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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市委書記離奇失蹤(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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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辦公室,電話響了。這部電話一直不怎麼活躍,尤其這麼早就有電話來,倒是一件奇怪的事。唐小舟接起電話,聽到餘丹鴻在說,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來到餘丹鴻的辦公室,餘丹鴻對他顯得很客氣,說,小舟,坐。

唐小舟在坐下來之前,問道,秘書長找我有事?

餘丹鴻說,正德同誌另有任用,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唐小舟說,我聽說了。

餘丹鴻說,正德同誌離開之後,我需要給德良書記重新物色秘書,想來想去,廳裏的這些人,還是你比較適合。

唐小舟說,那好,我和侯處把工作交接一下。

他心裏卻在想,這個餘丹鴻,把自己當菜鳥呢。什麼想來想去,綜合一處,本來就是替省委書記服務的,而綜合一處的處長,就是省委書記的生活秘書。當初,他擔任掃黑聯絡員,並沒有說他不再擔任綜合一處處長,甚至沒有明確他不再擔任趙德良秘書,侯正德隻不過是臨時充任而已。想到侯正德得到那個位置,至少花一萬元,餘丹鴻這番動作,到底是想自己給他送錢,還是希望自己對他感恩戴德?

離開餘丹鴻的辦公室,唐小舟上樓去找侯正德。侯正德見到他,帶點神秘地說,餘找你談過話了?

唐小舟說,是啊。

侯正德問,他沒有暗示要你表示一下?

唐小舟不想談這個問題,問,你什麼時候走?

侯正德說,把這一攤子事交給你就走。

唐小舟說,昨天說吃飯的事,我估計時間上不一定安排得過來。我給你準備了一點小禮物,表示一點心意。說著,他拿了一塊手表,遞給侯正德。

侯正德說,唐處,你這是幹什麼?我們之間,不需要這個。

唐小舟抓住他的手,將手表塞到他的手裏,說,拿著。至於吃飯,我盡量抽時間,萬一抽不出來,相信你也不會怪我。

侯正德說,我怎麼會怪你?

唐小舟說,謝謝你的理解。現在,我們還是工作吧。

說著工作,可手機開始震動起來。唐小舟拿起一看,某個官場人物,以前電話聯係挺頻繁,他坐冷板凳的這段時間,一次也沒有聯係過,餘丹鴻剛剛找他談話,立即電話來了。他原本不想理這種人,將手機放在一邊,任由它震動。轉而一想,人家是小人,你不能也做小人吧,雖然經曆了這次波動,看清了好多東西,畢竟經曆讓你更加成熟,你的表現,也應該更加成熟才對。何況,官場就是這麼現實,每一個官場中人,需要維護的關係實在太多,偶爾疏忽某個人,也是正常的。

他拿起電話,很熱情地和對方聊起來。無非是約吃飯,唐小舟裝著很爽快地說,好哇,沒問題。對方立即說,今天晚上怎麼樣?應付這類事,唐小舟很有經驗,他說,時間不能定。不過不要緊,你們吃你們的,到時候,我如果抽得出時間,一定去。

和他第一天接任這一職位的情況差不多,這個電話剛斷,又有新的電話進來,他再次拿起來看了看,接聽,仍然是那些話。

他重新回到趙德良身邊的消息,顯然傳開了。此前,他以為這類消息,是省委高層傳出去的,現在他知道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省委領導們,才不屑於傳遞這樣的消息,下麵市裏縣裏的領導,都會在省裏發展自己的信息源,這類消息,肯定是信息源傳出去的。官場就是這麼現實,所有的關係,在於你是否有利用價值。

有了這次經曆,唐小舟甚至心存感激,畢竟,他看清了好多人好多事。電話再一次震動他拿起一看,是王宗平。

唐小舟拿起電話,說,宗平,你好。

王宗平說,我剛剛從省政府辦公廳出來,所以給你打個電話。

唐小舟一想,明白了。彭清源的秘書已經安排,是不是讓他去給彭清源當秘書?

他問,怎麼說?

王宗平說,他們說暫時借用。

唐小舟說,這沒問題呀。你是市裏的人,要到省裏,肯定是暫時借用了。

王宗平說,但秘書長的語氣,我聽明白了,他們好像並不準備長期用我,隻是臨時過渡一下。

唐小舟說,你糊塗,臨時過渡又怎麼樣?用還是不用,還不是彭省長一句話?

王宗平說,那你的意思,我還是去?

唐小舟說,當然去,這還用考慮?

王宗平說,我怎麼感覺這事有點不靠譜?

唐小舟聲音提高了一點,說,胡說八道,什麼叫不靠譜?領導用人,有領導的想法,有領導的方法,這不是你要考慮的。你隻要把自己的事做好。

王宗平說,那好,我聽你的。

唐小舟想了想,問侯正德,今天中午老板有什麼安排?

侯正德說,聞州在喜來登有個活動,汽車城項目的談判,中午有一個工作餐會。

唐小舟再問,你去嗎?

侯正德說,我要去的。

唐小舟轉而對著電話說,我給兆平打個電話,如果他有時間的話,我們中午就去喜來登,大家一起聚一聚。

王宗平說,我也有這個意思,到省裏以後,能聚在一起的機會,就不那麼容易找了。

掛斷電話後準備給黎兆平打電話,可是很討厭,他還沒有翻到黎兆平的號碼又有電話進來,一個副市長。唐小舟隻好接聽電話,不等對方出聲,他先說了,對不起,在開會,然後掛了。繼續翻黎兆平的號碼,又被打進來的電話衝了。唐小舟幹脆扔了電話,翻出電話號碼本,用座機撥通了黎兆平的電話。

黎兆平說,這是好事,一定要聚一聚。這樣吧,我來安排,安排好了給你們電話。

放下話筒,唐小舟對侯正德說,正好,你去陽通上任,王宗平來省裏上任,我嘛,也算是胡漢三回來了,中午,你抽點時間,我們一起喝杯酒。

侯正德覺得有點為難,他才剛剛下去,背著書記另搞動作,書記會不高興吧?他說,我怕走不開。

唐小舟說,你放心,你告訴老板,黎兆平在隔壁,你去敬一杯酒。他保證不會說什麼,說不定對你今後還有好處。

侯正德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評估他這句話。

他很想說,你還不知道黎兆平和老板的關係?轉而一想,這種事,還是少說為妙。他並不認為侯正德是個適合在官場的人,自己之所以幫他,關鍵在於他交給自己的那封有關尹越的舉報信,自己不信任他,也緣於那封舉報信。官場畢竟是官場,在官場交朋友,那是很幼稚的想法和做法。朋友是要分層級的,官場所交的朋友,隻能是官場朋友,商場交的朋友,隻能是利益朋友,酒場交的朋友,自然就是酒肉朋友。你都可以認為這是朋友,可你一定要明白前麵的定語。那樣,你也就能夠時刻提醒自己,這些朋友的性質,不至於被這類所謂的發情所傷。

中午,黎兆平在喜來登要了一個小廳。並不像以前那樣,叫一堆美女作陪。

黎兆平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他清楚,中午這餐飯,並不僅僅隻是吃飯,畢竟還有些話要說,如果有美女在場,吃飯的性質完全變了。

三個人坐下來,黎兆平讓服務員將其他的位子全部撤走,希望三個人坐得寬鬆。

唐小舟說,留一個位子,等一下還有個人來。

黎兆平不知道此事,便問,什麼人?他顯然不想自己這個三人幫夾進另一個人。

唐小舟說,侯正德。

黎兆平不太熟悉侯正德,卻也知道,目前侯正德頂替唐小舟當趙德良的秘書。

黎兆平說,我聽說已經定了,他去陽通當副秘書長?

唐小舟說,是的。

王宗平問,那你回趙書記身邊?

唐小舟故作平靜地說,我本來隻是臨時抽調,今天餘丹鴻還煞有介事地找我談話,說想來想去,隻有我最合適。

黎兆平點菜的間隙說,別理他,這個人有點陰陽怪調,拿雞毛當令箭。

黎兆平是個非常講究生活質量的人,當然,他也有能力講究。他點的菜非常高級,相對於喜歡吃辣的雍州人來說,堪稱另類。他將菜單拿在手裏,卻不打開,十分熟練地將一個又一個菜名報給服務員。

他說,一個鶴肝鮑魚。一個神戶黑椒牛仔骨。一個香煎雪魚。象K蚌刺生,芥末拿一支上來,我們自己加。海參肘子。兩斤極品肥牛下火鍋,另外每個人上一碗魚翅。

唐小舟和黎兆平一樣,不是非常熱衷於辣菜,王宗平則不同,他是無辣不歡,不辣的菜,在他的嘴裏,統統是難吃得要死。見黎兆平報出這些菜,王宗平頓時叫了起來,說,一個辣菜都沒有,你還讓不讓人活呀。

黎兆平將菜單往他麵前一放,說,你真不好侍候,我有心讓你吃點好的,你卻上不得台麵。你要辣菜,自己點好了。

王宗平也不看菜單,報了兩個雍州菜,服務員卻說這裏沒有。

黎兆平說,老土了不是?你以為這裏是街頭的大排檔呀2這裏就算是做雍州菜,也要做得上檔次,做得別出心裁。這樣吧,再加一個極品雍南鳴舌,一個辣味雞絲。

服務員問,喝什麼飲料?

黎兆平說,飲料就不要了,我在這裏存有茅台酒,拿那種小瓶的,先拿四瓶上來。

唐小舟說,四個人,點這麼多菜,是不是多了?

黎兆平說,那兩個菜是他吃的,他是天生的賤人。其實,吃辣的是一種最不健康的飲食習慣,倒不是辣椒有什麼問題,而是雍菜的做法,不是煎就是炸,不光把食物的營養破壞了,而且,加進了很多食物垃圾。

王宗平說,你們都是貴人,我是賤人。要不,你們都得人模狗樣,我一個人混得這麼差?

黎兆平說,你怎麼差了?馬上就是常務副省長的秘書,和小舟平起平座,都是二號首長了。

王宗平說,誰知道什麼結果?我聽說,他和陳的關係,不是一般的不好,兩個人鬥得很厲害。我如果成了池魚,那就麻煩大了。

唐小舟能夠理解王宗平的憂慮,他以前服務的那位領導,就因為和市長溫瑞隆鬥得厲害,結果把自己賠進去不說,還連累了王宗平。現在的彭清源和陳運達,原本就處於激烈的競爭地位,二十多年來,一直是你追我趕,沒有拉開距離。

現在是陳運達領跑,可這個領跑的位置一點都不輕鬆,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別人超越。兩人明爭暗鬥了二十多年,彼此之間的恩怨,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才有數。民間有一種說法,因為兩人來自同一個縣同一個地區,兩人的官場關係,開始有很多交叉。那時有交叉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當時他們處於中底層,需要彼此相互抬轎子。後來,兩人差不多同時到了高層,成了競爭對手,這種交叉的關係,就充滿了危險和變數。兩人便不約而同地清理這種關係,別說兩麵討好,就算是某時候和對方說了一句話,喝了一餐酒,也會被打入另冊。曾經有一個市的副市長,是陳運達的人,他需要到省裏來跑一個項目的資金。陳運達是常務副省長,財政廳是他分管的,這筆資金,隻要陳運達簽字就行。副市長事前已經約好了陳運達,可到達省城後,才知道出現了意外,陳運達被臨時召到了北京。巧就巧在陳運達走得匆忙,沒有告訴這位副市長。副市長以為陳運達在辦公室等他,按照事先約定的時間去了,去了之後,發現陳運達和秘書的辦公室都鎖了門,打手機又是關機。他不知道陳運達正在飛機上,以為他隻是有事走開一會兒,隨時會回來。當時是走不是,留也不是。副市長正不知所措,迎麵見彭清源過來,無法回避,隻好硬著頭皮打招呼。

彭清源十分熱情,邀請他去自己的辦公室裏坐一坐。他並不想去,卻又不能不去。人家副省長主動邀請,你還能拒絕?也太不給麵子了吧。坐下來就聊,說到跑項目資金的事,在這位副市長看來,事情是陳運達管的,彭清源應該不會插手。可他沒料到,彭清源竟然說,運達同誌臨時有急事去了北京,還不知幾天能回來,你這事又急,不如我帶你直接去找龔省長吧。有彭清源出麵,龔省長很爽快地在報告上簽了字。

幾天後,陳運達回來,聽說了這件事,找出各種理由,卡著這筆資金,不讓財廳轉賬。不僅如此,四個月後,他直接讓這位副市長去了政協。

兩人一個是省長,一個是常務副省長,都是省委常委,誰如果想做出一個什麼決定,另一個人肯定找出各種理由反對,誰如果想提拔什麼人,也一定會受到對方的阻撓。所以,兩人要幹什麼事,一定得鬥誌鬥勇,將三十六計用遍,以達到目的。在江南省,陳運達以精通春秋戰國諸侯紛爭的曆史和善用三十六計著稱,又是政府一把手,官職比彭清源高一些,兩人間的爭鬥,彭清源自然就處於弱勢。

另一方麵,彭清源在江南省官場的地位也非常微妙。江南官場,最大的政治勢力或者說派別,掌握在陳運達手裏,其次是遊傑。遊傑有天生的優勢,他是高幹子弟,到處都是父親的門生故舊,骨子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隻不過因為身體狀況不是太好,影響了鬥誌,自己的利益受到影響的時候,他是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現在又來了個趙德良。趙德良要想在江南省站穩腳跟,就一定得培植自己的政治勢力。彭清源頭上有三座大山。而他的後麵,又有鄭硯華、吉戎菲這樣一些新生代,以及陳運達大力培養的葉萬昌、宗盛瑤等人。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稍有不慎,便可能跌入深淵。

王宗平看到的,都是這些表麵現象,他沒有吃透一個關鍵點,那就是趙德良是江南省官場最大的變數。

趙德良單槍匹馬闖進江南,江南官場早已經分疆裂土,諸侯割據,他想建立自己的政治勢力,談何容易?從中下層培養?雖然是一個辦法,卻太慢了。你還沒有把自己的勢力培養壯大,人家早已經將你的司令部搗毀了。他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諸葛亮當初向劉備出的主意,聯吳抗魏,也是當初毛澤東對蔣介石使的絕招,建立最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從這種意義上說,對於彭清源,趙德良絕對是要大加利用的。因此,彭清源的命運,和唐小舟的命運有很大的相似之處,與趙德良共榮共衰。

這些話,唐小舟自然不好對王宗平直接說,隻好換了種口氣,對他說,我們是朋友,是哥們,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王宗平說,我當然相信你。隻不過,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們不知道,井繩比蛇可怕得多。蛇嘛,你將它打死,就萬事大吉。井繩你怎麼打死?怎麼打,它還是井繩,還在那裏。

黎兆平說,我相信一句老話,事在人為。我們三個人,命運的曲線有極大的相似性,都走過彎路,吃過虧。正因為吃過虧,我才堅信一點,世界上的任何事肯定有很多種辦法去解決,但隻有一種解決辦法是最佳的。一個人成功與否或者說成就大小,與他找到多少最佳解決方案成正比。同時,我還相信一點,遇到事,你努力去做,總比逃避要好。哪怕做錯了,你也可以獲得經驗和教訓,經驗和教訓是財畜,什麼都不做,卻隻是零。

王宗平對黎兆平說,你也認為我應該去?

黎兆平說,當然應該去。我剛才已經說了,做了比不做好。做,你就擁有了找到最佳解決方案的機會,不做,你什麼都沒有。你也不想想,你去了,就有機會,不去,就隻可能像現在這樣,不冷不熱地被擱著。

唐小舟也說,你也不想想,除了這次機會,你還會有別的機會嗎?這也就是碰到了彭清源,如果換個人,就說換了你自己吧,你敢用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嗎?

黎兆平說,是啊,別說這個世上隻有商人迷信,官員其實更迷信。能遇到一個不怕犯忌的人,是你這一生最大的福氣。

唐小舟暗想,你還這想那想,不知道這件事的背後,我替你使了多大的勁?彭清源真的就是官場另類?真的不忌諱這種事?才怪。彭清源之所以肯要王宗平, 說到底,可能還是看在趙德良的麵子上。既然唐小舟出麵,彭清源便很難判斷,這到底是唐小舟本人求情,還是趙德良的作用。如果沒有這樣的背景,你能有這樣的機會?

恰好第一道菜上來了,王宗平端起酒杯,說,好,我聽你們的。幹。

幹了第一杯酒,黎兆平轉了一個話題,說,聽說祝國華出事了?

唐小舟不好直接回答,隻是說,我遠離權力中心,消息閉塞。祝國華出了什麼事?

祝國華曾經是江南省官場的一個強人,軍人出身,作風霸蠻,說一不二,具有令人震驚的執行力。當年,江南官場出現一個副省長空缺,競爭的人有兩個,一個是他,另一個是彭清源。據當時江南官場的說法,祝國華的機會比彭清源要大得多,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彭清源和陳運達同時來自陵同,上麵也擔心這樣兩個人同在一個鍋裏是否合適,因此傾向祝國華。後來也不知彭清源動用了什麼關係,竟然把祝國華打敗了。

祝國華競爭副省長失利,被安排去了柳泉市人大,幾年後到齡退休。即便如此,祝國華仍然以強勢控製著柳泉市的最高權力,六年之內,換了兩任市委書記,都是被他擠走的,直到他力薦的葉萬昌被提拔起來。

王宗平說,這個人太剛了,我早就說過,他遲早會倒黴。

黎兆平說,最好玩的是葉萬昌,我聽說這些天,他在雍州和北京兩頭跑,基本不回柳泉。柳泉出現了一種說法,抓了一隻老虎,嚇壞了一隻病貓。祝國華就是那隻老得連牙齒都掉光的虎,葉萬昌就是那隻病入膏育的貓。

唐小舟想,社會上有些人就是如此,褲檔裏盡是屎,卻以為多穿幾層褲子,臭味就可以包住。葉萬昌在柳泉賣官澎爵的事,江南省官場早有傳聞,他早就應該知道,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王會莊貪汙案的引爆,應該就是前奏,打響了清剿葉萬昌的第一槍。最終雖然證實謀殺王會莊的是曹滿江,表麵上看,似乎沒葉萬昌什麼事,可有幾個人相信與王會莊其實沒什麼直接交往的曹滿江,會去幹這種謀殺的勾當?又有誰不懷疑,此案的背後,一定還遊著一條大魚?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葉萬昌便已經意識到,一場巨大的反貪風暴,正向他席卷而來。

接著出現了盧清華案,這可以說,是清剿葉萬昌的又一個戰役。葉萬昌顯然錯誤地判斷了形勢,以為可以借助群體性事件,迅速扭轉局麵。在盧清華案中,葉萬昌至少做錯了兩件事,第一,他未能正確評估那些在背後支持他圍攻江南日報社的人。那些人將他當槍使,希望他跳出來鬧一鬧,把水攪渾,給趙德良施加壓力,他毫不猶豫地幹了。第二,他低估了趙德良的權力控製能力,以為趙德良真如江南官場傳說的那樣,隻是一個無勇無謀隻會吊書袋的書呆子。用黎兆平的話說,任何一件事,肯定有一種解決辦法是最好的,可葉萬昌不僅沒有找到最好的解決辦法,甚至連次好的都沒有抓住,選擇了一個最差的辦法。趙德良恰恰抓住了葉萬昌行動中存在的漏洞,開始了大舉反擊。盡管後來趙德良的江南大掃黑功敗垂成,但在柳泉,卻打了一個極其漂亮的大勝仗。到了這一步,葉萬昌建立的城防陣地,已經相繼失守,此時他的一切努力,大概也僅僅隻是困獸鬥吧。

唐小舟說,葉萬昌雖然是一隻病貓,但也不是一隻弱貓吧?

黎兆平說,你的意思是指省裏會有人出麵保他?我看不一定。葉萬昌的事,早幾年,就已經有很多傳說了。官場上的那些人,一個比一個猴精,聽到那些傳說之後,恐怕沒有人不防一手。上麵的人,之所以一定要保某個人,說到底,那不是為了保別人,而是為了自保。如果那些人不需要自保呢?他們還會下死力氣保葉萬昌嗎?

王宗平說,恐怕不能完全撇清關係吧?我聽說,葉萬昌往上送禮是很有一套的,他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往省裏跑一兩趟,省裏領導家裏有什麼事,他是必到的。到了過年過節,他會弄一個車隊往北京跑。

黎兆平笑了笑,說,難道真的拜的佛多,自有佛佑?官場之上,根本沒有這回事。你見佛就拜,遇到小災小痛,或許這些佛會幫你一把。真的遇到大事了,尤其是人家需要拿身家性命往上撲的時候,肯定沒人理你了。

正在這時,侯正德進來了。進來之後,先向大家賠不是。

黎兆平指著那個空位子和桌子上那瓶茅台說,道歉要有誠意,那是你的,你看著辦。

侯正德已經喝過酒,此時再加一點,隻要不醉,也不是問題。他爽快地說,好,罰酒。說著,自罰了三杯,然後倒了第四杯,向大家敬酒。

黎兆平說,這酒雖好,但喝多了也害人的。就像美女一樣,貪多不化。所以,你別隻顧著喝酒,先還是消化一下。這神戶牛仔骨還有兩塊,專門留給你的,嚐一嚐。

侯正德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夾起一塊牛仔骨,送進口裏。

黎兆平又說了,剛才,我們在談抓了一隻老虎,嚇壞了一隻病貓。你在高層,給我們透露點內幕消息?

侯正德到底政治上還不夠成熟,大概也是覺得唐小舟、黎兆平這幾個人很強勢,有意在他們麵前賣弄一下,說,你是說祝國華案吧?事情不小。

黎兆平問,不小是多大?

侯正德說,好像說,已經查清的有近千萬,估計可能還不到一半,繼續往下查,搞不好有幾千萬。

王宗平說,幾千萬?那夠打靶吧?

侯正德說,打靶?便宜了他。他的兒子祝濤更厲害,號稱身家幾十個億,幾乎全部是黑錢,還有幾條人命和十幾起血案。沒有他這把保護傘,他兒子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變成灰了,還敢這樣猖狂?

黎兆平說,我聽人家說,祝濤是用人不當,那些壞事,全都是他的副手姚衛清幹的啊。

侯正德說,你說,狼和狽,哪個是大哥哪個是二哥?

唐小舟也不知道這些內幕,但又不希望侯正德透露太多。畢竟,這都是高層機密,一些事情,被人們傳來傳去之後,到底會起到什麼化學作用,誰都無法預料。尤其無法判斷某件事是否出現對趙德良不利的變化。趙德良是他背靠的大樹,無論從哪方麵看,他都要不惜一切地保護這裸大樹。他舉起杯,對大家說,來來來,我們喝酒。

黎兆平也舉起杯,對侯正德說,侯兄,以後在陽通有什麼事,還要請你多照應。

侯正德大包大攬,已經不再是辦公廳秘書的感覺,說,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事,打一個電話就行。

重新回到趙德良身邊,第一天,趙德良就給他布置了一個特別任務。

趙德良說,雙節之後,公安廳要舉行一次全省公安局長會議,全省各市州縣的公安局長和常務副局長參加,這是公安戰線一次非常重要的會議,泰豐同誌已經向我彙報了幾次,希望我去會上講一講話。開始,我考慮還是不講了,我對公安業務不是太熟,怕說外行話。後來再三考慮,覺得有些事,還是需要說一說。說什麼呢?不疼不癢的話,說了也是白說,既沒有意義,也對目前江南省的治安形勢沒有用。我想談一談江南省的反黑工作。反黑工作怎麼談?談什麼?談淺了,不疼不癢,人家當耳邊風。談深了,一是談不透,二是涉及很多問題,三是對今後的工作,可能造成某些意想不到的影響。我反複想了想,是否可以從這幾個方麵去談。一,講一講江南省的治安形勢,可以簡單地舉幾個例子。二,講一講反黑的必要性。三,講一講共產黨對反黑的立場以及省委對反黑鬥爭的決心。如果我記得不錯,長期以來,我們是不承認有黑社會存在的,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深圳第一次提到有黑社會組織,到了新世紀之初,國家層麵才承認存在帶黑社會性質的犯罪集團。我還是覺得,黑惡勢力這個提法,更為準確一些。黑社會是什麼?是一個組織極其嚴密的與現行法律相對杭的組織機構。鬆散型的組織機構,可能存在,嚴密的組織結構,我估計不太可能。所以,提黑惡勢力而不是黑社會,定義更準確。這個稿子,讓別人動手,我不放心,你先拉一個初稿,給我看看?

這一席話,讓唐小舟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難道說,趙德良還想反黑?以前是說掃黑,現在說反黑,一字之差。掃黑帶有行動性質,反黑卻是一種姿態一種決心一種立場,看起來,一字之差,似乎隻是文字遊戲,認真揣摩,卻可以看出趙德良強硬的態度和堅韌的決心。前一次掃黑,他已經連胡子眉頭都給人家燒了,焦頭爛額,他還不吸取教訓,要繼續反黑?這黑能反下去嗎?上一次是誡勉談話,這一次,會是什麼結果?唐小舟真的不敢想。

另一方麵,唐小舟相信,趙德良做事,絕對深思熟慮,他如果沒有事前運籌帷慢,大概也不會再提此事。這麼說,他已經胸有成竹了?或者此前有人議論說,北京那個調查組是趙德良自己請過來的,難道真是如此?仔細想一想,這事還真有可能,並且韻味十足。

怎樣才能做到胸有成竹?這事如果第二次拿到常委會討論,大概沒有那麼容易通過吧。上次畢竟有柳泉市黑勢力圍攻省委機關報的事情發生,那是一個突破口,也是一次危機處理,屬於順勢而為,水到渠成。現在呢2有了北京的誡勉談話之後,趙德良再將此事提交常委會,恐怕就會授人以柄,遭到強烈反對。

既然趙德良下了這個決心,唐小舟也不好說什麼。趙德良根本就不是和他商量,而是向他下令,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執行。他問趙德良,還有沒有別的要交代,如果沒有,我先去做一些準備。

趙德良說,沒有了,你去吧。

他站起來的時候,手機開始震動了。他拿起一看,是葉萬昌。

他按下接聽鍵,然後說,葉書記,你好。

趙德良顯然聽進了這句話,眼睛瞪大了一些,望著他。

葉萬昌說,唐處,我想見趙書記一麵,當麵向趙書記彙報工作,請幫忙安排一下。

唐小舟問,你主要向趙書記彙報什麼內容?

下麵的人向省委書記彙報,需要提前告之彙報內容,由省委書記判斷是否值得一聽,再考慮安排。而報告的程序,並不是找唐小舟,而是呈報給省委辦公廳綜合一處,再由一處報告給餘丹鴻,最後由餘丹鴻統一安排。葉萬昌不找餘丹鴻,直接將電話打給唐小舟,似乎表明,餘丹鴻那條路走不通,或者葉萬昌不願意走。

唐小舟之所以有此一問,一是程序,二是想讓趙德良知道。他說過此話後,拿眼睛望著趙德良。趙德良隻是看著他,並沒有絲毫表情,這似乎表明,他並不準備見葉萬昌。

唐小舟說,最近這段時間,趙書記很忙。你也知道,馬上就是雙節了,很多事,都需要處理。能不能過完節以後再考慮?

葉萬昌說,我已經在樓下,你能不能跟趙書記說說,十分鍾就夠了。

唐小舟隻好請示,他用手捂了電話,對趙德良說,是柳泉的葉書記,他已經在樓下,想向你彙報工作。

唐小舟知道,趙德良今天九點要去政協出席一個會議,八點四十出發,此時還有二十分鍾時間,也不是不可以安排。

趙德良想了想,說,我今天爭取抽時間見他,如果安排好了,你再通知他。

唐小舟將手機貼在耳邊,對葉萬昌說,葉書記,我已經向趙書記彙報了。趙書記同意,但現在沒有時間,等時間安排好,我再給你電話。

葉萬昌在千恩萬謝,唐小舟已經掛斷了電話,離開趙德良的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寫講話稿,對於唐小舟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寫文章是他的職業,之所以能有今天這個位置,與十幾年兢兢業業地寫文章大有關係。問題在於,此事的結局太莫測了,他心裏早存了一種恐俱。有了這種恐俱,心理上便產生了一種抗拒。這種抗拒,會影響到他的寫作狀態。他突然想到,徐稚宮一直在跟蹤江南省的掃黑工作,應該有些資料自己可以借鑒。最初將徐稚宮拉進來,他是想借助掃黑,讓徐稚宮迅速提升名聲,有了名聲自己再向報社方麵遞幾句話,給徐稚宮解決個級別,應該問題不大。沒想到,徐稚宮也成了掃黑的棲牲品,宣傳掃黑工作告一段落之後,報社便派徐稚宮出去學習了,學習歸來,不是提拔,而是將她調到了子報,在記者部掛了個副組長。

日報是廳級,子報是處級單位,部門主任才是科級,組長基本就沒有級別了,何況還是副組長?

徐稚宮曾對唐小舟開玩笑,說,我被你害了,現在是流放。盡管如此,徐稚宮為掃黑做了大量的案頭工作,這些東西,唐小舟反複叮囑,一定要保存好。

他給徐稚宮打了一個電話,叫她把那些材料準備一下,今天晚上帶到喜來登去,他要用。

唐小舟最滿意徐稚宮的是,她幾乎從不在自己麵前問為什麼,他叫她做什麼,她總是服從,並且努力做好。同樣,他每次和她見麵,分別時也不需要纏綿,他隻是說一聲,走了,轉頭便走,她既不纏他,也不問他為什麼這麼急。

他們見麵的地點通常都是賓館房間,早晨他起得早,那時她還在熟睡中。更多的時候,他悄然起床,洗漱之後,她也沒有醒來。他悄悄地離開,根本不和她打招呼,事後她也不會計較。當然,他有時也想,這或許因為她並不愛他,就像他並不愛她一樣。在他看來,自己這種年紀的人,談愛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時間成本和經濟成本都非常之高,實在比二十歲時隨意地浪費時光更加奢侈。人和人何必要愛呢?正如孔思勤所說的,月餅就是月餅,即使加上再華麗的包裝,也還是月餅。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了華麗包裝,整個人類的生活,將會簡單方便得多。

正胡思亂想著,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嚇了他一大跳。他定定神,坐正身子接起電話,竟然是穀瑞丹。穀瑞丹不說話,隻是哭。唐小舟頓起惻隱之心,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你還好嗎?

她哭著說,不好。

他想,她或許夢想著翁秋水升副廳長,她順利接任處長吧。竹籃打水一場空自然不會好到哪裏去。表麵上,他還得敷衍,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小舟,我們複婚,好不好?

他一下子愣住了。她叫他,從來都是唐小舟三個字連成一體的,吵架的時候,便會像趙世倫一樣,叫他性唐的,哪怕是兩人熱戀的時候,也是如此,今天太陽又一次從西邊出來了。不過,對於她的太陽,他已經有了充分理解,不可能再感到那種虛妄的溫暖了。

他說,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我有點跟不上。

對於他的譏諷,她竟然沒發脾氣,而且極其溫柔加上懺悔,說,我知道我錯了,我改還不行嗎?隻要你答應複婚,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唐小舟說,是嗎?那翁秋水怎麼辦?

她一下子愣住了,過了片刻,氣急敗壞地叫道,唐小舟,你王八蛋。說著,便掛斷了電話。

唐小舟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這是多年來,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轉而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很小人,因為人家曾經傷害過你,你便躲在陰暗處,抓住機會照準人家的腦袋一記悶棍,這不是小人行徑又是什麼?這樣的事,有什麼可得意的?你應該痛恨自己才對。再說,自己和她離婚,真的就那麼光明正大?穀瑞丹是覺得他前程無望才提出離婚,而他呢?難道對於今天的變化,一點感覺都沒有?

如果說沒有,鍾紹基提出調他去雷州,他為什麼一口回絕?說到底,對於重新回到這個位置,他還是有信心的,隻不過沒有流露而已。盡管他一次又一次告誡自己,別得意忘形,可心裏仍然覺得透爽。

出發的時間到了,趙德良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對他說,好了嗎?

唐小舟嚇了一大跳。都是被穀瑞丹這個電話纏的,他竟然忘了給馮彪打電話。

他匆忙站起來,拿了自己的包,又接過趙德良的包和茶杯,一邊跟著趙德良向前走,一邊撥通了馮彪的電話。好在馮彪非常守時,已經等在了樓下。

省政協這個會,主要是參政議政,趙德良出席,也隻是表示一個重視的姿態。領導們在會議室裏開會,秘書們在旁邊的小房間裏等待。當然,領導並不是一開始就進入會議室,而是事先被請進休息室,等會議正式開始,才有專人過來請他們。

進入會場之前,趙德良對唐小舟說,你讓葉萬昌到政協來等吧,看中午吃飯之前,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

唐小舟給葉萬昌打了電話,葉萬昌再一次千恩萬謝。

政府方麵來參加會議的是彭清源,王宗平今天第一天上班,也跟了過來。

王宗平和這個秘書圈子還不熟,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唐小舟坐在一旁和他說話,讓他情緒穩定了許多。其他的秘書準備打牌,叫唐小舟上場,唐小舟說,你們玩吧,我和宗平聊聊天。

過了半個多小時,葉萬昌摸上來了。探頭一看,一屋子都是秘書,許多人都是他認識的。他跨進來,衝著這些二號首長們點頭哈腰,一個一個地握手,遞煙,問好,餡媚地笑著。

唐小舟有點不耐煩地說,你怎麼上來了?

葉萬昌說,你不是讓我來等嗎?

唐小舟叫他到政協來等,又沒讓他立即上來。他心想,這人到了關鍵時刻,腦子也不好使了,抓救命稻草呢,平常的判斷力理解力全沒了。他說,你還是去下麵等吧,安排好了,我給你電話。這裏人來人往的,你一個市委書記,坐在這裏影響不好。

葉萬昌說,那好那好,我去車上等。

葉萬昌一走,那夥秘書們說上了。

政協一個副主席的秘書說,葉萬昌也有今天,平常看他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另一個副主席的秘書立即接過話頭,說,這個人以前眼睛掛在天上,對我們這些小秘書視而不見,好像我們都不是人一樣。

這個話題,就像興奮劑一般,很能勾起這些秘書們的興頭。一個沒有說完,另一個又接過去了。有人說,這個人太狂妄了。我早就說過,在官場中混,狂妄的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立即又有人說,你們說什麼呀,人家還是市委書記呢。這話立即遭到了反駁,說,哼,市委書記?今天是市委書記,明天就不知道是什麼了。是階下囚,那是便宜的,搞不好要打靶。 旁邊立即有人接腔,這麼嚴重嗎?

政協主席的秘書學著小品演員宋丹丹的調說,嚴重?不是簡單的嚴重,是太嚴重了。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吧,這家夥沒有兒子,隻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在柳泉,也是一霸,是葉萬昌的大內總管。在柳泉,隻要走不通的路,找到他的這個女兒,送上一筆錢,立即通。他已經把小女兒送到國外去了。我聽說,他的小女兒在國外開了一間什麼公司,根本就不賺錢,隻是在那裏替葉萬昌洗黑錢。葉萬昌在國內貪汙得來的錢,全都轉移到她女兒的公司,所以,公司的架子搭得很大,還常常以外商的身份,回來談項目。什麼項目?其實就是回來收錢,再以項目的方式,把這些錢轉出去。葉萬昌早就有打算,再撈幾筆,然後和家人一起去國外。

有人頗有先見之明地說,看來,他這個夢是做到頭了。

唐小舟想,如今的官場,真是沒有秘密可言。尤其是這些二號首長們,他們跟著領導,每個人都裝了一肚子的秘密,湊在一起,就拿這些秘密做交換。你如果想了解官場的什麼事,根本不需要去找官員,隻要和某些秘書關係密切,什麼事都可以打聽清楚。

當然,之所以人人都知道葉萬昌要出事了,也有一個原因。紀委立案調查祝國華,自然不可能瞞得過葉萬昌這個市委書記。消息一出,葉萬昌立即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任何人臨死之前,都會拚命掙紮,葉萬昌自然不會例外,他一直都在四處活動,又跑北京又跑省裏,省裏各級領導,他大概找了不知多少人,也就間接地把他的事情,宣得天下沸沸,人盡皆知。

這些秘書如此評價葉萬昌,至少說明一點,他們服務的那些領導,對葉萬昌其人,印象並不是太好,即使葉萬昌找他們時,他們當麵不好表現得冷淡,背後一定說過什麼。秘書們知道了首長的態度,才會在此時猛珠他。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表明,這些領導們,將不會出麵替葉萬昌說任何話。

在官場混一輩子,臨了也沒有幾個真正肝膽相照的朋友,這大概也是官場的一種寫照。有這麵鏡子當前,能夠令人警醒。

十一點二十,會議結束了。比預想早一點。政協的領導們隨後去餐廳,趙德良因為要見葉萬昌,便開了一間休息室。進入休息室,趙德良問,葉萬昌呢?他並不叫萬昌同誌或者什麼,而是直呼其名。

唐小舟說,在車裏,叫他上來2

趙德良說,讓他上來吧。

葉萬昌很快便上來了,大概是連走帶跑,額頭有細密的汗珠。

趙德良坐在沙發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因為沒有叫葉萬昌坐,他不敢坐下來,隻好站在趙德良的左側麵,半躬著身子,輕聲叫了一句,趙書記。趙德良將茶杯放下,問道,你有什麼事?仍然沒有叫他坐的意思,顯然是要給他一點威懾。

唐小舟知道,他現在還是市委書記,讓他這麼站著,肯定不是個事。趙德良給他臉色看,但也不至於做得太過分,這種時候,需要自己出麵替趙德良解圍。

唐小舟端了一杯茶,走到葉萬昌麵前,說,葉書記,你請坐。

葉萬昌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唐小舟將茶水放在茶幾上,轉身準備離去。

趙德良說,小舟,你坐下。

唐小舟意識到,趙德良希望他作記錄,立即掏出筆記本,並且拿出錄音筆。

葉萬昌端起麵前的茶杯,卻沒有喝,握在手上,說,我來向趙書記作檢討。

趙德良的架子端得很大,表情冷冷的。唐小舟的印象中,趙德良還從來沒有在哪一位下屬麵前掛上這一臉嚴霜的表情。趙德良說,哦,檢討什麼?

葉萬昌說,我沒有管好自己的家人,致使家人打著我的旗號,在外麵幹了很多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的事。

趙德良說,紀律方麵的事,你應該去找紀委。他們會評估的。

如果說趙德良端著架子不請葉萬昌坐,是敲打了他第一下,現在這句話,就是敲打了他第二下。事到如今,你還說什麼沒有管好家人之類的屁話,這是典型的避重就輕嘛。你的問題,難道僅僅隻是沒有管好家人這麼簡單?如果隻是這麼簡單,甚至都不需要你作檢討。這樣的事,大概不少官員身上都有,每個人都需要檢討的話,省委領導隻怕得一天十幾個小時看官員們的檢討了。

葉萬昌說,祝國華被雙規這件事,對我震動很大。我想到,我的女婿姚衛清和祝國華的兒子祝濤走得很近,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趙德良再次輕輕地哦了一聲。

葉萬昌繼續說,我知道不能再糊塗了,所以找公安局的同誌側麵了解過。這一了解,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姚衛清竟然和祝濤一起幹了那麼多壞事。尤其令人發指的是,上次圍攻省委機關報,竟然是這兩個混蛋指揮人幹的,這簡直是無法無天嘛。

趙德良說,查清楚了嗎?真是他們兩人幹的?

葉萬昌說,基本事實已經清楚了。當然,更具體的情況,我還不是太清楚,案子是公安廳在查。趙書記,我今天來,是因為我心裏十分不安,我一定要向組織說清楚。這些罪惡,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發生,甚至有些事,很可能是打著我的招牌幹的,無論怎麼說,我是難逃其責的。以前,我光顧著工作,疏於對家人的教育和管理,才導致他們的膽子越來越大,個人欲望膨脹,為所欲為。趙書記,這個教訓深刻呀。今天,我來到這裏,隻是想表明我的態度,我是受黨教育多年的老黨員,我有黨性有原則。我想向省委和趙書記表明三點態度,一,堅決支持和積極配合省委查清我女婿的問題,該受什麼樣的製裁就受什麼樣的製裁,決不姑息。二,在對待女婿的問題上,我是犯了嚴重錯誤的,所以,我一定端正態度,接受省委的審查,不諱錯不滿錯,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我必須為自己對黨對人民所犯下的錯誤,承擔一切後果。三,鑒於我在這件事情上所犯的錯誤,對黨和人民的事業,造成了一定的損失,產生了較為惡劣的後果,我正式向省委提出請辭。現在,我口頭向趙書記請辭,回頭,我會將書麵請辭報告交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