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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傻裏傻氣。
少年說:“來,叫聲三哥哥,三——哥——哥!”
她吐泡泡:“三、姑、姑。”
少年笑著說:“再叫一聲。”
她扭了扭,手摸向口袋,少年順手一摸,摸出兩顆糖,她盯著喊“要”,少年拆開給她。
母親拿來了褲子,少年把她提起來,幫著穿內褲,再把她放倒來穿棉毛褲,再穿上襪子和棉褲,還有那雙鴨子圖案的紅棉鞋。
而她一直舔著手裏抓著的糖,兩腿一直蹬著不肯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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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輕晃了下,周焱睜開眼。
李政看了她一眼,說:“剛過了個水坑,吵醒你了?”
“沒。”周焱問,“幾點了?”
“八點多,你才睡了一會兒。”
周焱說:“我剛做了個夢。”
“夢到什麼了?”
“夢得好像很詳細,可是現在記不清了。”
“還記得什麼?”
周焱摸了摸懷裏的書包,問:“你真記得你給我……”
“什麼?”
“……把尿。”
李政笑了聲:“怎麼突然問這個?……剛做夢夢到了這個?”
“嗯。”周焱問,“真的假的?”
“詳細的說來聽聽。”
“……不記得了,到底真的假的?”
李政笑著說:“真的。”
“……真的?”
“真的,騙你這個幹什麼?”
“……你記得?”
“跟你說了,那天突然想起來的。”
周焱靠著椅背,側頭問他:“你還記得什麼?”
“你小時候?”
“嗯。”
“那回喜酒也就兩天時間,就記得你尿了褲子,到處跑來跑去,好像怕鞭炮?記得你哭過一回。”
周焱想起自己沒記憶的小時候,不自覺地笑了下,又問:“你那個時候抽煙了嗎?”
李政說:“應該抽了。”過了會兒,肯定道,“抽了。”
周焱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對我媽有印象嗎?”
“見到應該認識,其它沒印象,怎麼,你這個夢還做的挺全?”
“嗯,以為沒印象的事情,沒想到做夢居然能夢到。”
周焱說完,車裏遲遲沒回應,她看了眼李政。
半晌,李政開口:“想忘的事情,做夢也會不停夢到。”
周焱一愣。
“我晚上總做夢,白天倒還好,所以後來習慣了白天睡覺。”
“……你這兩天都晚上睡。”
“這兩天沒做夢。”李政說,“你今天還沒回答呢,小傑長大了,就知道這事兒不怪我了?”
周焱想了想,說:“如果最後的事情沒發生,那你就沒錯。人總是很奇怪的,小偷去超市偷東西,捉到了他,那算是為民除害,可如果在捉他的過程中他意外撞車死了,那對方一定會負上責任,會被一部分人譴責。所以最後的結果,還是你有錯,會被一部分人譴責。”
李政笑了下,像自嘲,手背上覆來一隻手,他瞥了眼,反手抓住,包著它,握住方向盤。
前方加油站,李政拐進去,加了點汽油,說:“吃點東西。”
周焱拆開一個麵包,看了眼導航,說:“還有這麼多路。?”
沒人應,周焱抬眸,發現李政盯著後視鏡看。
周焱轉頭看向車後,問:“怎麼了?”
李政搖頭:“沒什麼。”
油加好了,開出一段,李政左打方向,周焱叫了聲:“哎——錯了。”
李政靠路邊停,擰開水瓶喝了一口,重新發動車子,看見後視鏡裏那輛車遠遠地也跟著動了起來,他才說:“後麵那輛黑色車子,好像一直跟著我們。”
周焱怔了下,轉頭看去,叫:“李政……”
李政飆速前進,前方路口快速轉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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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樓層靜悄悄的,探病的人陸陸續續已回。
病床上的人正做著一個噩夢,夢見那個夜晚,他站在五樓露台上,低聲下氣哀求:“你不要說出去,我保證會填上去,我求你了!”
對方卻不理會,“你陷害我,這一切都是你陷害,是你吞的錢,我傻的在幫你還錢!”
“我沒有我沒有!我隻是暫時借來用一下,我保證到時候一定還上,一定還給你!”
“不用說了,我一定要報警!”說完拿出手機要報警。
他心裏一慌,連忙去奪,將對方逼至扶手。
緊接著,是一聲巨響,他握著扶手,驚恐地看著躺在底下巷子裏那個人。
“啊!”
剛剛睡著的高珺被驚醒,嚇了一跳:“爸,爸你沒事吧?你怎麼了?你別嚇我,醫生,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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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成功甩掉了後麵的車,周焱頻頻向後看。
李政說:“別擔心。”
周焱搖頭,剛要說話,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一驚,看見一串陌生號碼,連忙接了起來。
“周焱,你們現在要去哪裏?”
周焱一怔,看向李政,對口型:“王麟生。”
李政眉頭一蹙。
“你要去見你媽?你們聯絡上了?聽我說,周焱,你現在的行為是錯誤的,必須立刻停止,告訴我你媽現在在哪裏,把一切交給我,相信我,這樣或許還來得及。”
周焱準備掛電話,那頭突然提高聲音:“周焱!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媽是故意讓人發現她撞人的,她沒真想撞死人,她做這一切也許隻是為了讓警方重新調查兩年前的案子,情節上可以輕判,你一定要相信我,千萬別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周焱一個字都沒說,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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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梅花塢的時候,已經十點多,這裏開著許多農家樂,周焱家幾年前來,曾在一家小農家樂裏住過,當時正好梅花盛開。
隔得太久,周焱已經記不清農家樂的名字和具體位置,但如果見到,應該還認得。
車子開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周焱一直觀察兩側的招牌,她並不抱什麼希望,直覺卻又告訴她一定沒錯。
矛盾的想法在她腦子裏不停地撞擊,周焱突然喊了聲:“這裏,就是這家!”
李政掃了眼大石頭上的招牌字:珍珍農家樂。
大門敞開,空地上就停著一輛車,諾大個農家樂冷冷清清,這種天氣沒人會出來遊玩。
李政停好車,撐傘走到另一頭,周焱開門下來,躲在李政傘底下,看見大堂那間房子上著鎖,說:“沒人。”
李政說:“去裏麵看看。”
往裏走,是曲形的農舍,曲形中央是一片湖,湖上建著三座亭台,周焱記得以前這裏燈光特別亮,現在也許因為天氣的緣故,隻亮了一盞紅燈籠。
一樓有間屋子亮著燈,李政說:“去那裏問問。”
“嗯。”周焱跟著李政往那走,經過亭台,她隨意看了眼,一道影子從她視線裏晃過。
周焱停下腳。
大雨滂沱,紅燈籠下的湖泊水花彈躍,周焱看見那道影子跟她一般高,比她胖,長頭發應該盤在腦後,衣服是最簡單的t恤,褲子是棉布中褲,應該是卡其色那條,母親最喜歡的。
周焱輕輕叫了聲:“媽……”
那道影子走出陰影,站在燈光下,臉上是難掩的驚愕。
李政認出來了,二十六天前,她曾站在老頭子家門口,帶著他邊上的姑娘一起。
二十六天,周焱終於見到了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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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樂二樓,麵積狹窄,雙人床,窗戶開得大,此刻為擋風雨,關得嚴嚴實實。
周焱到現在仍不敢相信,一直盯著麵前的人看。
周母擦了下衣服上的雨水,說:“怎麼找來的?”
“……猜的。”
“……什麼時候來慶州的?”
“好幾天前。”
“工作找到了?”
“……找到了。”
“怎麼沒去?”
“……沒來得及。”
周焱擦了下眼睛,再把眼睛睜大。
周母看了她半晌,輕輕歎了口氣,“哭什麼,坐下。”
周焱坐到了床上。
周母摸了下她的頭,問:“警察找你了?”
周焱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聲音哽咽:“找了。”
周母的手頓了下,問:“臉怎麼回事?”
“……被高珺打的。”
周母一愣,手撫上她臉頰,輕微的哆嗦。
周焱淌著眼淚,想伸手抱,最後隻是攥著母親的衣角。
周母眼睛微微泛紅:“姓高的,我該撞死他全家!”
周焱一頭撲進母親懷裏,叫了聲:“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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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政站在門口想,到底才二十歲,在自己媽媽麵前藏不住委屈和難過。
她心裏有多難熬,才會見到人,膽怯的連喊一聲“媽”都像貓叫,忍到現在才敢在對方麵前哭出來。
李政想抽煙,可惜上次抽完後,一直沒買,他看見樓底下燈光一晃,走到扶手邊低喊了聲:“嘿!”
樓下的員工抬頭看過來:“哎!”
李政說:“有煙麼?”
“有的,你要什麼牌子?”
“隨便來一包。”
“那中華可以嗎?”
“行。”
“你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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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焱覺得自己的眼淚也許流不完,她拚命忍住,抬頭擦了下臉。
周母拿上電熱水壺,去衛生間接了水,出來插上電源。
周焱低著頭說:“媽。”
“嗯。”
“……到底怎麼回事?”
周母沉默半晌,問:“警察怎麼跟你說的?”
“……說你撞人,也許是為了讓他們重新調查兩年前的案子。”提到“撞人”二字,周焱喉嚨發堵,難以出口,說完後心髒針鑿一樣疼。
周母突然笑了一聲。
周焱問:“媽?”
周母說:“本來不想告訴你,現在看來,也沒必要瞞著你。當年你爸跟我說,助學金出了問題,由他過手的賬目,少了一大筆,那個時候他一直在想辦法。他死了之後,紙包不住火,事情被捅了出來,學校都知道了這件事,為了聲譽,也是權衡了各種利弊,按照他們的說法,也是考慮到我們孤兒寡母的情況,所以這件事最後沒有上電視。”
“什麼?”周焱驚愕,這是她從未聽說過的事,她除了知道報紙上所說的疑似債務問題,其他一無所知,她從未想過父親學校都知道的如此嚴重的事情,隻有她被蒙在鼓裏。
周母沒有理會她的驚訝,繼續說:“證據確鑿,這件事在你爸死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你爸死了,隻是把所有的問題都扔給了我而已。”
“隻不過——”
周母說:“我從來都不相信,你爸會自殺,如果不是自殺,那助學金的事情,就不是表麵看到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