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戎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紀征的傷手裹成粽子。
包好之後,紀戎還是不解恨,又踹了他一腳,方才恨恨地坐下。
而紀征臉上倒是一點怨氣都沒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十足逆來順受的弟弟模樣。
紀戎一邊罵著,一邊還抽空去門口買了包子和鹵牛肉回來,一邊又罵了一陣,竟然還順利安排開飯了。
“……所以你說你是不是有病。”紀戎吃飽也罵夠之後,終於反問紀征,作為結語。
紀征道:“牛肉買少了,不夠吃。”
紀戎提高聲音:“沒錢了,要買牛肉自己掏錢吧。我一個八品事業編,每月俸祿就六錢銀子。你正三品編製難道不該主動照應我嗎?!”
紀征倒也無話,從前襟中抽了張銀票出來壓在盤子下。“這樣照應,你看怎麼樣?”
紀戎一把抽出銀票看了看,竟然是張一百兩的大額銀票,不覺喜上眉梢:“很好極好太好了,以後還請紀大人多多照應。”
紀征看她笑彎了眼睛,道:“我倒是隻怕你不要我照應。”
紀戎睜大眼睛道:“我傻啊!好不容易有個出息能幹的弟弟,我巴不得讓你照應一輩子呢。”
紀征聽到“一輩子”三個字,神思有些恍惚,腦海瞬間轟鳴起來,夾雜著抽絲一般的細細痛覺。
一時是巨大的狂喜襲來,像是流星墜地時激起的火花。然而轉瞬一想,那狂喜的火花,昭示的是毀滅。
這“一輩子”,他是被釘死在“弟弟”那個位置上的。
這就猶如站在地脈上崇起的最高山峰上,向太陽伸出手的人。
即使已經是最頂峰的位置,卻隻能能觸碰到太陽的一縷光線。
而太陽甚至不知道自己灑下了這一縷光線。她更不會知道,有人早已為這一縷無心的光線,獻上了自己的靈魂。
太陽是屬於蒼穹的。
而蒼穹?
他至高無上,觸不可及。
紀征坐著,身體止不住地發涼,頭也越發疼了。也許是一夜沒睡的緣故,他此刻的眼皮竟然有些沉重。
然而,他的意識卻無比清晰地告訴他,是心太沉了,扯得眼皮一起下墜。
隻要看不見,隻要看不見她,這一切就都有轉圜的餘地。
一定有的。
紀戎正撕咬著包子,忽而察覺到他不對勁。恰好此刻滿嘴都是食物,她又不能立時吞下。
她采用了鬆鼠的做法,吧食物奮力擠到兩頰,騰出舌頭的空,囫圇不清道:“阿征怎麼了?困了嗎?”
紀征昏昏然站起來:“是有些累了,昨夜一宿沒合眼。有些頭痛眩暈。”
紀戎放下心來:“那沒大事兒。但你這狀態總不好再騎馬回去了。要不去我床上睡一覺?今天晚上你就別走了。剛巧我這兒離你大營衙門也不遠。”
紀征腳步踉蹌了兩下:“那你……你睡哪兒?”
紀戎擺了擺手:“這有啥。我那床能睡兩個人呢!正好也有多餘的被子。下雨之後新找棉花做的。給你睡,舒服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