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戎於是收回油手，轉過身去：“還是你懂醫術。打擾了。”說罷，便離去了。
掌櫃掏出抹布，開始用力擦櫃台。
紀戎則一邊走，一邊確信了一件事。
至今為止，大部分的郎中還不知道紀家送子湯的調經作用。
所以，梁潯服用送子湯的原因，一下子就變得更加撲朔起來。
一個從未承寵的嬪妃，黃花大閨女，沒事兒喝送子湯做什麼？
紀戎吃掉年糕，默默向前走著。
她經過一條巷子時，身後冷不防有人招呼了一聲。
“戎兒。”
紀戎本能地回過頭去。
在她身後三步的距離，秦瑞手裏提著兩三個藥包，正對她笑起來。
一股藥香彌散開來，赫然與方才送子湯的味道一致。
無需多言，紀戎一切都明白了。
秦瑞的雙目含著笑容，定定地看著紀戎。
時間仿佛定格了。
那個笑容，以往帶給她多少溫暖和向往，此刻就帶給她多少寒冷和恐懼。
紀戎的雞皮疙瘩仿佛慢動作一般，一粒一粒，緩緩爬滿了她的後頸。
背後的每一根寒毛，都帶著恐懼感悄悄豎起。
紀戎隻想倉皇逃離，但腳步仿佛有千鈞之重。
秦瑞笑道：“戎兒見到我，似乎不太高興呢。”
紀戎臉色發青，雙唇緊閉，身體有些不受控製地顫抖。
見紀戎不說話，秦瑞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戎兒“還是和以前一樣。遇到害怕的東西，就會忍不住發抖。”
紀戎悄悄掐了自己一下，試圖平靜下來。
作為前任未婚夫，秦瑞無疑是她最棘手的敵人。
這個渣男熟知她的過去，無論是她的醫術，家庭，還是社會關係。
就連她的一些小習慣、小動作，秦瑞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想要在他麵前蒙混過關，的確不容易。
但是紀戎在太醫戲精學院培訓了這麼久，早就學會了一個特殊技能。
那就是：金剛不壞臉皮，打死都不承認。
嗬嗬，抓賊要抓贓，捉奸要捉雙。隻要不是被當場抓獲，扭送捕快衙門，就相當於沒有發生過。
於是紀戎厚著臉皮抬起頭，用自己渾厚的中年男人嗓道：“你他媽誰啊。老子認識你嗎？”
說罷，還吐了口唾沫。
麵對突然開始扮演猛男的紀戎，秦瑞一時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種神展開，是在太難以預測了。
“一上來就裝熟，你小子不會是個賣屁股的吧？”紀戎繼續粗聲粗氣，撫摸自己不存在的野性絡腮胡。“兔兒爺？”
兔兒爺，就是服侍男人的男人。通常大量存在於驚鴻閣那種青樓。
秦瑞冷笑一聲，徹底撕下了方才的儒雅麵具。
他長得算是清秀的，平日就算是不笑起來，也總是讓人覺得春風和煦。
然而此刻的他，卻是紀戎從未見過的版本。
在秦瑞的雙目之中，溫暖仿佛幻象一般，從未存在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的荒野。
“裝瘋賣傻。”秦瑞一字一頓。“紀戎，你以為你吃了點響聲丸，就能騙過我嗎？”
紀戎眯起眼睛，毫不退縮：“滾蛋。老子從來沒見過你這號人。青天白日裏，你埋伏在這巷口中，一看便不是正經爺們兒。少跟老子套近乎！”
秦瑞一側的麵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想不到你竟有這樣一副伶牙俐齒，以前倒是沒發現過。”秦瑞壓低聲音，氣流穿過他的齒縫。此刻的秦瑞，說起話來，會帶上一些輕微的嘶嘶聲。
好像他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凶猛的毒蛇。
紀戎硬著頭皮，迎著秦瑞蛇一樣的眼睛，站立在原地。
天色漸漸變暗，街市上的人越來越少。
尤其是這條巷口，更是沒有什麼人煙。
紀戎頭皮微微一麻。
現在的環境，對她很不利。
“也好，現在的你，比當年有趣多了。”秦瑞端正身體，向著紀戎走了一步。“若早知道你是這麼有趣的女子，我便不會與你退婚了。”
紀戎心底，一下子湧出殺意。
“重修舊好，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的選項。”秦瑞露出殘忍的笑容。“反正嫁給我也是你曾經的夢想。隻不過，女扮男裝，拋頭露麵，就算是重修舊好，你也是做不得正妻的。”
紀戎靜靜地看著秦瑞。
她的恐懼感，此刻早就飛到了煙霄雲外。
她仔細看著秦瑞的臉，心中回憶起玄鬼冊子裏麵的一些內容來。
這部分內容，基本上全是關於殺人拋屍的。
每一種都很適合秦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