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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海泡子 2(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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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把史密斯-韋森的M586轉輪手槍,裏麵塞滿了六顆子彈,是教士從美國帶來防身的。這一路上雖然意外不斷,總體來看還算太平,所以教士隨手把手槍擱到車廂裏,一直沒機會使用。老畢知道這把槍的存在,還好奇地把玩過一下。

老畢緊張地握著手槍,手腕直抖。可那黑洞洞的槍口,是個真真切切的威脅。馬匪們沒料到這個車夫居然還有槍,一下子都不敢上前。老畢喝令他們後退,其中三個人隻好倒退了幾步。可就在這時,為首的馬匪突然手臂一振,一道銀光刺中了老畢的咽喉。

老畢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要去扣動扳機。可他根本沒受過訓練,不知槍上的保險還沒打開。馬匪們先是躲了一下,一看對方根本沒開槍,便重新獰笑著聚攏過來。從人群的間隙裏,教士看到老畢的咽喉插著一柄匕首,嘴巴一張一合,雙眼流著淚看著丘陵這邊。

教士心中一陣抽搐,那一瞬間他看懂了。老畢的眼神是在懇求自己,似乎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事情要托付。還沒等教士想到是什麼事情,老畢整個人先是驟然一緊,嗬嗬發出幾聲虛弱的**,然後撲倒在草原上,兩條腿一頓一頓地抽搐。

其他車夫早已經四散而逃,可在無垠空曠的草原上,他們怎麼跑得過馬匪們。很快那些可憐人就被追上,一一被殺。一時間慘號聲四起,鮮血潑灑在草葉上,風中透著濃濃的血腥味。

為首的馬匪沒有動,他蹲下身子,從老畢的屍身上取走那把手槍,簡單地玩賞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別到了自己的褲袋裏。

教士以為他會就此離開,可那個馬匪首領卻轉頭,朝丘陵這邊看過來。原來老畢臨死前的眼神,根本沒逃過這家夥鷹隼般的眼力,輕而易舉地就判斷出教士藏身的位置。

馬匪首領直起身來,似笑非笑地朝著丘陵走過來。教士渾身緊繃,巨大的恐懼讓他不知所措。當首領走得足夠近了,教士能看到他的麵相很滄桑,唇邊有一圈絡腮胡子。不過這人的右側眼眶上沒有眉毛,整個臉龐像是兩片不相幹的油畫拚接而成,看上去扭曲而狠戾。

他走路的姿勢和人類不太一樣,弓腰屈腿,腳尖點地,活像是草原上的一頭孤狼。走得越近,笑意越發猙獰,仿佛對接下來發生的淩虐滿懷期待。

就在馬匪首領即將接近丘陵時,柯羅威教士手裏握著十字架,試圖向後退去。這並不代表任何有意識的逃脫,隻是人類在麵對死亡時最自然的反應。

可是丘陵後頭別無他路。教士一不留神,腳下一滑,整個人滑過長滿了嫩草的坡麵,撲通一聲跌落到丘陵下的海泡子裏。

幾乎在一瞬間,他就被渾濁的水和帶著腥臭味的綠苔包圍。柯羅威教士閉上眼睛和嘴巴,試圖向上帝祈禱,可人類本能的慌亂讓他手舞足蹈,隨即大團大團的腐液灌進了他的耳朵和鼻子裏,令他痛苦不堪。這種體驗,如同墜落地獄一樣——說不定比那還糟糕。

這個海泡子口徑不寬,裏麵卻深得很。柯羅威教士的身子經過片刻掙紮,繼續朝水底沉去。他很快發現,油膩的渣滓隻浮在表麵,下層的水質似乎變得純淨了一些。柯羅威教士在水裏睜開眼睛,居然還能勉強看清周圍,如同置身於死寂的魚缸。他驚恐地發現,在壁邊雜亂的水草之間,居然還糾纏著一具暗白色的人類骨架。這大概是海泡子的上一個犧牲者。它的下頜張開,肋骨尖漂蕩著幾縷看不清顏色的破布。隨著柯羅威教士四肢劃動帶動水流,它在水草間也緩緩移動,像是不甘心自己的淪亡。

柯羅威教士絕望地控製身體和恐懼,努力讓自己不要浮上去。他知道,隻要浮出水麵,就會被等在旁邊的馬匪首領殺死。他隻能盡量潛在這死綠的水下,寄希望於那些匪徒沒什麼耐心。

他堅持了一分多鍾,肺部開始火燒火燎,窒息的痛苦讓眼前發黑。為了讓自己能堅持得久一些,柯羅威教士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具骸骨的脖頸,卻因為用力過度,使整個骨架脫離了水草的束縛,伸開雙臂朝他壓過來。這個變故擊潰了柯羅威教士的堅持,他猛然間張開了嘴,一連串水泡從肺部噴出來,隨即夾雜著泥土和綠苔的臭水猛然地灌入。那一瞬間,柯羅威教士覺得自己真的看到了一束聖潔的光芒,要蒙主恩召了。

不過這束光芒沒有持續多久,柯羅威教士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浮起來,突破肮髒的水麵,重新接觸到了空氣。柯羅威教士無法抗拒這個誘惑,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再也沒有沉下去的勇氣。這時候隻要任何一個匪徒還在海泡子邊上,就可以輕易把他打死。

不過周圍靜悄悄的,隻有遠處傳來匪徒們肆無忌憚的笑聲。他們大概是覺得他掉進海泡子死定了,所以失去了圍觀的興趣。柯羅威教士強忍住痛苦,在水中一動不動,盡量不發出聲響。一直到馬蹄聲逐漸遠離,他才勉強遊到海泡子邊緣,拽著青草爬上岸來,癱倒在地。他上岸後第一件事就是雙手撐住地麵,瘋狂地嘔吐,吐到幾乎要把整個胃都翻過來。吐完以後,柯羅威教士這才注意到,一截臂骨還緊緊抓在自己的胳膊上,五個指頭絕望地勾住外袍。

柯羅威教士拿開臂骨,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馬匪們還沒走,不過他們大概以為教士肯定會淹死在水裏,樂得節省一顆子彈,於是轉過頭來搜檢馬車,看有沒有戰利品。

教士看到,那些馬匪像是過狂歡節一樣,他們從車夫們的屍身上摸出為數不多的一點兒金條和鷹洋,然後一臉厭惡地搗毀教士的工具儀器,《聖經》和其他一些書被撕碎焚燒。貨車上的糧食與日用品都被丟棄在草原上,口袋全部被撕開,靴子在上頭肆意蹂躪。

馬匪們對著其他幾輛馬車發泄得差不多了,緊接著把注意力放在了最後一輛。這輛雙轅馬車上裝著一件大東西,上頭還用苫布蒙著。馬匪們的眼睛閃閃發光,覺得這將是一筆巨大的橫財。

馬匪首領走上前去,伸手把苫布撕扯下來。還沒等苫布落地,一個巨大的黑影轟的一聲撞開籠門,把馬匪首領撞飛開來,然後從馬車上跳落到地麵。

馬匪們沒有急忙去把首領扶起來,他們全都驚呆在原地。這是一頭什麼野獸啊,草原上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家夥。它的身軀比老虎還要龐大,脖頸旁邊有一圈威風凜凜的棕黃色鬃毛,胡須戟張,血盆大口,兩隻綠油油的獸眼,能勾出人類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它的模樣讓馬匪們想起王爺府前那兩尊石獅子,可是兩者又有很多不同之處。其中一個馬匪忽然想起來,之前似乎在喇嘛廟的壁畫裏見過一頭靈獸,和眼前這頭差不多——不過畫像可遠不如親眼見到這麼真切而有威脅。

與此同時,萬福也從遠處走過來。她一路小跑,焦躁地扇動耳朵,長鼻子像旌旗一樣高高翹起,腳掌交替踩踏,連地麵都為之微微顫動。馬匪們想起來了,這一頭白象的模樣似乎也在喇嘛廟的壁畫裏頻頻出現。

他們都是膽大妄為之徒,敢做一切殘忍之事,可對於神靈還是有敬畏之心。陡然間兩隻靈獸現身於草原,馬匪們有點兒驚慌,都把視線投向首領。首領是他們之中最凶悍的人,他從地上爬起來,麵無表情地翻身先上了馬,然後把那把新得到的手槍掏出來,稍微掂量了一下,拉開保險,準備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