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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雙麵屍(2 / 3)

我在密道裏頭來來回回拐了十來個彎,最後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在沿著餘師傅來時的路前進。好在走了一會兒之後就看見了出口,我見外頭有數道冷光射過,急忙吹滅了手中的蠟燭,貓下身去悄悄地朝出口處移動。我探頭觀望了幾下之後發現,那些光亮的來源都是人工架設的新型照明設備,左右岩基上各架了兩盞,加起來一共四盞,將原本就陰森冷清的墓室襯托得更加可怖。

王浦元來得雖早,可畢竟就那麼一隊人馬,帶不了這麼多設備。剩下的可能就是日本人,他們來勢洶洶、裝備精良,如果在此處修建工事的人真是他們,那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們還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打算在這裏長期備戰。我守在密道的出口處,想弄清敵人的真麵目,可蹲到最後腿都麻了,還是沒有見到半個人影。我在心中不禁打了一個問號:人都到哪兒去了?

根據我的觀察,此處應該是一處尚未修葺完畢的耳室,四壁都是未經打磨的天然岩石,下邊還有一處巨大的石階。兩壁的冷光燈下邊接著小型發電機,角落裏還有一堆木頭箱,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上麵的字,但推算裏頭裝的應該是應急食品。這個耳室眼下完全是一副臨時指揮室的樣子,照理說周圍不應該連個把守的人都不留下。除非他們遇到了逼不得已的情況,不得不將所有人手都調動起來。我又多等了一會兒,確定耳室中確實無人,這才從密道中擠了出來。先前一直橫著堵在洞中,我整個人都快麻木了,出來之後忽然有了一種重新做人的感覺。細看之下我才發現,那條所謂的密道原本就是岩壁上的一條裂縫。古時修建墓室的工匠,最後大多逃脫不了殉葬的厄運,所以多半會為自己準備後路。我剛才一直想不通為什麼要修這麼一條又窄又怪的小道,原來此路本就是鬼斧神工的自然所造,後人不過在大自然的基礎上加以利用,進行了簡單的加工用以逃命,隻是不知道修建這條密道的工匠最後是否順利脫身了。

偌大的岩洞裏不斷地有嗡嗡的雜音回蕩,我跳下自己所在岩壁,徑直走向洞窟中央的石階。近看才發現,這是一座尚未打磨完成的底座,類似於今天供放佛像的蓮花座。秦時的宗教崇拜還沒有上升到國民階級,統治者尚未將宗教轉化為統治工具,人們相信神鬼之說更多的是出於對大自然的恐懼和崇拜。黃老之說在秦時受到重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當權者對永生的渴望;道教得以發展,部分源自被塑造成偶像供以膜拜的民間神話中的神仙。

我從岩壁向下攀爬的時候,發現了許多開鑿、拖移的痕跡,由此推想,這間耳室原本就是一處微型采石場,修建墓室所需的裝飾品有一部分就是在這裏開采並打磨成型的。

石階上整齊地擺放著一些書文資料,我拿起來一看,果不其然,都是些看不懂的日本字,還有就是照片和圖紙。我在其中一張照片上看到了林芳,她穿著軍裝,跟一群老外站在海邊,遠處還有類似瞭望台一樣的建築,估計這就是他們發現海底墓的地方。我拿起圖樣仔細翻看,確定這裏就是小鬼子的臨時基地之後,人反倒不那麼緊張了。我攀下石階,檢查了一下堆在角落裏的木箱,拆開之後大吃一驚,裏頭裝的根本不是食物,而是包裹整齊的炸藥。難道日本人想要炸毀娘娘墳?不,根據餘師傅的說法,他們的確是在尋找金鼎。那麼這些炸藥又是做什麼用的?正在我猶豫之際,頭頂上的冷光燈忽然閃了幾下,發出了激烈的電流聲。我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聽“啪”的一聲,整個耳室猛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燈滅得太過突然,我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摸著木箱迅速地蹲進了它和牆壁之間的縫隙裏。為了快速適應黑暗,我閉上了眼睛,等我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四周依舊沉浸在一片黑暗與死寂之中。我搖了搖頭,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地下本來就沒有光,閉了也是白閉。我想起發電機就在離炸藥不遠的地方,也許可以過去檢查一下情況,或許隻是簡單的電路故障。可剛一起身就聽見腳步聲,我屏住呼吸,再次蹲了下去,側耳仔細聆聽周圍中的聲音。這次腳步聲更加明顯,又重又沉,空氣中不斷傳來地表砂石摩擦的聲音,對方似乎扛著很重的東西,蹭得地麵沙沙作響。我緩緩地換了一口氣,摸出手槍,試圖分辨聲音的位置。可等我再次靜下心來的時候,發現腳步聲已經徹底消失,我的心撲通一聲,劇烈地跳動起來。我不敢相信,就在前後不到三秒的時間內,對方能夠憑空消失在這間巨大的耳室中,難道這裏還有別的通道?我轉念一想,會不會是自己已經暴露了,對方也正在黑暗中觀察我的動靜。我決定以靜待動,隻要對方還在這間屋子裏,早晚會露出馬腳。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始終沒有再傳來任何動靜。我不禁疑惑,燈已經滅了這麼久,為什麼還沒有人來檢修?那些日本人都到哪裏去了?我無法再忍受這種又悶又憋的氛圍,伸手去掏手電,打算一探究竟。

起身之後,我朝著記憶裏放置發電機的方向衝了過去,一路上居然意外地順暢,並未引來任何人的注意。難道我剛才聽錯了?根本沒有人進來過,隻是單純的停電嗎?抵達預定目標之後,我蹲下身來,舉起手電將周圍環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員出入。我拋開心頭的疑慮,低下頭去檢查發電機。就在我伸手的一瞬間,耳室裏又再次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我此時根本來不及關閉手電,索性站起身來,將槍架在手電上喊道:“什麼人?出來!”

低沉的腳步聲先是停頓了一下,而後又迅速地朝我靠近。我朝黑暗中發了一槍以示警告,可對方根本不在乎,依舊一言不發,以極快的速度飛奔過來。此時,我在明處,對方在暗處,貿然熄滅手電反倒丟了自己唯一的優勢。我打定主意在原地站定,隻等對方闖入視線範圍就給他來個迎頭痛擊。眨眼之間,一道黑影晃入手電筒的光圈,我來不及看清對方的真麵目,一口氣連開了三槍。那人也不躲,頂著槍口徑直撞了上來。我高舉手電,隻見一張扭曲變形的人臉衝到了麵前。這一下要是被正麵咬傷,那還了得?我顧不上姿勢狼狽,彎下腰避開了他的撞擊,可手中的電筒也隨即被撞得不知所終。

我腦中不斷浮現出那張幾乎扭曲成一團糨糊的人臉,那家夥的下巴已經完全脫了節,兩隻眼球蒙著白光,恨不得隨時蹦出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我絲毫感受不到他的氣息。那麼一大串動作之後居然連半點兒呼吸聲都沒有,我不禁覺得自己是不是碰上鬼了。

黑暗中我無法判斷對方的位置,一邊開槍自衛一邊連爬帶滾地去找手電。那東西似乎不需要光亮就能分辨人的位置,我唯有依靠遠近不同的腳步聲與他保持適當的距離。那家夥似乎對火器沒有任何恐懼,一直在我身後緊追不舍,我隻能不斷地變換著自己的位置,可這一來二去之間,反倒離手電越來越遠。慌亂間我不知撞到了什麼,腰部一陣刺痛,差點兒撂個跟頭。我伸手摸了摸,發現周圍有一堆木箱,心中微微喘了一口氣,看來又繞回了堆炸藥的地方。

我側耳辨聽,發現襲擊我的家夥又再次消失在空氣中,整個耳室裏隻能聽見我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一想到對方能在黑暗中將我看得清清楚楚,而我卻連對方是個什麼都沒搞清楚,不禁叫人心急如焚。我先前出的一身冷汗此刻已經變成了渾身的熱汗,這家夥要是再不現身,我真怕自己會忍不住發瘋。

短暫的靜寂之後,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陣惡臭,我皺起鼻子微微移動了位置,就在這時,沙沙的腳步聲再次響起,而這一次的位置居然是在我身後。我渾身一顫,來不及多想,就感到一陣涼風從後頸上“嗖”地吹過。我俯身朝前一滾,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捂,一股潮濕的液體瞬間從指縫間湧了出來。我深知自己這一下傷得不輕,人的頸部沒有多餘脂肪,缺乏防禦,整個後頸部分傳來了刺骨的疼痛。頸椎受傷很容易導致癱瘓,不過此刻我可沒有閑心去照顧傷勢,唯有咬著牙滾到了一邊,避開如暴雨般急促的第二次攻擊。

那家夥似乎對血腥味十分敏感,我受傷之後,它的動作明顯變快了,幾乎全程咬著我的腳後跟,不停地發起攻擊。我連閃了好幾下,最後還是被撲倒在地。那家夥塊頭一般,力道卻大得驚人,我被他壓倒在地後,連著用膝蓋撞了好幾下,它居然紋絲不動。我不敢戀戰,抬手就是一連串的槍擊,如此近的距離下,幾乎槍槍命中。那家夥掙紮了幾下就“轟”的一聲朝我倒了下來。我來不及躲閃,叫它糊了一臉的血,又腥又臭。我急忙將它一腳踹開,趴在地上咳嗽了老半天才緩過來。

我一邊擦臉一邊摸著地上的手電,回過頭來想看看這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手電光下,他的臉已經不再像剛才那般扭曲,仔細一看倒是個人模人樣的家夥。板寸頭、迷彩服,身上全是窟窿。即使我那幾槍全中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傷害,難怪他走起路來步伐拖遝,原來早就受了重傷。可他為什麼要攻擊我?黑暗中的那股違和感到底是什麼?

我越看這具屍體越覺得哪裏不對勁,再仔細一看,那屍體頭和身體的位置十分別扭,麵部、手掌同時朝上,簡直就像被一百八十度扭了個底朝天。

我湊過去之後才發現,這家夥的死狀根本就是背部朝天。那麼這張臉是哪裏來的?本該是後腦勺的位置上為什麼長著一張人臉?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漆黑的耳室中此刻隻有我和這具扭曲怪異的屍體為伍,我猶豫著要不要將它翻過身來看個究竟,一想到可能看到的景象,我頭上的汗就越冒越多,可依舊克製不住內心的好奇。

我將手電筒橫置在一邊,雙手扶住了屍體的頭部,將其慢慢翻轉過來。這家夥的頸脖似乎早就被什麼東西扭斷了,轉起來毫不費勁,跟條麻花似的。等我將它的頭完全翻轉過去之後,果然見到了一張扭曲變形的臉,與後腦勺上那張人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擁有兩張臉,人臉更加不可能長在身後。我抑製住心頭的恐懼,又對這具屍體做了簡單的檢查,確定除了有兩張截然不同的麵孔外,這就是一具普通的人類屍身無誤。

從身上的裝配來看,他跟那群日本人應該是一夥的。至於為什麼隻有他一個人回到耳室以及其他人的下落,我均不得而知,更不可能從這具詭異的屍體身上找到線索。安全起見,我準備盡快離開此地,以免再遭到類似的襲擊。

打定主意之後,我拚命地回憶那張地圖,小王八手裏的地圖是張複印件,不但粗糙、模糊,連一些關鍵點都沒有標注,我隻記得大殿與主墓室兩者緊密相連,中間並沒有其他房間阻隔。這間耳室既然以前是作為原料場被使用,那它的位置應該與主墓室相隔不遠。我想了半天還是無法想起關於這間耳室的記錄,這時,後頸上的傷口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我甩了甩頭,用手指輕輕碰了一下,發現那道傷口大概有兩寸長,雖然看不見,但是從指尖傳來的觸覺判斷,皮肉已經翻出來了,微微扭動了幾下,動作還算順暢,幸而沒有傷到骨頭。但如果不能及時止血,接下來將會造成很大的麻煩。我記得背包裏有急救物品,趕忙翻出來看了看,無奈止血栓和繃帶都在Shirley楊那邊,我這兒隻有縫合線以及醫用膠布。我隻好安慰自己說,聊勝於無,疼雖疼,好歹能做個簡單的處理。想到這兒,我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決定先換個離它遠些點兒的地方再給自己進行縫合。