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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第一部結局篇(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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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八日的清晨,雍州下了一場大暴雨。

唐小舟因為要去車站接趙德良,所以起得比較早,六點就起床了。起床後,發現天是黑著的,黑得有點奇怪,他還以為自己的手機報錯了時間,再看牆上的鍾,時間是一樣的。又翻出黎兆平送的那塊手表,雖不是頂級品牌,走時卻非常準確,時間沒錯。洗漱後出門,已經開始刮風了,很大的風,吹得呼呼的響,報社裏有很多高大的法桐樹和香樟樹,這些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秋天以後,因為較長時間沒有下過雨,城市的奮奮裏積滿了灰塵落葉,被風一吹,在樓房之間穿梭飄浮。唐小舟坐上車時,已經開始電閃雷鳴,閃電仿佛要將世界撕裂一般。

唐小舟啟動汽車,才剛剛走了幾百米,便有巨大的雨點落下來,剛剛還被風吹得四處散浮的灰塵,被雨點裹挾著,又回到了地上。地上頓時彌漫著一層灰霧。

這樣的時節,這樣的雨,在江南省極其難得一見。

唐小舟的心中禁不住動了一下,難道說,這場雨預示了江南官場的一場驟風暴雨?這未免有點太唯心了吧。可他又確切地知道,真的有一場雨,一場有史以來極為罕見的豪雨,醞釀已久,頃刻間就要落下了。

暴雨持續的時間有幾十分鍾,路麵很快有了一層積水,而城市的街道,飄浮著一層雨霧,能見度大大地降低。個別地方,已經出現水漬現象,車輛經過,濺起兩朵綻開的水花。近些年,中國的城市快速膨脹,而城市建設者們急功近利,隻做表麵功夫,把所有的資金集中在表麵,不肯在城市的排放係統投資,使得現代城市對各類自然災害的免疫力降到了最低。

好在這是清晨,上班的高峰還沒有到來,街上人流車流都不是太多,車行十分順暢。

唐小舟將車開到省委門口,馮彪駕的一號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他。唐小舟將車停在路邊,馮彪倒是很醒目,立即打著一把傘,過來接他。兩人上了車,唐小舟說,走吧?

馮彪說,等一下,秘書長還沒到呢。

唐小舟說,老板不是叫秘書長不去接嗎?

馮彪說,我不知道,剛才他給我打了電話,和我約時間,我說在大門口等你。

盡管趙德良已經呀咐過幾次,叫餘丹鴻不要再去接站。他畢竟是省委常委,次次都去車站接省委書記,恭敬倒是恭敬,也太過隆重了一些。或許,趙德良也會覺得有些壓力吧?可餘丹鴻就是這麼個人,當麵功夫一定要做到,背後小動作也一定要搞。

官場之中,人走茶涼是定則,茶涼了並不可怕,可怕的恰恰是那些當麵叫爹娘背後白眼狼,當麵叫哥哥背後摸家夥的人,偏偏這類人還不是一個小數目,因此有很多官員,到了晚年退下來之後大叫後悔,正是未能看清這樣一些人,被一時的恭敬迷惑,將其提拔到了重要崗位,過後又咬牙切齒,罵人家是白眼狼。

等了一下,餘丹鴻的車冒雨開了過來,馮彪立即啟動汽車,走在前麵。

兩輛車一前一後開上了站台,站台是有頂棚的,頂棚的邊沿,向下飄著雨,雨還很大,嘩啦嘩啦弄出極大的響動。列車還沒有進站,幾個人等在站台上,餘丹鴻便拿出煙來抽,遞了一根給馮彪,又要給唐小舟,唐小舟說,我不要。

餘丹鴻就自己點了,然後問唐小舟,這個假期怎麼過的?

唐小舟說,前段睡眠不足,這幾天補覺,睡得天昏地暗。

餘丹鴻說,這個假期,江南不太平呀。

唐小舟不好裝著不知道,說,你是指柳泉的事?我聽說了一點點,到底是怎麼回事?

餘丹鴻說,怎麼回事?還能是怎麼回事?光房子就有十幾套,兩棟別墅,兩套複式,情婦據說也有十幾個。這個人,真沒想到。唉,教訓呀,慘痛的教訓 。

唐小舟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那樣,人家也沒辦法吧。

餘丹鴻說,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好粥呀。柳泉的班子怎麼辦?整個垮了嘛。

唐小舟說,有這麼嚴重嗎?

餘丹鴻說,你以為他的錢哪裏來的?那是拿帽子換的。

唐小舟想,你餘丹鴻不拿帽子換錢?人家侯正德鐵板釘釘的一個臨時秘書職位,你都要換回一筆錢呢。

拿帽子換錢這種事,在如今的官場,要看怎麼說了。某個人,明明是要提拔的,他給你送了點小小的禮品,你也收了,算不算拿帽子換錢?就算事前不送,事後也是要送的。那看起來就不像是拿帽子換錢,而是人情來往。可實際上,假若你手裏沒有抓著一堆的官帽子,哪個和你有人情?又哪個願意和你來往?事實上,哪一頂官帽子的產生,又不是拉動了一堆金錢在滾動?這個不拿那個不拿,總會有人拿的。市級的常委通常是九個,省級的常委有十幾個,每次大的人事變動,其實也就是常委們在分果果,你幾顆我幾顆。說得好聽點,這些人都是難得的人才,符合提拔任用幹部的標準。問題在於,帽子就隻有那麼幾頂,符合提拔標準的人卻有很多。僧多肉少,永遠是官場常態。而帽子又分散在各個常委的手中,某些人要去爭取那極其有限的名額,怎麼辦?自然就得拿錢去買了。區別隻是直接買和變相買,完全不需要掏錢送物的,大概隻有兩類情況,一是此人所幹出的政績,足以封住所有人的口,不提拔此人,更高層的領導可能認為你這個班子有眼無珠,如此人才都看不到。另一種是你和某個領導的交情極其深厚,已經深到了隻需要感情而不需要任何潤滑劑的程度。

將心比心,你手裏如果拿著一百萬,必須送給某個人,你會怎麼做?如果沒有規則限定,大概沒有一個人會送給那個最需要的人,而會送給那個能令你獲利最多的人。假若有一個似有似無的規則,比如,你在送出這一百萬時,個人不能獲得任何利益。那麼,你肯定會送給那個和你情感上最接近的人。官場中常常見到某一類人,一天到晚發牢騷罵領導,感歎懷才不遇,小人當道,自己才沒有機會提拔。他卻從來沒有想明白一個道理,領導成了你的出氣筒,成了你的垃圾桶,他既不是你的爹又不是你的娘,為什麼憑白無故把含金量極高的官帽子送給你?他又沒有神經病。

火車鳴笛進站的時候,雨竟突然小了下來。等火車在他們麵前停穩,雨已經完全停了。

趙德良提著一隻小型行李箱和一隻皮包從火車上下來,下麵早有馮彪接過了行李箱。唐小舟從另一麵接過趙德良的皮包。餘丹鴻站的位置比較正,他直接走到趙德良麵前,握住了他的手,頗動感情地說,趙書記啊,可把你盼回來了。

趙德良顯然沒料到餘丹鴻會如此動情,略愣了一下,說,丹鴻同誌?你……

餘丹鴻說,德良同誌,德良書記呀,你不知道,這個節,過得不太平啊。

趙德良說,走,我們上車去說吧。

大家上車。唐小舟原本要替趙德良開車門,可這件事已經不勞他動手了,餘丹鴻早已經替趙德良將車門拉開,並且將手伸到了他的頭和車門之間。唐小舟見狀,拉開副手席的門,坐了上去。

趙德良坐上車後,對餘丹鴻說,丹鴻同誌,你坐進來。

餘丹鴻的臉上,頓時有一種受寵若驚的表情,迅速將肥胖的身子擠進了車中汽車啟動,趙德良先開口了,問,家裏的情況怎麼樣?

餘丹鴻說,一個字,亂。

趙德良問,怎麼個亂法?

餘丹鴻說,按照遊書記的安排,我去了柳泉。葉萬昌的堂客和他的女兒在那裏鬧,又要成立什麼治喪委員會,又要設靈堂,還要求市委開追悼會,甚至提出省裏至少要有一個副書記參加。還有一個更荒唐的要求,說家裏沒有一個男人,兩個女人作不了主,如果不把姚衛清放出來,堅決不火化,也不同意市委的所有安排。他們不知從哪裏找來很多人,把殯儀館都圍了,名義上是吊唁,實際上是在那裏靜坐,吃的喝的,還要市委辦安排。你看看,你看看,這算什麼事?

趙德良問,後來呢?怎麼解決的?

餘丹鴻說,市委開了幾次會,意見有分歧,決定不了。

趙德良問,為什麼決定不了?

餘丹鴻說,以前,葉萬昌是一把手,關泉是二把手,張盛恭是三把手,再加一個王增方,四個書記。葉萬昌倒還能控製局麵。現在,關泉雖然被指定主持工作,張盛恭也想抓住這個機會進步。這也可以理解,關泉畢竟隻是主持工作,而不是市委書記,張盛恭作為專職副書記,直接升市委書記,也是完全可能的。他和關泉之間,好像有點不對味。

具體情況,唐小舟早已經向趙德良彙報過了。張盛恭和關泉之間,確實有較深的矛盾,根本原因在於,葉萬昌和關泉,都是陳運達那條線的人,也屬於餘丹鴻這條線的人。張盛恭卻是遊傑這條線的人,在此之前,張盛恭與葉萬昌的矛盾就很深,關泉是葉萬昌的人,他和張盛恭的關係,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這次葉萬昌出事,下麵均認為,關泉肯定脫不了幹係,隻是目前蓋子還沒有被完全揭開而已。在張盛恭看來,關泉是一屁股的屎,雖然被指定主持工作,未來的市委書記,肯定沒他的份,後半生到底在官場還是在監獄,大概他自己都感到前程渺茫吧。張盛恭趁著這機會爭一爭,也是可以理解的。

和領導人說話就是藝術,餘丹鴻擺了一副憂國憂民的姿態,實際上他的話,卻帶有明顯的偏向性,他在暗中狠狠地踩了張盛恭一腳。如果不是趙德良,換個人或者換個環境的話,很可能就著了他的道。官場就是這麼微妙,同樣的話,用不同的方式說出來,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趙德良顯然不想聽這些,他說,我聽說事情還是解決了嘛。

餘丹鴻說,那是因為尚玲同誌去了。尚玲直接闖進了他們的常委會,在那裏說了一番話。她大意是說,葉萬昌買官賣官,組建了一個帽子生產和銷售鏈,事實基本是清楚的。省紀委已經有個安排,也和省委有關同誌交換過意見,原計劃先讓他好好過個節,等雙節之後,對他采取措施。沒想到他可能聞到了風聲,自殺了。現已查明,葉萬昌買官賣官活動,有相當一部分,是通過他的女兒完成的。

鑒於這種情況,省紀委建議柳泉市反貪局,對他的女兒采取一定的措施。尚玲同誌帶了很多案卷材料到常委會上,她將其中一些涉及葉萬昌女兒的案卷,移交了柳泉市檢察院。有了這些證據,柳泉市委的意見,很快就統一了,決定由反貪局出麵,收審葉萬昌的女兒。

唐小舟插了一句。他說,我聽說因為市委常委會吵得不可開交,王增方副書記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出麵請來了尚玲書記,是不是真的?

餘丹鴻說,是的,是有這回事。

趙德良說,這個王增方,很會辦事嘛。

餘丹鴻說,是,幸虧他想到請尚玲同誌過去,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趙德良說,天不是沒有塌下來嗎?

餘丹鴻說,天雖然沒有塌,但和塌了也差不多。你不知道,柳泉市的班子成員,大部分,都和祝國華、葉萬昌有關係。這兩個人一倒,其他的人還不嚇破膽?雖然省委指定了關泉同誌主持工作,可現在,唉,不好說,一個字,亂。

唐小舟坐在前麵,聽著他們的談話,對趙德良的冷靜沉著,真是佩服之至。

餘丹鴻所說的一切,趙德良其實都清楚,甚至比餘丹鴻所講更詳細更全麵更客觀。

當然,唐小舟並沒有告訴趙德良,請出梅尚玲是自己給王增方出的主意。他甚至相信,趙德良還知道其他一些自己並不清楚甚至連餘丹鴻也不清楚的事。他如果不是了如指掌,無論如何,在北京是坐不住的。

趙德良說,這些事,我也聽說了一點。丹鴻同誌,你看,這個事,我們應該怎麼辦?

唐小舟暗想,這簡直是問道於盲。餘丹鴻是由遊傑副書記指名代表省委前往柳泉市處理此事的,他到柳泉後做了什麼?對於柳泉市委的亂狀以及葉萬昌家屬的無理甚至蠻橫的要求束手無策。就唐小舟來看,他雖然不一定能想到請出梅尚玲,至少可以代表省委,穩定柳泉的局勢吧。可實際上,他去了之後,住在柳泉賓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就是找一些幹部到他的房間裏談話。據說,表麵上是談話,實際上,是讓這些幹部陪著他打牌。餘丹鴻是從柳泉起來的,在當地的人脈很深,尤其遇到葉萬昌出事,下麵的幹部,誰不想巴結省委領導?幾天下來,他帶去的那隻癟癟的包,鼓囊得像吸滿了血的臭蟲。

餘丹鴻說,我這幾天反複在想這個事,想得睡不著覺。我覺得,現在柳泉是坐在火山口上了,省委一定要拿出辦法,否則,可能還要出事。

趙德良說,你想了幾天,想出什麼辦法沒有?

餘丹鴻說,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要快點將柳泉的班子穩定下來。

趙德良問,你是說,快點確定市委書記人選?

餘丹鴻說,市委書記是定海神針,這件事不落實,就會有變數。

趙德良問,關於柳泉市委書記人選,你有什麼考慮?

餘丹鴻說,非常時期,恐怕要非常對待,不能再按部就班。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確實有些想法,但不一定成熟。

趙德良說,不要緊,不成熟也是想法嘛,不成熟的想法,經過常委會討論之後,也可以完善起來成熟起來。你說說你不成熟的想法是什麼?

餘丹鴻顯得有點猶豫,最後還是說了。他說,既然趙書記問起,那我就說了,算是拋磚引玉吧,不對的地方,請省委批評。

趙德良說,你這個丹鴻同誌,話都還沒說呢,怎麼就想到批評了?你說吧。

餘丹鴻說,我覺得,柳泉的亂,是因為市委書記出事了。要想讓柳泉市盡快結束這種亂的局麵,省委就要快刀斬亂麻,以最快的速度,將柳泉市的班子定下來。穩定柳泉的班子,我認為可以考慮這麼幾點,第一,涉及祝國華和葉萬昌腐敗案的有關證據要一查到底。但是,最好到此為止,不搞擴大化。一旦擴大化,整個柳泉人心慌慌,會更加亂,肯定不利於穩定。第二,關泉同誌現在被省委指定主持工作,是否能夠更進一步,直接定下來,由他擔任市委書記。為了便於關泉同誌工作,省委對關泉同誌要采取保護措施,做他的堅強後盾。第三,當然,省委也可以考慮由其他同誌擔任柳泉市委書記,但一定要對柳泉的情況非常熟悉,在柳泉要有相當威信,否則,恐怕很難控製局麵。

趙德良自然明白了餘丹鴻的意思,便不再說話。身子向後一仰,靠在後背上,陷入了沉思。

剛才的一場雷雨,就像給城市洗了個澡,現在的天空一片湛藍,整個城市看上去格外的精神,格外的清爽。城市已經醒了。城市醒來的標誌,就是人流車流的驟然增加,所有人,都急匆匆地出門,急匆匆地趕路。每個人都急著趕向自己的工作崗位。每當看到這種情形,唐小舟便有種生活在一群工蟻之中的感覺。

螞蟻群體之中,有一種工蟻,生來就是勞碌命,一生都在奔波。看看都市人,哪個又不是如此?蠅營狗苟,追名逐利。動物和人,區別也許隻是大腦的容量以及行為能力的大小,性質是一樣的。

像以前一樣,汽車先回了趙德良的住處,餘丹鴻先一步離開了,唐小舟陪著趙德良吃過早餐,再一次步行從側門進入辦公室。路上,趙德良問,最近大家都有些什麼說法?

唐小舟說,大家全都在議論葉萬昌的事,說法很多,更多的都是些猜測,似是而非。每當出現這樣一件事,肯定會有這些說法的。

趙德良說,你的那個記者朋友是不是在追蹤這件事?

唐小舟說,是的。

趙德良說,那叫她快點把真相公布出來,以正視聽。

唐小舟拿起手機,撥打了徐稚宮的電話。徐稚宮仍然在柳泉,不過此時沒有采訪,而是在睡覺。唐小舟說,先發個消息吧,通訊以後再說,最好明天就見報。

趙德良又問,武警反恐演習的事,有什麼議論嗎?

唐小舟說,我打聽過,大概武警屬於軍隊,既不屬於地方黨委管也不屬於地方政府管,所以,沒什麼人關注。

趙德良說,你問問昭武同誌在幹什麼,叫他過來一下。

馬昭武之後,趙德良又分別和丁應平、彭清源等人談話。唐小舟進去加水的時候,偶爾聽到他們談話的隻言片語,他明白了,趙德良正在考慮柳泉市班子的問題。有一次,他聽到了王增方的名字,心中愣了一下。王增方是北京下派掛職的幹部,難道趙德良考慮把他留下來?

讓王增方留下來,是唐小舟的小算盤,也算是他所犯的官場毛病。自從柳泉一再出事之後,他便在考慮一件事,估計柳泉會發生官場大地震,這場地震,到底會震倒多少人,目前難以定論。可以肯定的是,葉萬昌那把持子,肯定要換人了。唐小舟讓自己站在趙德良的角度考慮問題,一次又一次想到葉萬昌之後,柳泉班子的配備問題。唐小舟不斷地問自己:如果是你主導調整柳泉市班子,你應該怎麼辦?

這個班子,因為是祝國華和葉萬昌一手建立的,他們的伯樂,都是同一個人,省長陳運達。中央調配幹部的時候,不喜歡黨政同一條線,道理也在這裏。兩人如果同心協力幹好工作,自然是大好事,假若兩人同心協力謀私利,整個班子就會鐵板一塊。柳泉的情況,正是如此,盡管有張盛恭這樣的異己分子,但總體來說,成不了氣候,整個柳泉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餘丹鴻至少有一句話是對的,臨時從外麵調幹部進去,怎麼突破柳泉這個權力壁壘?王增方在此地掛職,又沒有太多地方色彩,將他列為首選,是當前情況下最好的選擇。如果讓王增方同現任市長搭班子,恐怕有相當難度。且不說關泉曾被指定主持工作,在常委裏麵排名第二,王增方的前麵,還有一個排名第三的副書記張盛恭。有這兩個人在,他是很難開展工作的。現任市長和副書記必須有一個人要調走。最好是市長離開,重新調一個市長進去。黨政一把手,都是外來的,其中王增方因為在柳泉幹過一段時間,當書記,應該鎮得住。問題不在於這樣的安排是否合理,而在於常委會是否能夠通過。班子裏,馬昭武肯定聽趙德良的,丁應平是趙德良提起來的,在這件事上,他自然也會站在趙德良的立場。所以,趙德良叫常委來談話的次序,便很有講究。先叫馬昭武,接著是丁應平。第三個考慮的是彭清源。

江南省官場有兩根平衡棒,一個是彭清源,另一個是遊傑。彭清源是直接和陳運達對立的力量,遊傑則是高幹子女身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勢,不屑於和陳運達、彭清源這類憑過硬的政績和多別人幾倍的努力苦掙苦幹上來的幹部搭幫。如果要建立權力平衡,這兩個人是最好利用的。彭清源肯定會盡最大可能反對陳運達,而他反對陳運達的最大力量之源便是和趙德良聯合起來。至於遊傑,隻要不削弱他個人的利益,他是不會反對的。可省委常委畢竟不隻這幾個,陳運達的力量是不可忽視的,偏偏這次出事的,又是他那條線的人,如果能夠順利將關泉推上去,這個缺掉的窟窿就補上了。所以,餘丹鴻才會迫不及待地猛推關泉,相信常委會討論的時候,陳運達也會不遺餘力。如果要讓他們啞口無言,趙德良除了抓住彭清源等幾名常委之外,還必須有足夠充分的理由,讓別人提不出反對的意見。

果然,彭清源之後,趙德良接下來便要找遊傑談話。遊傑的父親退下來後,一直住在北京,國慶節後期突然病重住進了醫院,遊傑臨時趕去北京看望父親,還沒有回來。

唐小舟向趙德良彙報後,趙德良說,你給他打電話,我和他說幾句。

唐小舟便在趙德良的辦公室裏撥通了肖斯言的手機,告訴肖斯言,趙書記要和遊書記通話。兩位秘書便將手機交給了各自的老板。

趙德良先問了問遊傑父親的情況,然後開始談起江南省的情況。趙德良說,現在柳泉就是這麼個情況,具體細節,我在電話裏就不多說了。常委裏有幾個同誌建議需要盡快把柳泉的班子落實下來,落實有利於柳泉政局的穩定。我的意思是下午開個臨時常委會,討論一下這件事。

遊傑可能問有沒有具體方案。趙德良說,現在有兩個方案,一是明確對關泉同誌的任命,市長人選,可以後一步考慮。不知遊傑說了句什麼,趙德良說,第二個方案,把王增方同誌留下來,並且任命為市委書記,再從其他地方調一個市長過去。關泉同誌,可以臨時考慮安排去中央黨校學習。張盛恭同誌,我仔細考慮過,暫時宜靜不宜動,作為專職副書記,他能為柳泉的穩定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我想,暫時讓他留在柳泉比較有利於工作,等柳泉一穩,可以考慮將他動一動。

唐小舟在心中暗自叫了一聲好。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趙德良便和遊傑進行了一次權力交換。張盛恭是遊傑的人,遊傑自然希望張盛恭能夠上去。可實際情況擺在那裏,張盛恭當柳泉市委書記,對穩定柳泉局勢起不到關鍵性作用,甚至有可能會使亂狀加劇。王增方當書記,張盛恭當市長,也是一種選擇,而且是一種遊傑很願意看到的選擇,畢竟張盛恭升了嘛。問題是,張盛恭現在排名第三,王增方隻是個掛職幹部,排名第三的副書記當行政一把手,王增方是很難開展工作的。從大局出發,隻能是張盛恭做了一些犧牲,暫時定在現在的位置上,對穩定柳泉大局有百利無一害。關鍵在於張盛恭要明白這個道理,或者要放低這個姿態。這樣的姿態,誰肯放?除非是給一張政治期票。遊傑顯然認同這一安排,同時也考慮到了王增方的掛職身份,對趙德良說了幾句什麼。

趙德良說,是啊,你正好在北京,這是天意。我看是不是這樣,如果你抽得出時間的話,辛苦一下,去一趟發改委,代表江南省委,和發改委溝通一下。如果不行,我再給他們打個電話。

唐小舟明白了,趙德良傾向於第二方案,遊傑顯然也覺得第二方案要比第一方案好。在這件事上,他們已經達到一致。

趙德良和陳運達的談話,被安排在常委會前半個小時。他們談話的具體內容,唐小舟不是太清楚,卻可以肯定,也是商量柳泉班子的事。

唐小舟想,如果是自己,應該怎樣開始這場談話?會不會也像對待遊傑一樣,直說有兩種方案?深入一想,應該不會。對待陳運達,顯然不能等同於遊傑。

趙德良或許應該說,我剛剛從北京回來,常委們就陸續跑來找我,談到柳泉班子的事。大家有個意見是統一的,那就是柳泉目前的情況比較特殊,臨時主持工作恐怕不行,得盡快把班子定下來。下午的臨時常委會,就是討論這件事,開會之前,我們有必要溝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