了一副笑臉,迎向滕明,說,原來是滕處長大駕光臨啊。錢家印迅速走過去,和滕明握手。

葉萬昌不認識膜明,聽錢家印的稱呼,大致意識到,此人是省裏來的。但來人畢竟隻是一個處長,自己是正廳級幹部,而且是一級大員,省委委員,對於省裏來的處級幹部,尊重是給他麵子,不放在眼裏,也並沒有錯。葉萬昌冷冷地站在一旁,沒有挪動半步。

錢家印和膜明說了幾句話,將滕明引向葉萬昌,向他們作了介紹。

滕明熱情地上前,雙手與葉萬昌相握,說,葉書記,幸會幸會。

葉萬昌不冷不熱地拉了一下滕明的手,問道,滕處長這是唱的哪一曲寧膜明說,非常抱歉,這裏麵可能有點小小的誤會。我們是在執行命令。

執行命令?執行誰的命令?省公安廳的命令?省公安廳到柳泉市執行任務,竟然繞過他這個市委書記?是省公安廳另搞一套,還是省委已經不再相信他這個市委書記了?葉萬昌腦子裏升出一種強烈的預感,這種預感讓他覺得形勢不妙。

江南省公安廳廳長楊泰豐不是政法委書記,和他這個市委書記是平級的,而從他是封疆大吏而公安廳長僅僅隻是部門大員這一點來看,他這個市委書記的地位,應該比公安廳長還略高一線。公安廳長敢撇開他另搞一套,尤其是在他的管區另搞一套,恐怕並不是一個單純事件。

葉萬昌問,執行誰的命令?對於這個問題,膜明十分反感,我並不受你節製,自然不必聽從你的指揮,我執行誰的命令,沒有理由向你彙報。可人家不僅是正廳級而且是省委委員,自己隻不過內部糧票的副廳,在省委組織部的檔案時還隻是處級,級別相差太遠了,他心裏雖反感,表麵上還不能表現。他說,執行省掃黑領導小組和省公安廳的命令。

這話讓葉萬昌心驚肉跳。從哪裏冒出一個省掃黑領導小組?他這個市委書記,怎麼沒聽說這件事?或者說,從來沒有人告訴他,省裏成立了一個掃黑領導小組7難道說,省裏已經開始了某項自己並不知道的專項行動寧既然省裏真的成立了一個掃黑領導小組,自己卻連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那無疑說明,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被排除在權力圈之外了。這個想法一冒頭,葉萬昌嚇出一身冷汗。當官的人,最怕被排斥在權力之外,那和剝奪你的權力,區別並不大。或者說,某個人一旦被排除在權力之外,離你的權力徹底失去,已經為期不遠。

想到這一點,葉萬昌全身發軟。他已經不想再在這裏糾纏,希望快點離開,盡早打聽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否還有挽回的餘地。

想到這裏,葉萬昌強打精神說,既然如此,我不幹擾滕處長執法了。

滕明也客氣地說,那好,我找個時間,專程向葉書記彙報。

葉萬昌故作熱情地說,不用找時間了,就今天晚上吧。你把這裏的事處理一下,我在市區設宴等著你。

滕明說,我現在不能答應你。這樣好了,家印局長需要和我一起去處理眼下的事,如果時間來得及,我和家印局長一起去。若是時間安排不過來,那要請葉書記原諒了。

彼此分開,葉萬昌一分鍾都不肯等,坐上汽車,立即開始打電話。

他能聯係到的其他人,都表示不知道這件事。幾個關鍵性人物,卻聯係不上給他們的秘書打電話,得到的消息是.正在省委開常委會,會議已經開了一天,現在還沒有散,具體有些什麼措施或者安排,現在還沒有傳出來。

更具體的消息還沒有得到,柳泉市的這個晚上,卻已經足風雨滿樓。

滕明將錢家印拉到武警柳泉支隊訓練基地.和支隊領導一起建立了指揮部。

此時,所有圍攻江南日報的人員,已經被控製起米,由武警支隊派人分別對他們進行登記,確定身份。幾是已經確定身份並且經核查證實沒有重要犯罪經曆的,全部送進基地營房裏休息,營房由武警看守。幾是確定了身份,但曾經被判過重開J或者有遺案或者有重大犯罪嫌疑的,被押往幾間看守更加嚴密的教室。隻有那些一時無法辨明身份的,仍然留在武警的一個室內訓練場,四周不僅有荷槍實彈的武警警戒,甚至架起了機槍。

指揮部建立在基地的教員辦公室裏。指揮部辦公室共有六個人,三個是省公安廳來的,滕明是總指揮,此外,來協助膜明的有公安廳政治部的一名副處長以及省武警總隊參謀部的一名副部長。市公安局隻有錢家印,另外兩個人是武警柳泉支隊的政委和支隊長。

進入指揮部後,滕明宣布了第一道命令,為保密起見,請大家交出通訊器材,集中管理。

所有人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以及對講機,指揮部裏麵,僅僅留下兩部電台,這兩部電台,分別屬於武警支隊和柳泉市公安局。完成這道手續後,滕明才請大家坐下來開會。首先,他拿出省公安廳的一紙命令予以宣讀,這道命令是省公安廳發給柳泉市公安局長錢家印的,命令的內容十分簡單,要求錢家印聽從滕明以及省公安廳行動小組指揮。

命令宣讀完後,膜明請錢家印接受命令。

錢家印顯得十分猶豫。他是市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省委組織部管理的副廳級幹部,滕明雖然也是省管幹部,卻隻是正處級。讓他這個副廳級服從正處級指揮,太不正常了,有點剝奪其職權的意味。

膜明見他猶豫,便問,錢家印同誌,你有什麼疑問嗎?

錢家印已經意識到,令天的事情非同小可。自己如果不接受命令,可能麵臨更大的危機,當即表態說,沒有疑問,堅決執行省廳命令。說過,伸出雙手,接過了命令。

他接過命令之後,武警江南省總隊參謀部的那位副部長拿出了另一道命令宣讀,這道命令要求武警柳泉支隊全權接受膜明指揮。武警的梁政委沒有絲毫猶豫,答應一聲,敬了一個禮,接過了命令。

完成這道手續,膜明詩大家坐下,繼續開會。他宣布說,今天的行動,是奉省委掃黑領導小組之命,對柳泉市的黑惡勢力采取統一行動。本次行動共分為兩大部分,第一大部分,即對今天前往雍州市衝擊江南日報社的黑社會幫派勢力進行控製並予甄別,對於參與組織指揮者或者有重大犯罪嫌疑者,進行連夜突審。

這一步驟,目前正在進行。第二部分,即對柳泉市遙控指揮這次衝擊省委機關報的黑惡勢力首要分子實施拘捕。拘捕行動,共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由柳泉市交警、柳泉市公安局110指揮中心和武警柳泉市支隊協同配合,對全市交通要道予以控製,防止黑惡勢力首要分子逃走。

接下來,指揮部研究了具體實施方案。這個方案需要討論之處並不多,省公安廳早有詳細計劃,隻需要公安局長以及武警支隊長下達命令,全市便會立即行動起來。

錢家印利用自己的指揮電台,分別向交警和110指揮中心下達命令。

實際上,交警和公安略有不同。交警屬於更特別的雙重指揮,人事權掌握在省交警總隊,市公安局對於交警的權力控製,要鬆得多。錢家印給交警下達命令,僅僅隻是一道程序,交警柳泉支隊,早在此前,便已經開始控製全市交通要道。武警姿支隊長叫來一位作戰參謀,向他口達下達了作戰命令。

三道命令分別下達後,六名指揮員再一次坐下來,研究第二步行動方案。

第二步行動方案,主要由公安來執行,由公安特警支隊、治安支隊、刑警支隊以及轄區派出所出動相應的警力,到達指定地點待命。到達指定地點後,幾方麵的力量,合並成一個行動小組,指定小組負責人,然後向總指揮部報告。

這次的行動比較特殊,一是要拘捕的人特殊,二是環境特殊,三是執行的方式特殊。膜明不得不采取極其特殊的手法,任務分梯次傳達。在前麵兩步行動命令下達之時,所有參與行動的人,並不完全知道他們要幹什麼,甚至是指揮部的這些人,盡管知道要去執行拘捕行動,可要拘捕的人是誰,一樣不清楚。這樣執行,也有一個極大的問題,省廳並不一定了解具體情況,僅僅隻是根據此前的資料,是否能夠準確地撈到人,絕對是一個未知數。

這項工作部署之後,滕明才拿出一份名單。滕明解釋說,這份名單是由省廳掌握的,可能並不十分準確。執行的時候,各小組可以根據具體情況進行校正。

有一點要求,各小組必須將今晚的行動情況,詳細列出書麵報告,抓到了人自然好說,如果未能將人抓到,一定要說明原因。

一直到零點,膜明才正式將這份名單交給錢家印,由他下達執行命令。

滕明手裏的這份名單,雖然並不是柳泉市黑惡勢力的全部,卻也是大部分。

當晚的行動中,在第一行動地點抓到的人,僅僅隻是名單中的百分之三十,有些人是在第二或者第三行動地點抓到的,當然,也有些人,準備外逃時被抓住。即使如此,還是有約百分之二十的人未能抓到。

第二天,省內的謀體開始反黑宣傳,集中曝光了一批涉黑案件。

江南省的雷霆掃黑行動,就此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